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的面色也逐渐苍白,苍白又渐渐变成惨白,指尖被心脏传来的惊悸感染得 冰凉。
陈清后来想起总是觉得自己那时候仿佛灵魂和身体脱离开了,明明心里怕的要命,一个比一个糟 糕的猜想满满占据了他的大脑,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乱。他仿佛置身高空,清晰看着自己冷静无比地 走到青年身边蹲下,人群在他经过时自动向两边分开。陈清先是把手指按到青年颈动脉那里,发现脉 搏急促但细弱,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皮肤惨白冰凉。
人群的指指点点和毫不压低的声音离陈请很近,又离他很远,耳边只听得见轰鸣嘈杂,却是一句 具体的话都辨别不出。陈清手很稳的拿出手机先是拨打了 120说明情况和地址,按医生要求垫高了青年 头胸方便患者呼吸,又打电话给荣旭说了大概情况,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等待的时间漫长无比,围拢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刚刚可以忽视的话语现在强迫性地灌入他 的双耳,每一个指点都仿佛烧的通红的烙铁,戳在人身上就是一块焦黑的皮肉,可他现在除了等待能 做什么呢?陈清默默垂着头,整齐洁白的牙齿在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印痕,让洁白染上几丝刺目猩红。
荣旭不知道自己超了几个红绿灯,只庆幸现在不是人流高峰期,不然他想超都超不了。等他旋风 般的从车上下来,匆匆合拢的车门发出一声巨响,陈记面馆门前已经被人群围的密不透风,纵然荣旭 比平均线高出一个头,站在外围也看不见圈里情景。
直接强行分开人群硬是挤到中央,被他推挤的人本是不满想要咒骂两句但看到荣旭高大强健的体型和铁青的面色只能默默把即将出口的咒骂又吞了回去,因为这人浑身上下从脚底到发梢都说明了四个字――“我不好惹”。
终于挤到中央的荣旭一眼就望见被千夫所指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陈清,以及枕着他的膝盖陷入昏 迷面色惨白的青年,低唤了一声“陈清”,看着他抬头眼神迷茫,面色比他膝上的人好不了多少,苍 白可以望见细小血管的脸上偏偏一双唇不若平时的干净粉色而是觫目惊心的猩红,一向强健无比甚至 无懈可击的心顿时像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又像被人一掌握在手里揉捏,紧缩的疼——这是他捧在心 尖上的人,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没有人能欺辱他。
荣旭大步上前到陈清身边蹲下,先是检査了青年发现他只是陷入了休克,但脉搏细弱情况不容乐 观。又检査陈请发现他身体僵直而且仿佛畏寒似的一直在小幅发抖,他的手伸过去刚碰到对方手指就 感到对方下意识的瑟缩,继续伸手强势握住冰凉微汗的手掌,炙热的温度沿着指尖传递回心脏,陈清 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低低叫了一声:“荣旭”然后就不再言语,只是反握了荣旭的手掌。
荣旭将冰凉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配合的回答:“我在。”感到手心的手掌不再传递陈清身体的 颤抖,终于感到安抚平静了下来,荣旭扫视一眼周围或看热闹或幸灾乐祸或是瞎起哄的人群,拉着陈 清慢慢站起来:〃地上凉也不方便,我们先把人抬进屋里。”
陈清此时也冷静下来,荣旭一到,他也渐渐找回了主心骨。配合荣旭一起施力把昏迷的青年抬到 几个矮桌拼合的临时床铺上,用放在这里备用的枕头垫高青年头部。不知道是不是摆脱了冰凉地面的 缘故,青年面色好了 一些,但脉搏依然很弱。
围在门外看热闹的人因为主角都转到室内总不能跟进去散了大半,还有零零散散几十个远远站着 等着看接下来的后续发展。又等了几分钟,救护车也终于赶到,陈清和荣旭都在室内听到铃声走出来 ,却发现车被拦住了。救护车是从学校那边方向驶来的,会先经过隔壁馄饨店,陈清出来时正看到高 老板护着他妻子往担架上躺,中年女人捂着肚子哭皱着脸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痛苦,只是面色红润声音 洪亮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你们! ! ”陈请双目微微睁大,泥人还有火性更何况被再三挑衅现在又情况危急,他们居然还在给自己下绊子!陈清走上前去和随行而来的医生说明:“这是我叫的救护车,医生,而且我房里还有一位病人需要急救! ”
“你叫的?”医生读异,他们虽然接到通知知道街道地点,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户,而且这一道街大多是卷帘门,门牌号是用油漆喷在门上的,白日卷帘门被卷上去的时候是看不出门牌号的。再加上陈清的店和高老板相邻,车没开到陈清店前就被拦住,医生自然先入为主以为是高老板打的电话。现在听陈清这么一说,他这个想法就有些动摇,想要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矮矮胖胖平常总是笑呵呵的高老板反驳:“胡说,明明是我打的电话!”他这话说的声音洪亮理直气壮,倒让医生又拿不准了。
“! ! ”陈请看着高老板那双笑起来几乎眯不可见的小眼,和他对视几秒就闪烁着移开视线,只 是把眼神落在他妻子身上,十分关心的样子,并继续傕促护士把担架抬到车上。陈清一时都不知道要 说什么了。说什么呢?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皮天下无敌。他今天第一次见识到高老板睁哏说瞎 话的本事,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
