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就在眼前,只要点个头就能抓住。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少年在心里问自己,可是生活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犹豫着,他最终点了头……
那个人耸肩,并不意外少年的回复。然后转身为少年引路。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向那未知的路程。
夏尔特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迈上那猩红的台阶,环形的阶梯延伸到远方,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也不知道通往怎样的地方。而他永远也想不到,只点了一下头从此便万劫不复,开启了另外一段噩梦,无法摆脱的梦魇。
31
31、Chapter31 。。。
无垠的宽阔花圃下埋葬着无数的尸首作为养料,妖异的蓝色玫瑰在新鲜血液的滋养下生机盎然,愈加浓郁的芳香总会让人暂时忘却隐藏其中缭绕不散的腐臭。经过改造的人也是如此,近乎完美的外貌,敏捷的身手,快速的反应力,却有着致命的缺点。短暂的花期一过,就无法改变颓败的命运,违反自然规律的生物,从未逃脱过自然的惩罚。
全身赤|裸地浸在鲜红的培养皿里,像小白鼠一样接受各种实验,注射、灌食、外科手术、器官改造,直到变得面目全非。在短短的两年里,古堡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断有人被送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是却从来没有人从这里离开。面孔换了一张又一张,再也看不到一张熟悉的脸。到最后,连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都被剥夺,本能全部丧失。不是没想过逃,但是见到那一点一点慢慢融化的皮肤,爬出虫子的眼睛、鼻子还有回荡在耳边地狱般的惨叫之后,夏尔特永远打消了这个念头。
格纳是古堡里夏尔特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他是负责改造他们的医师,温柔的笑容,白皙优美的双手,大部分时间却让他们痛不欲生。在那双手沾上血污之后,唇边荡开的笑容也越加温柔,光彩夺目。
不知道是上帝的眷顾还是命运的嘲弄,夏尔特竟然成为了这一批试验品里最成功的半成品,即使还存在着一些问题。整整两年,二十四个月,七百三十天,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甚至不知道哪个内脏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接触到第一缕阳光之后,夏尔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
格纳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尽管过程异常痛苦和艰难。重新学会说话,接受训练,学习杀人技巧,让自己变得像个正常人,夏尔特又花了两年。原本伤痕累累的身躯变得光洁细腻,浑浊的双眼如墨染般黑沉明亮,双手沾满鲜血,却要露出最张扬的笑容。无数次在黑夜中惊醒战栗,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不敢入睡。
可是恐惧并未就此远离,那个可怕的夜晚依然如期而至。全身被捆绑牢牢压在实验台上,冰冷的液体推入体内,在皮肤下流动,从未有过的恐慌。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像以前一样看着他,却欺骗着让他如坠冰窖,冷得根本止不住发抖。疯狂地想要挣扎,摆脱囚牢一样的枷锁,牢固的铁器却因此陷入脆弱的皮肤里,鲜红涌动的温热液体渐渐滴下,寒冷侵蚀每一根神经。恨到咬牙切齿,恨到血流满地,周围所有的人却都无动于衷,就像看着在笼子里四处奔逃的小白鼠。
第二天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格纳一个人。夏尔特睁着眼睛望着他,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然后在他低下检查的时候,用偷偷藏起来的小刀直接扎向他的胸口,不敢再回头,慌不择路从古堡逃跑了。如果不是唯一的半成品,夏尔特早就已经成了花圃里的养料,也只是因为是唯一的半成品,无论他跑到什么地方,都没有用。
而他和格纳,也只能一刀两断,从此再不相见。
在逃出的那段时间里,夏尔特重新生活,为梦想拼搏,希望有一天能够在阳光下生活。直到组织的人到来,终结了他自以为平静的生活。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暗杀年轻的公爵阁下,就算他不接受任务,也会有其他人执行,所以为了避免连他也无法掌控的危险,他接下了任务,即便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下手。
一直黑暗腐烂的生活,如果不曾有过那么一点点美好的回忆,也许早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更别说成为一名光鲜亮丽的律师,来到所爱的人身边,学会爱人,也得到一直渴望的爱情。
睡梦之中,夏尔特还经常梦到那一大片的蓝色玫瑰花海,尽管充满血腥杀戮,但还是奢望着自己描绘的美好未来,仿佛逐光的向日葵,一直不放弃仰望着烈日。往事如风,生活还在继续,只要还有所信仰,就能支撑下去。
刺眼的光线抚在眼皮上,夏尔特本能伸出手遮挡,睁开眼后才发现窗外已经大亮。起身之后习惯性扫视周围,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下了楼,看到的就是准备着早餐的女仆,看见他之后礼貌地俯身。
“早上好,坎贝尔先生。”她一边继续摆放着刀叉,一边向夏尔特打招呼。
“早上好。”夏尔特见桌上的餐具只有一份,就问道:“公爵出门去了?”
