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和浑身一震。
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沈容和微微蹙眉,额头沁出涔涔冷汗。
“容和!”秦观忙上前扶住她。
沈容和摆摆手,极力将那难受的感觉压抑下去,“我、我没事……”
秦观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突然俯□打横抱起她。
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她,他突然笑了笑,笑容却格外晦涩:“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沈容和正欲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眼前剧烈的晕眩让她一阵难受,只得温顺的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回走。
身后,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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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间,沈容和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座自己熟悉的房间,一时间愣在原地。
抬头看着头顶那人,秦观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褐色瞳眸中闪烁着几分难以辨别的复杂。
许多话同时窜出喉头,最后却只有一句:“为什么?”
秦观没有立即回答,小心翼翼放她下来,扶着她站定在廊下,待到昨晚这一切后,才抬起头来,对着她说:“你该来的地方,便是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莫测的晦涩,沈容和一时间怔住,哑声道:“我答应过你,会与你离开这里。”
话音未遁,秦观突然勾唇笑了笑,指尖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
沈容和彻底呆住。
指尖温柔且小心的摩挲着她的侧脸,秦观低声道:“你总是为别人考虑,我说过,以后都不需要这样了,你只要想着自己就好。你答应我与我走,不就是想回报我么。”
“……”沈容和无言以对。
诚然,她之所以会答应秦观,与他一同离开龙城,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既然从前是他为她付出,在她仅剩的日子来,便让她来陪伴他。
“我只是晚了一步,当初不该放任你不管的。”秦观凝着她,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不甘。
沈容和抿唇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抚着她脸的手一点一点滑下,最后落在她的肩头,秦观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温柔得出奇:“不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是我秦观心中唯一的妻子。”
沈容和心中动容,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将她推离出怀抱,视线落在她的身后。
仿佛是有所感应的,沈容和同时回过头,看着站在几步之外,满脸黯然的龙祁钰。
他似乎在门前站了许久,身上的衣服带着雪花融化后的冰冷水滴,眼睛下方泛着微微的青色,眉宇间尽是疲倦,尽管如此,他却依然固执地站在她的房间门前,动也不动。
沈容和下意识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祁钰微有怔忪,声音带着一丝惑人的迷魅。“我一直都在啊。”
刹那间,沈容和忆及多年以前,在沈清和刚刚去世的几日后,她从书房里出来,顺着梅花的香气一路循着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正好看见在房外等了整整一夜的龙祁钰,对他说着他一直都在……
物是人非,他却一如当年。
沈容和突然笑出声来,如同当年她听到他说出那句话后,唇畔缓缓展开一抹极为清浅的笑。
龙祁钰与秦观同时看向她,前者眼中带着迷惑,后者脸上有怅惘,有黯淡。
转头看向龙祁钰,秦观蔼然一叹:“你可会待她好?”
龙祁钰虽有不解他为何会有这样一问,倒也如实回答:“自然。”
“那就好。”
说完,将尚在怔忪间的沈容和突然向前推了一把——
沈容和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也就被他推了出去,身体顺势往前扑去,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雪地里时,龙祁钰的身影一闪,下一瞬,她整个人牢牢扑入他的怀中!
“呃——”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龙祁钰愣愣地看看秦观,视线落在沈容和身上时稍微变得柔和了些。
“秦观,你这是作什么!”龙祁钰怒道。
秦观却没有应声,低头不紧不慢的拿出怀中的两块玉佩。
龙祁钰一见那玉佩,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黯淡。
没有容他细想,秦观将那两块玉佩高高抛起,动作快得让沈容和与龙祁钰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那两块玉佩再度落在他手中,他猛地收紧了手指,再摊开手,两块玉佩竟是同时一分为二!
突然见到这么一幕,龙祁钰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欲言又止:“你……”
他未来得及说下去,就见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闪现一抹戾气,对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皇上,在我眼里只有她最重要,此后你若是敢伤她半分,我定会踏平你的皇宫!血洗你这万里江山!”
沈容和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冲自己微微一笑,看着他松开那两块碎裂的玉佩转过身,缓步前行,脚下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终是忍不住闭上眼睛,唇齿间一声叹息。
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的龙祁钰,他的衣服上冰冷得让她忍不住轻颤了下,可想而知,他到底在房间外面站了多久。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就几个时辰而……而已……”说到这里,龙祁钰清俊的脸上染上一抹赫然,赶紧噤声不再说下去。
他的手指甚至都是冰冷的,沈容和就这么看着他,半晌,一声低低的叹息。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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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无妃(大结局)
之后的几日里,沈容和病情越发的严重,龙祁钰召来所有太医为她诊治,却无人能够放言可以治好她。
在龙祁钰越来越阴沉的注视中,太医院主管顾太医颤巍巍的跪在沈容和的床榻前,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此病……无药可医……”
语落,所有的太医齐齐跪下,低低垂下头,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任何人都不敢去看龙祁钰的脸色。
“当真……无救?”龙祁钰低声问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顾太医紧紧拧眉,叹道:“她如今的症状是不断咳嗽,甚至咳血,可慢慢的,她的眼睛也会渐渐看不见,舌头尝不出味道,最后连耳朵也听不见声音后,她便是……”
