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果然是装的。”扣住下巴的力道再次加大,那张俊美的脸凑近:“坎贝尔律师,演戏演得很辛苦吧?”
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夏尔特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夏尔特不敢相信那带着颤抖音调竟然是自己发出的。
“你并没有失明,一切只是伪装,甚至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的吧?”安德烈逼近:“如果不是刻意,为什么我第一次到红磨坊就遇到代替上台表演的你?要不是有意安排,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遇上一系列的惊险?如果不是精心策划,那一切为什么这么巧合?请聪明绝顶的律师先生解答这困扰了我这么长时间的疑惑。”
一连串的问题让夏尔特面色越变越苍白,最后捏紧了拳头冷笑着别开了脸。安德烈见他的反应,戏谑一笑:“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坎贝尔律师有了掌控职权的皇家医师,为何又对我感兴趣?”
越加冰冷的话语最后像是带上了恨意,“是不是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我的错,所以才害得罗杰尔最后连个体面的葬礼也不能有。”
听到最后一句后,夏尔特才如梦初醒:“你觉得是我故意害死了罗杰尔?”
“警方的搜查令是在接到证人举报后才下达的,据我了解,证人与女王的医师格纳先生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
悲愤到极点,最后竟笑了出来:“所以公爵就这样给我定了罪?”那些天夜以继日地搜集材料,时刻担心让他失望,结果换来的就是伪装和背叛的罪名?怎么能够忍受?
安德烈松开牵掣住他的手,退后了几步,“事实证明你的眼睛完好无损,而且刚刚和格纳医生见过面。”
“原本你一直在怀疑我?”执着了那么多年,终于触碰到的梦境竟然真的只是自己的臆想,没有失望,只是心寒。一丝一丝侵入心脏,足以冰冻住一切的寒冷,冷到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无可辩驳,你敢说一开始不是刻意接近?你和格纳不是相识多年?这一切只是巧合?这种话我想说出来,你自己也不会相信。”不再是带着温柔的优雅,而是赤|裸裸的质问,不容辩驳的强硬:“我不能原谅的是,你连最后一丝生的机会都不给罗杰尔,这样赶尽杀绝,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甚至不惜出卖自己?”
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夏尔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可笑。全心全意的爱,在这个他不惜付出一切的男人眼中,只是为了利益而不得不取舍的交易,因为爱而臣服,却也因为爱被彻底轻视。
既然如此,再多的辩驳又有何用?一开始,他的确是带着目的接近他,和格纳相识多年也是事实。但除此之外,那些被否定的东西呢?辩白在信任你的人眼中是解释,在不信任你的人看来,只是谎言被揭露后的丑态。事已至此,何不让自己保留完整的尊严。
“公爵想怎么处理?亲手杀掉我这个小人还是送就法办?”面带笑容,夏尔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显露任何的悲伤。
安德烈只是冷冷睨他一眼,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管家立刻就走了过来,“公爵,警局的人已经到了。”
手铐拷上手腕的那一刻,夏尔特才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笑话。想要爱情,所以麻醉自己沉沦在虚幻的快乐里,可是假的就是假的,终有一天会破灭。
这一天总是会到来的,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拼命告诉自己,可是心还是止不住的疼,不是钻心的疼,而是整个心都被掏空了,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讽刺的是,夏尔特发现自己竟然还不死心。
监狱里的空气带着一股霉味,夏尔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囚犯的身份来到这里。生锈的铁门发出尖利的响声,然后光明慢慢消失,只剩下一小道的缝隙,照进阴冷潮湿的房间,迅速消融在无边的黑暗里。
抱着自己坐在角落,却感觉越来越冷。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经常一个人抱着单薄的被子,越睡越冷,手脚冰冷怎么也没办法暖和起来,最后不得不蜷缩成一团。
那漫长的黑夜,似乎走不到尽头,不断向前延伸,最后只能疲惫地停下。二十几年来,一直是一个人,到现在依然是一个人,在这黑暗中继续存活。
当铁门再次发出响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监牢里根本没有白天,也没有时间概念。警员不耐烦地警棍敲打着铁门:“快点出来,有人要见你。”
夏尔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
高大的警员咒骂了几声,见牢房里的人还是没有起身,提起警棍就进了牢房,“该死的,你是聋子吗?”
