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去,蓝水灵亦已足入家门了。不歧抹了一额冷汗,悄悄从后山折回清虚宫。
蓝水灵叫道:“爹爹,你怎么啦?”蓝靠山喉头呱呱作响,发不出一声。
她的母亲哭道:“儿呀,那妖妇不知是用什么妖法,把你的爹爹害成这个样子!”
蓝水灵定了定神,仔细审视,说道:“妈,这不是妖法。”
常五娘的暗器功夫江湖罕见,点穴的功夫却是平常,蓝水灵恰好在最近学会了点穴和解穴的一般手法,一试之下,就把父亲的哑穴解开了。
“这妖妇是冲着你的弟弟来的。她想骗我,好在我没上她的当。”蓝靠山道。
蓝水灵道:“我知道,爹,那妖妇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蓝靠山吃了一惊,说道:“你,你听见了什么?”
蓝水灵道:“那妖妇说弟弟不是,不是……她说的是真的吗?”
蓝靠山低下了头,半晌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不错,是真的!”
蓝水灵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蓝靠山道:“我不知道。”
蓝水灵道:“那他是怎么来的?”
蓝靠山道:“是十六年前,他的义父将他交给我的,那时你刚刚出世,还未满月。我搬到这儿,就对别人说你们是孪生姐弟。”
她的母亲插口道:“依我看,说不定京儿就是他义父的亲骨肉”
蓝靠山笑道:“不歧道长是未结过婚的。”
“未结过婚也可以有私生子啊!否则他怎会那样疼惜京儿?”
蓝水灵道:“不是的!”
她的母亲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蓝水灵答不出来,说道:“总之,我知道不是!”她想起师父的告诫,可不敢对父母明言。
蓝靠山道:“我也认为灵丫头说得不错,不歧道长和我自小相识,我知道他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哪来的私生子呢?说到疼爱京儿,咱们对京儿的疼爱也下在他之下啊。”
蓝水灵叹道:“怪不得弟弟起疑、就因为你们疼爱他有点异乎寻常了。”
蓝靠山道:“他对你说了,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蓝水灵点了点头,说道:“我当时还劝他不要胡思乱想呢。那知道竟是真的!不过,他也并不如道了一些什么,他只是略起疑心。
蓝靠山不说话,半晌,叹了口气。
蓝水灵道:“爹爹因何叹气?”
蓝靠山道:“我现在明白了,想必京儿是早已知道我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所以才不说原因。就离开我们了。”
蓝水灵又是一句:“不是的!”
蓝靠山道:“不是这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蓝水灵道:“什么原因,我猜不着,但我知道。你们爱惜弟弟,弟弟也敬爱你们,尽管他曾经起过疑心,他也还是把你们当作亲生父母一般。”
蓝靠山夫妇都道:“这倒是真的,京儿的确是个孝顺儿子,但他为什么说一去不回呢?不错,他说过这是他师祖的吩咐,但难道连对父母都不能告诉么?”
蓝水灵道:“弟弟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爹、娘,我倒是想求你们一件事情,请你们答允。”
蓝靠山道:“什么事?”
蓝水灵道:“我想下山把弟弟找回来。”
母亲道:“他刚走,你又要走。”
蓝水灵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江湖行走,如果师祖有什么遗命交给他办,有我帮他也好一些。办好了我们就回来。”
蓝靠山叹道:“我对京儿和你都一样疼爱,我又何尝放心得下他呢。你去找他也好,不过……”
“不过什么?”
“倘若他只是止于怀疑。你就不必告诉他。”
“不劳爹爹嘱咐,我懂。”蓝水灵想起“亲姐弟”忽然变成异姓,不觉有点黯然。但愿这秘密永远不要给弟弟知道。
母亲道:“灵丫头,你又在想什么?”
蓝水灵抬起头来,眼圈儿有点红,说道:“爹,娘,我,我也有点放心不下!”
蓝靠山道:“你放心不下什么?”
忽听得有个人说道:“灵儿,你尽管放心去好了。你的爹娘有我照料的。”
原来是不悔师太回来了。
蓝靠山道:“灵丫头,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和你妈身体都还壮健,自己也会照料自己的。”他哪知道,不悔说的“照料”乃是另外一种意思。
蓝水灵喜出望外,说道:“多谢师父,咦,师父,你的脸色……”
不悔师太笑道:“有点难看是不是?”
