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第1部分

　


1、遇狐　。。。　
　
　
　　“公子，别躲啊。”
　　红衣丽人眼波流转，声音都媚到骨子里了。
　　
　　“男、男女授受不亲……”
　　书生脸涨的通红，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本来是才子佳人深夜幽会的唯美场面，但是放在深山的一处破庙里就变得十分诡异了。
　　这书生本是见翻不过山了，才想着在破庙里凑合一晚的，却哪想到夜里会有这等“艳遇”！
　　上山之前，这书生也听过山下的村民说起这山上鬼狐精怪颇多，但他急于翻山，又不相信这类鬼狐仙怪之乱谈，这才没当回事。
　　
　　所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书生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别过来……我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美人一愣，继而“噗哧”一笑，那模样真个醉人，可惜书生只觉得身上寒意更胜。
　　
　　“呆子！”那美人伸出玉指使劲点了一下书生的额头，似嗔似怨的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别的什么吗？”
　　
　　美人媚眼一飞，书生又是一个哆嗦。
　　
　　他也听过狐精吸人精血的故事，但他一直以为那是怪力乱神之谈，而今真个儿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也真不能一句“子不语”就打发过去。
　　
　　书生想离红衣丽人远一点，但是无奈身体就像是定住了一般，一点也不听使唤。眼看着美人的朱唇离自己越来越近，书生的心一个劲的狂跳，也不知是害臊的还是害怕的。
　　
　　“碰！”
　　破庙的门猛的被推开了。
　　
　　美人脸色一变，刚想骂出“是谁坏我好事”，但一看见来人就马上噤声了。
　　
　　进来的那人一身灰袍，发如白雪，面容却是如玉般的俊俏。就算他面无表情，那样貌也比红衣丽人强上百倍。
　　
　　男子连看都不看庙里的一男一女，径直走到破庙的石像前，一言不发的看着石像。除了刚刚进入破庙的举动，这男子也像个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了。
　　
　　这石像的来历，书生上山前倒也听村里人说起过。据说这破庙供的是位曾经在山里修炼的狐仙，那时倒也是泽被一方的好狐仙。不过这位大仙已经羽化登仙许久了，村人也鲜少来破庙供奉。
　　
　　书生呆呆的看着眼前很诡异的场面。明明那后进来的男子什么也没有做，但刚刚还媚态十足的红衣丽人已经脸色煞白，身子抖的像个筛子。
　　
　　“白狐大人饶命……”
　　那个被称为“白狐”的男子仍是一动不动，目光始终没有从石像上移开。他没有说任何话没有看红衣女子一眼，但是这红衣女子身子却是越抖越厉害。
　　
　　过了许久，白狐才道：“没有下次。”
　　
　　红衣女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急急跑出了破庙，生怕白狐会反悔似的。
　　
　　书生见红衣女子终于走了，不由得呼出一大口气，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找回来了。他看向白狐，白狐的目光还是一直在石像上，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书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有些局促的坐在原地傻傻的看着白狐。
　　
　　就在书生以为白狐不会在有什么举动的时候，却听白狐对着石像说道：“大家都把你忘了。”
　　石像不言不语，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白狐自然也知石像是不会回答自己的。他垂下眼眸，默然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破庙。
　　
　　书生一见白狐要走了，忙想跟上去，但脚下却突然拌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书生急了，喊道：“等一等！”
　　他这一喊本来也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因为刚才白狐就一直把他当空气。没想到白狐真的停下了脚步，尽管白狐还是没有转身看向他。
　　
　　书生大喜，急忙作揖道：“多谢相救！在下急着翻山，没想到遇到了狐狸精，夜里本来打算在庙里借住……”
　　
　　书生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白狐似是懒的听下去了，举步便走。书生也是有些着急，现在白狐走了，万一一会又有别的狐狸精出现怎么办？经过刚才的惊吓，书生是不敢在破庙继续留宿了，相比之下，反倒是跟着白狐走安全些。
