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燕本来还有一点疑心的,听她这么一说,疑心尽去,笑起来道:“不错,不错,我的表哥对你的确很好只可借你对他却不怎么好。”
蓝水灵心头一跳,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他不好?”
西门燕道:“表面看来,你是很信任他,其实却是心里对他猜疑。”
蓝水灵道:“何所见而云然?”
西门燕道:“就因为我见到你这样急于要去少林寺!”
西门燕续道:“武当、少林虽有心病,但少林寺的那些大和尚是决计不会加害令弟的,你对这一点有没怀疑?”蓝水灵道:“我的小师叔也是这样说的。”
西门燕道:“你自己呢?”蓝水灵道:“少林、武当都名是门正派,我当然信得过他们。”西门燕道:“那么,你急于去少林寺,显然就不是为了担心令弟的安全了!那是为了什么呢?”她自问自答:“这只能有一个解释,因为在你的心里觉得还是要提防东方亮这个人的,你是怕你的弟弟上了他的当!”这番说话,好比一针见血的刺中了蓝水灵,令她哑口无言,心中暗是惭愧:“其实我岂只是对东方亮有所猜疑,我还想要暗杀呢。”
西门燕忽地笑道:“你这个人好像不大有自己的主见,比较容易相信别人的说话,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蓝水灵道:“我的弟弟也曾这样说过,恐怕我是真的有这毛病。咦,但你刚刚和我相识,你又是怎样看出来的呢?”
西门燕道:“因为你老是喜欢提别人的话,喂,你那位小师叔是谁?”
蓝水灵道:“是牟一羽。”
西门燕道:“哦,牟一羽,我知道他的父亲是中州大侠牟沧浪,年纪不大,但在江湖上有名气却已不小了,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蓝水灵道:“我和他并不熟悉。”
西门燕道:“但总也有个比较吧,比如说你觉得是他好呢,还是东方亮好呢?”
蓝水灵道:“我不知道。”
西门燕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我猜在你的心里是觉得东方亮更好的,虽然你对他不是有所思疑。不过,你又觉得你的小师叔出身名门正派,‘应该’更加值得信任。”
蓝水灵给她说中“心事”、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吃惊,心想:“看她好像不通世故,不近人情,怎知她这对眼睛却是厉害得很。”西门燕微微一笑,说道:“蓝姑娘,我和你好像是有缘,忍不住要提醒你一句,虽然我也不熟悉牟一羽的为人,但你可得小心上他的当!”
蓝水灵道:“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纵然见识不高,也没那么容易就上别人的当。”
西门燕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多嘴了。但你也莫以为我是想要离间你们,我有个脾气,对我喜欢的人,我总是忍不住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蓝水灵笑道:“我也是这样的脾气,怎会怪你。”
西门燕道:“多谢,你不恼我,我很开心。”
蓝水灵望着她,忽然笑起来。西门燕道:“你在笑什么?”
“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
“你像是三月的天气。”
“三月的天气?”
“在我们武当山上,三月的天气是最难捉摸的,忽晴忽雨,有时甚至东边日出,西边下雨,两个山峰之间气候也是不同。”
西门燕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那里也是如此。啊,我懂了,你是在说我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嗯,你这比喻倒很新鲜,我的表哥只会直言责我,没你说得这么生动有趣。”说着,说着,她不觉也笑起来了。
蓝水灵胸无城府,别人对她不好,她很快就会忘记。不多一会,她和西门燕又是有说有笑,谈得颇为投机了。
天黑时分,到了一个小镇,那聋哑仆人,带引她们到一间客店投宿。
那店主人和西门燕似乎相识,执礼甚恭,也不问她要几间房,就自作主张的开了间房间,请她们进去。
蓝水灵关上房门,说道:“咦,他怎么问也不问你一声,就给你一间房间?”