蓝水灵不好意思说她的脸色很难看,笑了一下,问道:“那妖妇呢?”
不悔师太道:“你师父无能,给她跑了。不过,我虽然抓不着她,却也送了她一件小小的礼物。”
蓝水灵道:“是什么‘礼物’?”
不悔师太道:“我把一条尘丝射进她的愈气穴,梅花针可以用磁铁吸出来,尘丝是吸不出来的。除了用内功炼化之外,别无他法。”她不想徒弟为她担心,因此只说自己的“得意之作”没有把自己也中了常五娘的毒针之事告诉徒弟。
蓝水灵只道师父是因抓不着常五娘,所以面色才那么难看,当下迎合她的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师父。你这件‘礼物’虽然微小,料想也是够她‘受用’的了!要是她没有炼化尘丝的功力,那将如何?”
不悔师太道:“那她就要一生摆脱不了心腹之患,心痛肚痛,随时都会发作。不过,依我看来,炼化尘丝这份功力她还是有的,但最少在半年之内,她是不能在江湖上害人的了。所以我才放心让你下山去找弟弟。好了,事不宜迟,你这就下山去吧,我也应该回去禀告掌门了。”
不悔师太离开蓝家,走了一段路,还没爬上山坡,已是越来越有头重脚轻之感。
要知她的受伤虽然没有不戒那次在盘龙山所受的双重毒伤、掌伤之重,但她不合在中了剧毒的青蜂针之后,还和常五娘交手,而且追赶了常五娘一程。此时她虽然仍能运用内功,但已是压不住毒气的上升。
正在她眼前金星乱冒,就想躺下去闭上眼睛睡一觉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扶着她,说道:“不悔,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不侮睁开眼睛,只见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新任掌门的无名师叔和无色长老,扶着她的正是新掌门人。
不悔道:“我中了常五娘的青蜂针。”
无名吃了一惊,手掌贴着她的背心,一股真气输送进去,说道:“这妖妇来过了?”
不悔师太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蓝家碰上他的。”
无名无暇问她因何前往蓝家,说道:“无色师弟,劳烦你下山一次,追捕这个妖妇,但若非到逼不得已,最好不要伤她性命。”
无色道:“我知道,她是唐二公子的外室,咱们好歹也得卖给唐家一点交情。”
无名道:“这不仅是为了唐家情面,本派的几个疑案恐怕也得着落在她的身上找寻线索的。不过她的轻功很好,要是你追不上她,你可以到唐家去见唐大先生,说明她在武当山上干的这桩事情。唐大先生为人正直,和我也还有点交情,料想他不会太过偏袒他的弟弟,爱屋及乌。”
无色答应下来,问道:“掌门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无名想了一想,说道:“在明年五月之前,你不必急于回山。顺便打听一个京儿的消息也好。”
不悔神智已在逐渐迷糊,隐约听得“京儿”二字,叫道:“是,是啊!京儿剑法学得不对,他,他独自行走江湖,……”
无名轻轻点了她的晕睡穴,说道:“京儿你不用挂心了,好好歇歇吧。”他点的晕睡穴另有一功,对身体有益无损,是和正常睡眠一样可有医疗之效的。
不歧心中忐忑不安,他躲在山石后面观战之时,生怕给常五娘和不悔发现,他躲在地上,身上沾满污泥,而且给尖利的石子弄破了衣裳。他不敢使即到清虚宫去给师父守灵,只好先回自己的住所。为了恐防被人碰见,他绕了个圈子,从无人行走的后山僻路回来。
不料他一回到他住所,却已有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不是别人,正是新任掌门的无名真人(武当派惯倒,当了掌门,便可加上“真人”尊称。)。
不歧吃了一惊,强笑道:“掌门真人,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无名真人道:“有点事情出来走走,经过你这儿,就顺便来看看你。”他似笑非笑地看一看不歧,说道:“你是刚刚练完武功回来吧!”