　　
　　然而，白狐显然也是与狐狸精她们是一类的。不过至少，眼前的白狐肯定是不会取自己小命的。
　　想到此，眼看着白狐灰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树林中，书生咬咬牙，赶紧快步跟上白狐。
　　
　　都说手无缚鸡之力是书生，书生只是跟了白狐一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了。但让他就此作罢，那会比在破庙里更危险，谁知道黑灯瞎火的树林里会冒出什么精怪！每次书生感到自己不行了的时候，一想到独自在树林里的危险，他也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跟着白狐。
　　
　　所幸白狐一直都和书生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一开始书生以为是巧合，但是当他体力不支步履蹒跚的时候，发现白狐还是和自己相距不远的地方不急不徐的走着，就明白白狐是在有意的等自己。
　　
　　就这样拖拖拉拉的不知走了多久，书生终于跟着白狐来到了一处洞口。白狐也是没有理会身后的书生，径自走了进去。书生呆呆的跟着白狐走进石洞，发现石洞里算是应有尽有。人类所用的床，桌子，椅子一样不少。
　　
　　白狐一眨眼就消失在石洞深处了，书生这回也不知如何是好。跟着白狐显然是跟不上了。他自己呆呆的在椅子上坐着，想等等看白狐会不会回来。不过本来就是在深夜，书生又走了许久的山路疲乏的很，不一会他便歪着脖子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等书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白狐正站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床上睡着了。白狐仍是面无表情，书生倒是一下子脸红了起来，急急忙忙从床上下来。
　　
　　书生暗骂自己太没有礼节了，本来就是有些死皮赖脸跟着白狐跟到家，现在又占了白狐的床睡了一晚。书生本来面皮子就薄，昨晚的超常发挥算是因为性命攸关而强拽住白狐这根救命稻草。休息了一晚外加没有什么危险，书生便又恢复本来的腼腆了。
　　
　　白狐先开口说道：“天亮了，你下山去吧。”
　　
　　还没有等书生说些什么，白狐就又是一眨眼就不见了。书生在洞里犹犹豫豫了半天，先不说自己还没向白狐道谢，就是下山的路怎么走他也不知道。但是，要让书生往石洞深处去找白狐，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没有主人家的许可便在别人家乱走，实在不是书生能干出来的。
　　
　　没办法，书生只好咬咬牙自己出了石洞去寻下山的路了。好歹这是白天，让书生比较有安全感。
　　说也奇怪，书生明明从没有来过这座山，却自然而然的知道该怎么走下山。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径直走下山，连个冤枉路也没绕。
　　




2

2、落魄　。。。　
　
　
　　却说白狐自书生离开后，每日仍是心无旁骛的不断修炼，偶尔也会去破庙看看，对着庙中的石像发呆。
　　
　　不知不觉过了一年，当白狐从破庙回来时，意外的看到洞外蹲了个人。意外的倒不是能有人来到石洞，因为白狐从没有为自己的山洞施什么法术遮掩。平常鲜有精怪出现在石洞周围，主要是因为白狐本身的威慑。至于寻常人类，因为石洞不在翻山的道上，除非迷路的人才会来到石洞，当然，这种机会微乎其微。
　　
　　所以，石洞前的这个人是专门来这里的。
　　
　　白狐走近了些，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脏兮兮的蜷缩成一团的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个落魄的人。
　　
　　总之，与自己是没什么关系的。
　　
　　想到此，白狐就不打算理睬。然而他刚一迈步，就发现自己的下裳被人拽住了。
　　
　　“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
　　那个人开口说话了，可怜兮兮的语气，手却是死死的抓着白狐的下裳不放。
　　
　　白狐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管事，也不喜欢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他倒是想直接把眼前的人类解决了，毕竟放眼整个山林没有妖敢对他出手，何况是一个区区人类？
　　
　　然而他却忽然想到了破庙里的石像，连带着想起了那个已经离开很久的狐仙。那位狐仙最是喜欢助人为乐，连带着也不允许他伤害人类。
　　
　　白狐低头正瞥见这个人类不知多久没洗的鸡窝脑袋，又想起了石洞里的一桌一椅全是那个喜欢人类的狐仙留下的，收留脚下的这个人类势必会把桌椅床铺弄脏。