西门燕道:“这是我早就吩咐了的,我要他只准备一间上房,他当然不会多给。”
蓝水灵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怎么知道你愿意跟我同住一间房,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西门燕噗嗤一笑,说道:“你以为他是老糊涂吗,他才精明得很呢,你以为你瞒得过他的眼下,他早已看出你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了。”
蓝水灵尴尬一笑:“我还以为我扮得很像呢,昨天我学男子的说话和举止,已学了一整天了。”
西门燕道:“人贵自然,何必勉强自己受罪?你试试这套衣裳,要是可以将就的话,我看你还是恢复本面目的好。”
蓝水灵换了装束,登时觉得舒服许多,笑道:“你说得不错,我做男人的时候,就好似穿了不称身的戏服做戏一般,有时虽然觉地有趣,但也总是好像受了束缚。早知去不成少林寺,我也用不着装模作样模仿男人了。”
西门燕道:“你去不成少林寺,心里是不是还在恼我?”
蓝水灵道:“说老实话,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气恼的,现在可是烟消云散了。”
西门燕道:“为什么?”
蓝水灵道:“因为你对我越来越好。”
西门燕道:“要是我忽然对你不好呢?”
蓝水灵笑道:“那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三月的天气。”
两人谈得甚是投机,吃过晚饭,不知不觉已是二更时分。西门燕道:“你先睡吧。”
蓝水灵道:“我还未觉服倦。”
西门燕道:“我也不是就想睡觉,不过每天早晚我都要练功两次,现在已经到了我要练功的时候。”
蓝水灵道:“你请便,不必理我。”
西门燕忽道:“你想不想暗杀我?”
蓝水灵吓了一跳,“难道她知道我曾经想过要暗杀她的表哥,特地用这话来试探我?”
西门燕道:“你给我吓得傻了,是吗?”
蓝水灵道:“为什么你会这样问我?”
西门燕道:“不为什么。我自己倘若是吃了别的人亏,我是一定要报复的。所以你若对我报复的话,今晚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蓝水灵生起气来,说道:“你既然不敢相信我,我搬个房间好了。”
西门燕笑道:“我若是不相信你,才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呢!”
蓝水灵气还未消,只见西门燕已是在床上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了,蓝水灵叫她两声,也没见她答应。她本来想和她吵一架的,此时倒是不便打扰她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想起这两天的遭遇之奇,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房中灯火未熄,忽见西门燕呼吸之间,鼻孔隐隐有两道白气呼出。
蓝水灵好奇心大起,心里想道:“她练的这门功夫倒是有趣,这两道白气呼出来又吸进去,像两条白蛇一样。”想摸它一摸,却不敢。
忽然她发现自己鼻端也好像有蜿蜒浮动的白气,心里不觉奇怪:“怎的来到我的鼻子底下了?”要知西门燕那两道白气是随着她的呼吸伸缩的,呼吸之间,一直都是凝聚不散,不可能只是一丝丝若现的气体吹到了她的面前来。
正自心中纳罕,胸口已是作闷,脑袋也在晕眩。幸亏她昨日学会了东方亮所授的吐纳功夫,这门内功是随时随地可以练,无须静坐的。自然而然的就生出反应,真气在体内流转,不过片刻,烦闷顿消。
仔细察视,这才看得清楚,原来是若有若无的袅袅轻烟,从窗子的缝隙里吹进来。扇形的窗子是早已关上的,看不到外边的情景。
蓝水灵虽然缺乏经验,也知是碰上了使用迷香的强盗了。看西门燕时,只见她仍然好似老僧人定,动也不动。鼻孔那两道白气则已不见。
她第一个念头是把西门燕摇醒,但西门燕不是睡着,而是练功,她又害怕干扰了西门燕的练功,对她身体可能有损。心里想道:“我只不过有一点粗浅的内功,迷香已是迷不了我。她的内功当然比我深厚得多,料无妨碍。”再想起有一些江湖经验的师兄们往日的谈论,“靠迷香来行窃的强盗,在江湖上是被列为下三滥的小贼的,多半武功不高。”就更加不怕了,心想:“西门燕可能是根本就不把这些小贼放在眼内,我且静观其变,看他们怎样?”当下悄悄的躲在床底。她是犹有童心的小姑娘,想看看西门燕怎样戏弄那些小贼。过了一会,忽听得窗子轧轧声响,出现了一道较大的裂缝,有颗小石子从裂缝里掷进来。
蓝水灵心道:“这想必就是投石问路的手段了。”贼人不知屋内的人睡着没有。往往先抛一颗石子进来试探,这是蓝水灵早就听人说的,今晚亲眼见到了。
西门燕仍然好像毫无知觉,连眼睛也没张开。
开始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了,“可以进去了吧?”“再试一试!”这次是一枚铜钱飞了进来,“卜’的一声,正打着西门燕的额头。
西门燕连眼睛也没睁开,看来已是熟睡如泥的模样。
蓝水灵这才暗暗吃惊,“以她的脾气,如果她还有知觉的话,岂能忍受别人欺侮?嗯,莫非她当真已是中了迷香了。”
“你们听见没有,钱镖已经打着她了,她叫也叫不出来,你们还没有胆量进?”门外那人说道。
“恐防有诈,依我看还是等老大来了再动手的好。”第二个说道。
“什么有诈?这丫头是骄横惯了的,她肯平白吃这个亏?”