女仆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都摆放好,微笑着回答:“是的,公爵阁下昨天晚上就离开了,接受女王陛下的召见。”在退下之前,女仆还补充了一句:“公爵交代过,他很快就会回来。”
想起霍华德城堡,夏尔特也知道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况且现在公爵夫人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当。
“坎贝尔先生,这里有封您的信。”刚坐下喝了一口牛奶,刚才的女仆就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夏尔特接过信,发现上面没有落款,“这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送信的人没有透露身份,只说您看了就会明白。”
展开的信封山只写了短短一句,夏尔特脸色变得凝重,捏紧手中的信纸,久久没有说话。思索了一会,他便对等待的女仆说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好的。”府邸里的仆人大部分都是低调不多话的,即便夏尔特的表现有些异常,也只是遵循他的吩咐,没有多话。
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信上所说的地方,夏尔特下了马车,独自一个进了小旅馆。小旅馆墙面斑驳,有的地方已经脱落,看得出来已经有不短的时日,装饰也很古朴。
“是你。”一进门,就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夏尔特,好久不见。”
“人在哪里?”不多废话,夏尔特直奔主题。
那人只是笑笑,指着木质的台阶,然后径直胯步向上走。像上面扫视了一会,夏尔特这才跟在他身后上楼。
这小旅馆外表看起来很普通,里面却是一点都不小,装潢也不像外面那么破旧。到二楼的时候,格纳就停了下来,推开一间房间的门,示意夏尔特进去。房间有些昏暗,夏尔特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人就躺在里面的床上。
“公爵夫人?”躺在床上的人脸苍白得像是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白雾,眉眼也紧闭着,就像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回过头扯住格纳的领口,夏尔特大声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要这么激动。”安抚着夏尔特拧结的手,格纳一副安然的模样,“这位夫人现在很虚弱,你这样大叫会把她吵醒。”
知道他故弄虚玄,夏尔特冷笑:“你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难道你就是为了让我帮忙才送信给我?我可不知道皇家医师竟然需要一个不入流的杀手来帮忙。”夏尔特冷哼:“如果你是替组织来处置我,那就快动手。”
“你知道组织现在不会杀你,我也不会。”面对他的嘲讽,格纳并不在意,甚至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必须立刻和我回去,不然……”
“不然怎样?”夏尔特退后一步,摆脱他的触碰,“我就算是死,也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面对他的坚决,格纳眼神一暗,脸色也沉了下来,但很快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夏尔特,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只要你跟我回去,不仅可以知道他们的下落,公爵夫人也能平安地回到普利斯公爵身边。”
夏尔特眼中利芒一闪,将薄刃抵上格纳的脖颈,笑得自信:“我现在就能带走她,也能杀了你。”
“杀了我?”并不畏惧抵在血管上的利刃,格纳甚至又靠近了一些,盯着夏尔特的眼睛,“如果杀了我,世上再没有人能告诉你父母的下落,考虑好再下手,夏尔特。”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最后是夏尔特收回了利刃,紧接着干脆利落地一掌劈向格纳后颈。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刚一落下,就被用力扭住,针筒快速扎在了手上。
“既然你不肯配合,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在夏尔特将针筒甩出去之前,格纳已经将液体注入了他的体内,尽管有一些还残留在针筒里。“如果你考虑清楚,随时找我。”话音刚落,门立刻关上,退到门口的夏尔特根本来不及阻止。
夏尔特回到普利斯堡的时候,安德烈也已经回来了。一踏进大厅,就见到颀长的身影疲惫地撑着额际,脸庞几分苍白,眉头紧蹙。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蒂,空气里更是浓烈的烟草味。
夏尔特联系起刚才的事情,心里很不安。这次霍华德城堡之行,一波三折,更牵扯出了很多麻烦。更何况他也不知道阻止的下一步行动。
握住因为烟草燃烧而泛黄的手指,夏尔特蹲下|身看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德烈疲惫的面容,带着隐忍的痛楚。
反握住夏尔特的手,安德烈声音低沉:“她死了。”
夏尔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安德烈说的是什么人,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她死了,整个暗室都被烧得精光……”
“你是说公爵夫人她……”夏尔特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想必安德烈派去的人已经回到了伦敦。
“她怎么会死?”安德烈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刚才还在小旅馆见过的人,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夏尔特不知道安德烈的结论从何而来,他想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格纳的真实意图尚不清楚,他也不愿意让安德烈因此陷入被动的危险之中,所以只能暂时选择沉默。
“你确定她死了?”总觉得抓住了一点线索,可是又联系不上,夏尔特感觉有只巨兽在慢慢向着他们靠近,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一无所知。
“暗道整个都烧光了,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如果当时我能立刻将她带回来……”
“既然找不到尸首,夫人也可能没死,只是让人带走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那些铁链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打开。”如果是被那个人带走,绝对不可能现在还活着。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只能一错再错。也许在降生的那一刻,就铸造了再也无法挽回的一切。
踌躇了一下,夏尔特终究还是将一直萦绕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你确定那一定是公爵夫人?我的意思是你从来没见过她,也许……”
“不会认错,那天库珀和艾玛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们曾经见过画像,而我更加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她,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囚禁在那个地方。”
“以前你的父亲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情吗?”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以瞒得过以前的普利斯公爵,况且他们夫妻情深,如果公爵夫人并不是真正死去,他一定会发现。
“我们从来没讨论过她的事情,确切的说,在那十几年里,我们可以说没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有的只是每天夜里劈头盖脸抽下的鞭子。
“我很抱歉。”夏尔特知道他的童年也是和自己一样充满着不幸,却又在这个时候提起。握紧手,他接着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该草率下决定,以前你不也以为她离开了人世?可是最后还是出现了奇迹,我想上帝既然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不会这么快就带走她的,相信我,安德烈。”
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么令人眷恋,安德烈抬起眼,发现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就像是无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