之下,医生最后让他提前出了院。
在这半个月里,连环凶杀案还是毫无进展。虽然鲜少讨论案情,夏尔特却知道安德烈并非像外界所说的束手无策,而是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一个适合的时机。
出院的那天,夏尔特又收到了一束蓝玫瑰。妖艳美丽的花朵,可谁又知道它原本生长在怎样的地方,如何浇灌,如何成长?
由公爵亲自送回家,夏尔特一路上心情都很不错。离开的时候,公爵还留下了一份礼物。
站在窗台边看着马车一点一点从视野中消失,直到成为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夏尔特才回去拆开那份礼物。
一个音乐盒,一个制作精良的音乐盒,悦耳的音乐声中,舞者缓缓旋转舞蹈。夏尔特刚打开就差点将它摔到了地上,因为小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隔着橱窗盯着这个音乐盒,却连橱窗的玻璃都没摸过。
夜深了,夏尔特却还捧着音乐盒,听了一遍又一遍,熟悉的节奏几乎让他入了魔。这有生以来的第一份礼物,就一圆他童年的夙愿。
“嘭!”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沉浸在音乐声中的夏尔特吓了一跳,他放下音乐盒下楼查看,却发现大门发出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声响,很明显有人在敲门。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西蒙提前说过不会回来,也不可能是返回来的安德烈,那会是谁呢?
夏尔特望着砰砰作响的大门,警惕着一步一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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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声响越来越大,不像在敲门倒像在砸门,夏尔特还未走近,门就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被踹开了。在门口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个个一身黑袍,低垂的帽檐看不清楚面容。
该来的终究会来,夏尔特从未想过自己能侥幸逃脱,但也没料到来得这么快。不动声色向后退去,夏尔特估量着顺利逃脱的可能性。
领头的人以迅猛的速度欺身上前,强劲的攻势直击夏尔特。歪头躲过对方对准面门的拳头,夏尔特弯起手肘重重砸向对方的胸口,但还没触碰到就被快速躲开,夏尔特再次以凌厉的飞腿步步紧逼,勉强占了一点优势。
两人缠斗着,不分上下,随着一记重击,骨头碰撞到同样坚硬的骨头,两人都不由地退了一步。并不落于下风的夏尔特专注于与眼前的人的搏斗,却忘了对敌人敞开后背最为危险。
尖细的针头猛地扎入颈部的皮肤,带起酸麻的疼痛,冰凉的液体迅速推入体内,潮水般汹涌的眩晕,立刻让他跪倒在地。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一记手斩砸向夏尔特垂下的脖颈,成功让他完全瘫倒。
“带走。”领头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命令,漠然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人。
阴冷潮湿的墙壁,灰暗的天,辱骂鞭打,饥肠辘辘缩在角落,这是夏尔特关于孤儿院的全部回忆。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到孤儿院的情景,却记得那般绝望阴沉的天。
西区教会孤儿院地处偏远郊区,里面的孩子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男孩。到孤儿院的前几天,夏尔特完全没有吃到东西。
带着铁锈的钟敲响,并不响亮的声音却让所有的孩子疯狂涌向狭窄的食堂。一排的桌子上摆放着零零星星的食物,完全与众多的人数不成正比。孩子们蜂拥过去抢夺食物,直接用还带着泥巴的手抓起发硬的面包往嘴里塞,然后用手肘,用脚挡住扑过来抢夺的其他孩子,一顿饭下来,不管有没有吃到东西,每个孩子都鼻青脸肿。不熟悉状况的夏尔特因推挤摔倒在地,脊背和手背都被踩淤青了。
在孤儿院里,每个孩子都要参加劳动,稚嫩的肩膀往往要承受比自身重量还要重的货物,在烈日的暴晒下蹒跚着将货物搬到指定地点,动作太慢或者偷懒,粗沉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挥打下来。
孤儿院里大部分是有过偷窃或者逃学行为,需要严加管束的孩子,也有一部分来自问题家庭和失去双亲的孤儿。在孤儿院生活了两年之后,夏尔特已经十岁,但严重缺乏营养让他瘦弱得像是六七岁的孩子。在孤儿院,无论男孩女孩,生存都需要依靠自己。
从来没有开过口说话,孤儿院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激烈的竞争关系使得孤儿院里人情淡薄,即使他们都是处在天真无邪,需要父母呵护的年纪。大部分孩子独来独往,语言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那天晚上,夏尔特咬着好不容易抢来的馒头蹲在院子里,刚咬了一口,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孩子扑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就挨了一脚,他疼得蜷缩起来,那个孩子就拿着他的馒头跑掉了。两三天没有吃过东西,又被狠狠踹了一脚,夏尔特花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已经深夜,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也只能捂着肚子回去睡觉。夏尔特向着屋子走去,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凄厉的尖叫,又像是痛苦的哀号。他又走近了几步,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那声音像爪子般挠在心头,夏尔特好奇地爬到半敞开的门边,映入眼帘的丑恶景象让他差点呕吐出来,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神父,正压在一个男孩身上,男孩细瘦白皙的腿上满是鲜红的液体,惨不忍睹。
跑到旁边就开始蹲在地上干呕,虽然胃里什么都没有,胃酸还是控制不住上泛。从那天之后,他就很少洗脸了,脸上总是带着污渍,加上他沉默异常的性格,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在接近六十年的时间里,至少有一万多名的孤儿被送到英格兰各地教会名下的孤儿院,但是等待这些孩子的却不是崭新的生活,而是噩梦的开始。殴打、侮辱、虐待、性骚扰甚至强|奸,让寄宿在这一百多家孤儿院的孩子们惶惶不可终日。丑闻被曝光时,教会官员往往也不是想着减轻孩子们受到的伤害,而是千方百计掩盖真相。
在以上帝的名义开办的机构里,孤苦无依的孩子们又遭遇了什么?越是神圣的光辉,掩盖的罪恶和肮脏越是让人无法忍受。
原以为日子会像散发着恶臭般的尸首就此腐烂下去,却没想到却在十五岁的那个清晨,从此改变了轨迹。一扇大门的开启,让他触摸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今天就是开庭的日子,安德烈早早就到了法院等候,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几个随从,隔得不远的工人代表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他。那日的枪击案幕后元凶被查出正是工人代表之一,警方立刻将其拘禁。
看了一下时间,安德烈皱起了眉,离开庭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而最重要的律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工人代表已经先行进了法庭,安德烈收回目光,也准备进去。
“公爵阁下。”一声急促的呼喊突然在身后响起。安德烈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气喘吁吁的男人,他深呼了一口气才将话说了出来,“夏尔特失踪了。”
眉峰蹙起,安德烈似乎感受到了渐渐迈进的风暴,悄无声息却无法让人视而不见。
“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屋子里并不凌乱,虽然有打斗痕迹,但也不明显。
西蒙明显很懊恼:“我早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大门敞开着,一进门就发现椅子倒在一边,桌子和抽屉也有翻过的痕迹,我跑到夏尔特的房间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会不会是入室抢劫?”见抽屉翻得一塌糊涂,很多东西都掉到了地上,安德烈问道。
“抽屉里的东西虽然丢了一地,但贵重的物品都没有拿走,再说要是入室抢劫,怎么会连主人一起不见了?”