“我总觉得有点不妥,你想想她是谁的女儿,怎能这样容易就着了咱们的道儿。”
“哼,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是其二?”
“每天晚上,到了这个时候,她要练一种功夫,(伙伴插问:什么功夫?)什么功夫,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她在练这种功夫的时候,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如此说来,那不是迷香也用不着?”
“那却不能这样说,多加几分小心,总是好的。”
“但若要小心从事的话,等老大来了,岂不是更保险?”
“这点险都不敢冒,你不怕给老大骂咱们是窝囊废吗?再说,老大虽然说要来,但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再来。”
“他好像说过,天亮之前,必定赶到的。”
“之前?”那人冷笑道:“这一段时间也是可长可短的呀。要是他过了五更,你也一直等到五更?你没听过夜长梦多这句老话?”
他的伙伴似乎给他说服了,道:“好,那就劈开窗子吧!”
蓝水灵听了这两人的对话,方始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说,我若是要暗杀她的话,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原来她真的是失了知觉,并非和我开玩笑的。听这两个人的口气,似乎对她甚熟悉,为什么要来害她呢?”
无暇容她思索,外面这个人已经在用力劈开窗子了。
蓝水灵粗中有细知道对方还有后援,自己也未必有把握打退这两个人,就在窗门将被劈开之际,躲入了床底下。
那两人打开窗子,跳入房中。
“啧啧,这女娃儿可真漂亮,真是有如海棠春睡,我见犹怜!”那高个子道。
身材矮瘦的那个“噗嗤”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会掉文。”
那高个子道:“你以为我只是老粗么,我也懂得惜玉怜香的。”
那矮子道:“喂,你可不能胡来呀!这女娃儿咱们可是要拿回献给庄主的!”
那高个子道:“只香个嘴儿,没关系吧。只要你不说,庄主又怎能知道。”
蓝水灵躲在床底,看见一双腿已经走到床边,双腿半弯,看来他是正在弯下腰准备偷吻西门燕了。
蓝水灵心道:“我可不能让这小贼欺侮西门姐姐。”她的长剑放在床上,但身上还有一柄短刀,就斫那人的大腿。
可是她是从未斫过人的,心里不禁有点害怕,想道:“要是斩断他的一条腿,那多可怖,而且他只是动了邪念而已,不该受此重创吧?”
那高个子弯下腰,刚刚伸出双臂要抱西门燕,做梦也想不到床底下有人向自己偷袭,说时迟,那时快,蓝水灵已是反转刀背,在他有膝盖重重一击。
那人虽然免了断腿之灾,但这重重一击,也已把他的膝盖骨打碎了。那人痛彻心肺,倒纵出去,大叫“有鬼!”蓝水灵在地上打个滚,立即从床底下钻出来。
矮的那个可沉着得多,笑道:“老二,别慌,捣鬼的不是小丫头!”蓝水灵一钻出来,他立即就用大擒拿手来抓她。
本来若是只论武功,这两个人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蓝水灵不会输给他们的。但她从无对敌经验,看那人毛茸茸的大手抓来,心里一慌,短刀又使不惯,不过几招,便给这矮子将她的短刀夺去了。
蓝水灵侧身一闪,在枕头底下把她用的那柄青钢剑抽了出来,喝道:“快给我滚,你若不滚,可体怪我不客气了!”
那矮子哈哈大笑:“很好,你这就和我一起滚吧!”
蓝水灵一怔道:“我只是叫你滚呀!”
那矮子笑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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