夏尔特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也没看走了进来的警员一眼。他完全无视警员的态度让本来就不耐烦的男人更是上了火,立刻操起警棍朝着夏尔特打下。但是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响起,警棍被牢牢抓住了,任恼火的男人怎么也抽不动。
“根据大英律法,警务人员随意动用私刑可是要追求责任,警官先生,请你考虑清楚再下手。”
那清冷的瞳眸中,是不可侵犯的锋利光芒,似乎多看一会,就会被刺伤。
在夏尔特松手之后,男人咬着牙压下了怒气,但从几乎要绽裂的眼眶就知道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再找麻烦。要是在平日,夏尔特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但是现在,他不想压抑自己的任何情绪。
夏尔特刚走进去,西蒙就控制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确认他没事后才松了口气。等门一关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夏尔特身边,仔细检查起来。
“我没事。”制止西蒙像检查病人一样的动作,夏尔特忍不住开口。
“你还有脸说!”平日里一般都是夏尔特训斥他,这次西蒙一点都不客气:“你是要砸了律师的招牌吗?竟然被抓了进来。”
“我不会连累你,你放心吧。”出乎意料冷淡的语气让西蒙吓了一跳,虽然平日里两个人经常针锋相对,但夏尔特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仔细观察着夏尔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西蒙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放心,就算你是杀人犯,我也把你弄出去。”
“很不凑巧,我这次就是杀人犯。”
“什么!”西蒙几乎是大叫出声。
壁画里的人即使时光流逝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安德烈久久凝视着,无法移开目光。从儿时就执着的眷恋,早已深入骨髓。他无法说明自己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知道小时候就习惯于追逐她的身影,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
常常期盼着她的到来,因为她对自己的展露的笑容而雀跃不已,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却是名义上的亲人。
那双黑色的瞳眸,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他第一次被夏尔特吸引,也是因为他拥有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睛。他看着他的时候,就像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是多年前的一下夏日午后,他偷偷从古堡跑出去,想给降生的妹妹买一份小礼物,街头是他从未见过的热闹喧嚣。因为是第一次到那么多人的地方,所以对什么都感到新奇,街道上有个摊子上聚集了很多的小孩,所以他也挤了进去。
他用从带出来的金币换了一个气球,拽着气球的绳子,他甚至幻想着气球能够带着自己飞上天。
在另一条街道上,他看到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园,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着,带着欢乐的笑声。他随着人群走了进去,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直到最后,他见到了一个蹲在墙角哭泣的男孩,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慢慢靠近。
记得出生没多久的妹妹也很喜欢哭,每次他把自己的玩具让她抓着的时候,她就会睁着大大的眼睛停止哭泣。那双眼睛那么好看,不应该流眼泪。所以他蹲下去,把自己很喜欢的气球递到男孩手里。
男孩抬起脸看他,眼睛亮闪闪的,握住了气球。他陪着他蹲下,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安德烈并没有认出他来,直到在山洞的那个夜晚,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和多年前一样的期盼。那一刻,他就明白,那段记忆对于自己从来都是特殊的,他靠近,是本能,更是对方身上的同类的气息。
放在壁画上的手慢慢收紧,最后紧握成拳,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纷乱的思绪不断涌动着。 安德烈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悲凉。
收拢掌心,鸟儿会死在你的手中,任它飞翔,它又会死于外面的居心叵测的险恶。
15
15、Chapter15 。。。
一直未平息的暴雨让明亮的大厅挥不去阴冷的气息,安德烈还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就见到了站在大厅中央的人,一身格格不入的黑色长袍,见到他之后抬起头展露了一双暗红色的眸子。
“公爵阁下。”朝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行礼,黑袍人之后才将信递到他面前。
扫了一眼递过来的信封,却没有伸出手去接。暗红色的眸子闪动了几下,并没有因为男人的不悦而退缩,捧着信的手依然向前,“请公爵收下信。”
冷笑一声,安德烈手向前一挥,立刻将信封打落在地。黑色的信封掉落在地后,他向前一步,直接扣住黑袍人的脖子,渐渐用力,眼神冷冽。
呼吸越来越困难,黑袍人却没有因此惊惶,只是平静地看着明显在发泄怒气的人。等到男人松开手,他才按住自己的胸口喘气,脖子上已经留下了青紫的掐痕。
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信封,安德烈语调不带一点温度:“东西送到了就滚。”
恢复了平稳呼吸的黑袍人见着他冷峻却尤为动人的侧脸,悄然绽开一抹笑。直到黑色的身影完全消失,手指才传来尖锐的刺痛,安德烈低下头一看,一个黑点赫然出现在指尖。
跳跃的火焰渐渐吞噬了黑色的信封,灼红的光映着安德烈若有所思的脸,慢慢地上面的金色印章变成灰烬,火光也熄灭了。窗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过,只是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似乎驱逐了所有的杂音,前所未有的宁静。暴风雨之后,将是血腥的洗礼。
监狱里分不清黑夜白天,不过对现在的夏尔特来说,白天黑夜也没有区别。经常睁着眼,听着雨点滴滴答答打在地上,一点一点消磨时间,日夜颠倒。他知道,在暗处,一定有一双眼睛看着他,嘲讽、轻蔑,甚至是鄙夷。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任何一个不适宜的行为都可能遭致厄运。从他进入这个监狱之后,他就无孔不入的监控之中,但实际上也在意料之中。对付阴谋的最好办法,就是麻痹欺骗敌人。
饭菜从门下的地方送了进来,白色的粥汁摇晃着溅到了地板上,一股酸味就弥漫开来。夏尔特皱起眉,伸出脚把碗踢出去,碍眼的东西从面前消失,同时也意味着一天的伙食报销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一直未进食的肚子绞痛着,反而让他感到轻松。
空气里都是散开的酸臭味,夏尔特瞥了一眼,却发现还有一个馒头滚到了脚边。馒头又黑又硬,不用吃就知道一定馊掉了。他厌恶地想把馒头踢远,但没想到踢出去之后撞到墙壁又弹回了脚边。就算馒头再硬也不大可能发生这种事,夏尔特拿起来一看,才发现裂开一道口子的馒头内有乾坤。
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人通过门上的小洞查看夏尔特的情况,也许是有过自杀的先例,这次警方格外小心。小洞再次探进一双眼睛时,夏尔特已经将东西销毁干净。
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刚要沉入梦乡,铁门被打开的声响就传来。夏尔特一睁眼,就有人将他双手扭到背后,拖着出了牢房。进到牢房的不止一个人,如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夏尔特就真的是白痴了。
强行扭转的手几乎脱臼,夏尔特刚想开口,后面的人就用力推了他一把,脚上还带着脚链,踉跄着差点摔倒。两旁的人架住他的手臂,像是拖麻袋一样,快速地把他带了出去。
并不适应光亮,夏尔特条件反射想转开眼睛,却被用力按住。尖削的下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立刻一片淤青,本就绞痛着的肚子也受到撞击,冷汗立刻流了下来。就知道不会好过。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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