“报警了吗?”
“警官说没有达到判定失踪的时间不予受理,所以我才向公爵阁下求助。”西蒙难掩焦躁,一脸担心:“最近治安不太平,我担心夏尔特会出事。”
一个闪亮的东西突然在视野里一晃而过,安德烈往桌子下看去,发现一枚勋章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他借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把勋章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要是发现其他的线索请通知我。”安德烈面容沉静,“毕竟现在也不能判定夏尔特一定失踪了,再者,我相信伦敦警方的能力。”
西蒙盯着安德烈,冷笑道:“公爵阁下似乎并不把帮你打官司的律师放在心上,要是警方可靠的话,也就不会发生恶性连环凶杀案。”
“着急也于事无补不是吗?”安德烈跨出门口之后才抛下一句:“如果有新的发现尽快通知我。”
西蒙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夏尔特,希望你吉人天相。”
悠闲的午后,悦耳的音乐声中,浓郁的香味袅袅升起,纤长的手指端起置于桌上的杯子,浅抿了一口,眉目间皆带着慵懒。
“格纳医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对面英俊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唇边带着轻笑。
“还不是在帮女王做事,哪有什么新鲜?”
“听说你最近正准备竞选议员?”端起杯子,男人晃了晃之后才接着说道:“看来这次女王是要重用你了。”
“帮她处理几件小事就能得到重用?”皇家医师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不已经成了议会议长?况且我们呆在女王身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说最近下院的议长似乎蠢蠢欲动,上次不是还提出进一步限制王权的法案,致力于削弱贵族的特权?触及到利益问题时,就算是优雅的绅士也会露出尖利的獠牙,议长大人似乎很不明智。”
格纳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不是抱着一腔热情就能成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改革者向来要冒着上断头台的危险。”
“听说你最近有一点小麻烦?”靠在柔软得让人昏昏欲睡的椅背上,格纳眯起了眼,“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情人?艾伦?威尔逊这个名字,以前可从来不会被情感牵绊。”
听了他的话,男人的眼神变得幽深,“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犯下跟你当年一样的错误。”所以他也并不打算将计划重新启动的事情和盘托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自然也就越安全。
放在桌面上的勋章看起来颇为古老,表面磨损得相当严重,上面的字母已经看不大清楚。安德烈隐隐约约感觉勋章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拼读着上面断断续续的字母,突然,一个念头蓦然窜进了他的脑海里。
拿起勋章到书房,安德烈马上找到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古老书籍。记得以前匆匆翻过一次,上面似乎出现过相似的图案。一页一页翻过,可整本书都翻完了,也没见到相似的图案。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书页缺失了一张,撕裂的边缘并不整齐,可能是某个人在匆忙之间撕下。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提前发现了勋章的秘密?安德烈开始回想,推测撕下那一页纸张的人。
不久之前的一幕突然在脑海中闪过,那天夏尔特前来拜访,他在客厅没见到人,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书柜前。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夏尔特微笑着解释:“公爵的府邸实在太大,我一时迷了路,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当时他站的地方离这本书放置的位置并不远。
敲门声突然传入耳内,安德烈向门口看去,许久未见的罗杰尔正站在那里。
“想什么这么入神?”罗杰尔走进房间,“我在敲了那么多次门都没听到。”
安德烈合上书,把它塞回原来的地方,这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外面风言连环凶杀案和红磨坊有牵扯,很多贵族最近都不怎么去了,我现在是个闲人。”先前的不愉快像是不曾存在,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以前的亲密。“可能凶手还没抓到,我就已经失业了。”
两人相伴而行,一起向着客厅走去。
“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安德烈停下脚步,扬眉,等着他的下文。
“那几个遇害的贵族,据一个侍者回忆,都曾经在红磨坊和同一个男人见过面,而且就在他们死之前不久。我想这应该是一条很重要的破案线索。”
安德烈眯起眼:“那个侍者还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吗?”
“大概轮廓记得,他说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外貌出众。”
“跟警方联系过了吗?”
“还没有,这些话也是我几番打探,那个侍者才肯说出来。我想征求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