不歧衣上的尘土还没揩抹干净,被尘石子划破的两道裂缝又在当眼之处,见掌门对他注视,不禁好生发窘。
但掌门人这么一问,却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先撇开师父昨天方才去世,做徒弟的哪有闲心练武这点不谈,以他的造诣,练什么武也都不该弄破衣裳。
他的心思转得极快,登时想到,这是掌门人帮他找来的籍口,用意正是令他可以掩饰过去的。须知在他这样的情况之下,纵然这个藉口是有破绽,但却没有另外更佳的藉口了。
他定了定神,迅即编好谎言,说道:“先师所传的本门正宗剑法,弟子没有练好,以至昨天败在东方亮那厮之手,思之有愧。弟子今晨追念先师,是以特地到展旗蜂下的玉镜湖边练了一回剑法,谁知神思恍惚,心绪不宁,被荆棘勾破衣裳也不知道。”
无名说道:“先掌门寿过八旬,心愿已了,羽化登仙,你也无须太过伤悲了,但你的心绪不宁,大概还有别的原因吧。”
不歧道:“掌门明鉴,弟子那个徒儿蓝玉京是先师疼爱的徒孙,不知怎的,昨天会散之后却不见他。他平日是习惯了一大清早就去玉镜湖边练武的。我没空到他家里找他,因此今早便去玉镜湖看看,没见着他,也不知他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以难免有些悬念。”
无名缓缓说道:“对啦,这件事我正要告诉你,玉京这孩子正是你的师父叫他下山的。”
不歧装作大感意外的神气,说道:“原来是这样。”
无名说道:“你的师父大概是因为昨天忙于应付外敌,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不歧说道:“不知师父叫这孩子下山,是为了何事?”
无名淡淡说道:“玉京今年已十六岁,他是先掌门让你破例传授他太极剑法的人,先掌门的用意大概是要他到江湖上磨练磨练吧,你不必多疑。
不歧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另有所疑,赔笑说道:“弟子不是多疑,只因弟子愚鲁,一时想不到先师这层用意,稍为有点意外之感而已。”
无名忽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呢,你和我一起参详好不好?”
不歧心头一跳,说道:“什么事情奇怪?”
无名真人道:“青蜂常五娘刚刚来过!”
不歧佯作一惊,说道:“这妖妇是害死不戒师兄的凶手之一,她居然敢有这么大胆跑来武当山!”
无名真人道:“她的胆子确是不小,不仅上山,还在山上行凶,又伤了咱们武当派的一名弟子。”
不歧一副惊急的模样,问道:“是哪位师兄?”
无名真人道:“是玉真观的女弟子不悔。那妖妇被不悔驱逐下山,不悔也中了那妖妇的一枚青蜂针。”
不歧道:“不悔师姐怎会碰上这个妖妇?伤成这样?回到了玉真观没能,唉,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吧?”他用一连串的发问来表示他的关心,其实他真正想要知道的还没有回来,无名真人怎的这样快就知道了?按照他的估计,不悔中了这枚青蜂针,纵然不至身亡,决计也不能施展轻功回山,即使在半路上碰上同门,也不能这样快就把详情禀告掌门。“难道掌门人当时就是躲在附近,目击了一切经过。”他作贼心虚,不禁有点惴惴不安了。
无名真人道:“你别急,不悔已无性命之忧。”先给他一颗定心丸,然后说道:“不悔这次能够迅速获得救治,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呢!”
不歧莫名其妙,怀疑掌门人说的乃是反语,勉强笑道:“这件事我还是现在方始知道。”
无名真人道:“前几天你不是在玄岳门下面的腰处勒发了一个哨岗吗?”这件事是在不戒被抬回山上的第二天,不歧以准掌门人的身份办的。不岐说道:“弟子的用意是在加强本山的防卫。掌门倘若觉得不当,就撤了它吧。”
无名真人道:“好在没有撤除,放哨的弟子发现那妖妇逃下山去,就把信鸽放回来报警。我和无色师弟下去看,刚好就碰上了不海受伤回来。那时她中的毒正在开始发作。
不歧这才放下了心头的石头,心道:“还好他不是当时在场。”说道:“有掌门替她疗伤,那自是可以安然脱险了。”
无名真人道:“青蜂针之毒恐怕还得一些时日子才能消除净尽,但当务之急已不是替不悔疗伤,而是要查明常五娘的来意了。她这样大胆,实在出乎情理之常!”
不歧心中又是一跳,说道:“不悔师姐可曾从那妖妇的口中听出一点因由?”
无名真人道:“大概没有,要是她已经听出一点口风,她一见到我就应该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