　　
　　于是，白狐只得道：“你先去对面的溪水那，把自己洗干净了。”
　　
　　一个妖怪对一个人类说：你去把自己洗干净了。一般人类只怕是会怕的要死，以为对方要吃自己。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一步步往溪水那边蹭。
　　
　　白狐则是回到石洞中，找出了一套最破旧的人类的衣裳，寻思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忍痛割爱，把衣服送去给那个人穿。
　　
　　待那人洗刷干净了，白狐终于依稀记起这个人好像就是之前他顺手救过的那个书生。书生此时面黄肌瘦，和一年前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进入石洞，书生还是有些局促，不过更带上了许多悲怆。
　　
　　白狐静静的听着书生诉苦。
　　
　　原来书生那日急急翻山是为了赶考，可是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冒名顶替了。他拿着准考证四处求助，但那个顶了他的人家里却是在京城有势力的，官官相护，反倒是把书生杖责一番，污他是刁民。然而就算如此，那个顶了他的人仍是不罢休，时不时找一些市井无赖过来殴打书生，最后硬是把书生逼出了京城。
　　
　　书生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本来指望着一举高中从此改变命运，不想却遭到这种不平事。他一时间愤世嫉俗，大骂老天不公，又觉得人人面目可憎，好像随时都会来害他似的。
　　
　　这种神经兮兮反倒让他更不容于人，一路上没少饱尝人情冷暖。最后磕磕绊绊，无家可归之感由然而生，反而来到了曾经救过他一次的白狐的石洞。
　　
　　白狐并不理解书生怎么这么容易走极端，但想着人类或许就是这样，便不再去深想。对书生痛哭流涕的样子，白狐也只是平静的看着。
　　
　　白狐不是狐仙，他对人类的喜怒哀乐不想去理解，更不会去主动帮助人类。只不过上次是因为在狐仙庙里，所以他才会去顺手管一下。
　　
　　书生最后哽咽的说不出话了，白狐也仍是不为所动。所幸书生要的不过就是有人可以倾诉，倒不是有人排忧解难。
　　
　　这么久了，终于有一个“人”肯原原本本的听着自己诉苦，书生一直紧绷的情绪也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所以他在石洞里一夜无梦的酣畅的谁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白狐并没有挽留书生，确切的说，书生一大早起身后连白狐的影子也没见到。若非他是在石洞中，书生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想起白狐那张绝非人间能有的面庞，想起白狐虽然不爱言语但是每次都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书生不知不觉对白狐有了依赖感，尽管人妖殊途，但书生却一点也不害怕白狐。
　　
　　尽管书生不想离开石洞，但是白狐没有开口留客，书生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但是书生还是在石洞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白狐终究还是没有露面。
　　
　　书生最终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石洞。其实白狐虽然没有开口留客，但也没有开口赶人。书生却还是决定离开石洞。然而出了石洞，书生举目望去，却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容身之所。
　　
　　他不想回到家乡，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值得他挂念的人了。
　　他也不想四处闯荡，因为这次被人顶替以及之后的人情冷暖已经让他开始害怕接触别人。
　　他更不想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平淡一生，因为他明明有着光明的前程的，却在一瞬间轰然崩塌，又让他怎能甘愿？
　　
　　那么，还能去哪？
　　
　　书生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狐仙庙。破破烂烂的庙仍是没有人拾掇过。他走进去，在一个角落里浑身蜷缩成一团。
　　
　　这样自生自灭，也好。
　　
　　白狐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哪怕书生来了，他也只是把书生当成一个过客。所以他整个一天还是不断的修炼。书生没有往石洞深处走，自然也找不到白狐。白狐再出石洞的时候，看到书生已经不在了，也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