说到这里,顾太医再不忍说下去。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出声,孰料,龙祁钰只是淡然挥了挥手,屏退在场的太医和宫人们。
沈容和躺在床上,静静看着那些太医们一一退下,目光最后落在缓步走到床边的人身上。
就这样在她床边坐下,龙祁钰低头抚着她越发消瘦的脸颊,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容和……”
一遍一遍,一时间,竟是忍不住悲酸难禁。
她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我现在还好啊。”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与她的手指相扣,几次欲张口说些什么,又总是没有说出口。
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沈容和睁眼看着头顶的青纱帐,轻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沈家世代都会得一种病,不论男女,仿佛被诅咒了一样,无一例外的活不过三十五岁。我那时还曾想过,我若坚持到三十五岁,会不会忍不住留念这十丈红尘,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样快……”
她说得云淡风轻,龙祁钰却听得有如锥心之痛。
挣开他的手,沈容和慢慢坐起身来,指尖轻轻触及他紧锁的眉头,微微用力,一点一点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我现在还没事,不是吗?”她笑道。“既然不敢求将来,珍惜现在也不错啊。”
他凝视着她,眼底有着不加掩饰的爱恋与悲伤,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慢慢凑过去,唇温柔的贴合上她的……
她眼中掠过一抹讶然,很快就恢复如常,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他吻上了自己的唇。
她的无声迎合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手抚着她的脸,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她哑声道:“我记得,以前你曾咬过我。”
她说的是她十三岁时,他即将去往漠北,突然跑到沈府门前去等她,她却漠然以对,令他气得抓狂,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啃上她的唇,后来咬伤了她的嘴唇就跑了……
想到那时的时光,沈容和与他俱是忍不住低低的笑。
“那时其实我不是想咬你,可你这张嘴总是说些让人暴跳如雷的话,我一时气极,才会做出那种事情。”龙祁钰面露赫然。
沈容和轻笑一声,唇畔清浅的弧度惹得落在她唇上的吻越来越重,最后试探般探入她的唇齿间……
或许,她是明年,下一月,甚至可能明日就死,至少死之前她有他相伴,这样又何尝不是幸福。想到这里,沈容和没有拒绝,任由他拦住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紧紧拉向自己,听着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温柔……
“容和……容和……”
她望着他,眼中带着欢喜,却又隐隐夹杂着悲戚,酸楚……复杂难辨。
这人呵,总是这样待她好……
唇齿间溢出一声轻叹,她抬头往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谁的衣衫先落下已分不清楚,她只记得,他带着万般珍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哑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帷幔落下,掩去了满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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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过后,在朝中向来强势无比的蒙古王突然不再坚持寻琅华郡主,而是改口要回去漠北,明启帝应允。
同月下旬,龙祁钰宣布丞相沈容和病逝。一时间,百姓莫不为之惋惜。同时,方轻尘明启帝委任为新任丞相。
两个月后,与沈容和有着相似面容的沈皇后被迎入宫中,据说是前丞相沈容和的孪生妹妹。沈皇后贤能淑德,甚得人心,明启帝甚为宠爱,为沈皇后虚设后宫,不再迎娶任何妃嫔,二人举案齐眉,恩爱无比。
成为皇后的几日后,眉儿嫁给了如今已成为当朝丞相的方轻尘,成为当朝一品夫人,一时间,风光无两。
喜儿黯然失落,却十分难得没有闹腾。
很久以后沈容和才问起,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方轻尘,眉儿却愣愣地答她,当初方轻尘在喜儿说喜欢自己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檐下点亮了一盏孤灯,告诉她:“此后无论你想去哪里,倘若迷了路,我定会为你点亮一盏灯。”
再后来,眉儿嫁给了方轻尘,喜儿虽黯然神伤,却再没有提起以往的事情。
这件事令沈容和怔愣了许久,在她眼中总是天真欢喜的眉儿,似乎比她想得要明白得多。或许,她小时候也曾对喜儿有一丝情愫,却在后来的时光里渐渐淡忘了,直至遇上方轻尘,他那样的清隽温和令她再难忘记,于是便成了眷侣。
看着即便成了亲,性子依旧如同孩童般的眉儿,沈容和不禁失笑,看着方轻尘眼神温柔的为她拂去一身的雪花。
期间宁珂请战去了边关,绿芜自是一路相随,偶尔会回来龙城,在他们的话中沈容和才知道,当初琅华郡主逃婚后,是刘天宝带着她离开了龙城,蒙古王原本坚持让她成为皇后,却因她写来的信最终放弃,决定任由她去了……
最让沈容和难忘的,却是在她与龙祁钰即将大婚的前夜,她被眉儿拖着去城南的云间寺拜香,期间隐隐看见一双熟悉的人影,像是高云与魏商。待到她再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当下心中怅然,只当做是自己的幻觉。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与眉儿离开云间寺时,突然有一名六七岁的小童跑到她面前,脆生生地喊道:“有叔叔让我将东西交给你。”
沈容和接过,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是谁,那小童已经一蹦一跳消失在山路间。
“公子,快看看是什么?”眉儿的眼中带着某种兴奋。
沈容和挑眉看她一眼,低头伸开掌心,下一瞬,就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块早已经有些旧了的小木牌,用红线挂着,木牌的一面铭刻着精致的花纹,另一面写了一句话:“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喃喃念着这句诗词,沈容和蓦地回头看向那小童来时的方向,却只看得见大片的树荫与野花。
紧紧攥着那块木牌,沈容和轻笑出声,眼角却有眼泪。
在沈容和成为帝后的几个月后,禁卫营统领秦观迎娶了朝中一名大臣的女儿,许氏。听闻那女子并非有着倾城之姿,笑的时候却总是教人觉得清朗如月,从容且淡然。
春去秋来,转眼间已是元德二年的冬天了。
这一年里,沈容和有了身孕,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起初,她还只是眼睛渐渐的看不见,龙祁钰将一只鹦鹉放在了寝宫的窗前,每日里下朝后便回去寝宫,沈容和听着宫婢在旁边为她念着书,龙祁钰便在那里逗弄鹦鹉,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它说着同一句话,想要拿去逗沈容和开心。
“我、爱、你。”
可惜的是,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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