陈清口舌笨拙,就是现在和荣旭在一起说话比以前多些利索些,一碰上这种和人争嘴说道理的场 面就撑不住了,他心中焦急面色就更差了两分,直到一直温暧的大掌压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不知 怎的,他读懂了其中稍安勿躁的意思,急躁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听见荣旭翘着嘴角说:“交给我 。”一双墨黑的眼睛犀利深沉犹如冬日寒星,锐利逼人,高老板只是看了一眼就慌忙移开视线——和 刚刚的心虚不同,他居然不敢与这双眼睛对视。
“高老板既然说自己打过电话,总会有通话记录的吧?看下时间做个对比,不就知道是谁谁后了 ?”荣旭话音刚落高老板对上医生等人询问的视线不禁面皮一抽眯缝眼迸射出几分怨毒来,只说:“ 我有删通话记录的习惯,那记录已经被我删了”
说话间医生还是要走了高老板手机,略微翻了一下就发现高老板最近的一通电话也是昨晚的。他 要是有删通话记录的习惯,没必要早前的不删只删了今天的。医生摇摇头把手机还回去,心里已经偏 向陈清两人了,就指派一个医生跟陈清去房间里看下病人情况,这边则弯腰检査高老板妻子身体是不 是真的有病。
因为她一直抱着肚子喊疼,医生就伸手想要在腹部及侧边按压测试看是哪里受了伤,但手还没碰腹部 到她就嚎的更厉害只说疼连碰都不能碰。这位医生也算是经验丰富的,看出她这明显是装病就想请她 下去,把位置让给真正需要的人。结果中年女人对医生劝说听而不闻,护士来扯她时受到高老板眼神 指示,反而嚎的更响了。
眼看着这一幕闹剧,荣小爷彻底失了耐性:他可以几天几夜为了埋伏一动不动是因为他在执行任 务,他愿意为陈清付出是因为他喜欢陈清他们是恋人,可高老板夫妇?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他另眼 看待!近190公分的高大男人逼近俯视,几乎比矮胖的高老板高出两个头,造成的压力那是自然不用说。
荣旭身上萦绕着慑人的危险气息,微微眯起的双眼更显修长锋利如刃:“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 ,也没兴趣知道。把接下来的几句话听好了,我只说一次——立即老老实实滚回你的店里去!如果做 不到呵~身上背条人命可不是好玩的! ”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高老板先是被荣旭气势惊住忘记说话,随即更是被他话里意思弄得差 点跳起来:“什么人命?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在我店里出事的,要怪也怪陈清! !那么多 人看着呢! ! ”
“现在人只是昏迷还话的好好的,但你恶意妨碍病人治疗这不是想要害人是做什么?我看那 人昏迷也是你害的,现在你是想杀人灭口吧? ”
“你、你血口喷人! ! ”高老板被荣旭这信口拈来的话挤得差点吐血:他明明只是想捣一点乱, 怎么就变成谋害人命了? !而且他还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最好祈祷这人没事,不然我的律师很乐意在法庭上见到你。”荣旭用一句话做了一 个结论,就不再说话看着这对夫妇脸上风云变幻心
天朝自古就有民怕官的典故,因为那时候上堂告状只要你是平民不管什么对错都要先打上一顿板 子再说,现在自然没有这些条例,但几千年的心理暗示余威犹在,而且现代社会也免不了的受贿走后 门,又加上一系列的流程下来光手续费就能把人告穷更是让普遍民众心里有了一个潜意识,那就是: 能私了的事绝对要私了,不能私了的事尽力要私了,总之法庭什么的都要躲着走,绝对不往上凑!
荣旭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得低,离远了凑热闹的人完全听不到,就连在他几步外的医生等人都 听不清,但高老板每字每句都听进去了,一时脸上肥肉颤动得厉害,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顶着荣 旭的冰冷视线,三四月的天气高老板却仿佛置身腊月寒冬,又仿佛置身炎夏火炉,背上多了一道道冷 汗,沾湿衣服贴在背上难受极了。无法,高老板只得咬牙:“孩子他妈!还不下来! ”
中年女人被她男人这猛的一吼叫愣了,连干嚎都忘了,嘴还保持着大张的口型,显得无比可笑。 怔忪间高老板已经半拉半扶的把她扯了下来,朝店里走回去的时候也许是离荣旭远了视线也没那么难 捱,就拉高了声音哼哼唧唧咒骂:“明明是我们叫的救护车势利眼仗势欺人”
荣旭抿抿唇,俊脸紧绷愈发显得他本就深邃的五官俊美但也冷硬,眼尾扫过渐行渐远的两人,荣 旭手指微动有了主意。这时候另一位年轻医生也和陈清一起驾着病人走了过来,已经做了初步的急救 ,病人脸色好了很多,脉搏也变得有力——人没事,就一切都好说。
荣旭的车还在路边停着,救护车原本就不大只能容纳一位病人家属作陪,陈清完全不认识他陪着 自然也没什么用,就坐了荣旭的车跟在救护车后面朝医院驶去。静静行驶中,车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 的沉童。陈清盯着车前窗某点看,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在发呆:病人应该不要紧吧?这一切到 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心乱无比。
“别担心。”这是荣旭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依然是陈述句的口气自然无比,也最令人信服—— 至少,陈清烦乱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反握住荣旭的手一下就放开,让荣旭小心开车,只是心情好 了很多:不管接下来如何,至少,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荣旭会一直陪着他而且就像他所说“没有 什么好怕的”——有他在,自己好像觉得,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第47章 吵闹
昏迷中的青年躺在担架上毫无知觉的被送进了急救室,红灯闪烁,紧闭的大门阻碍了众人探视的 目光。陈清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握拳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一 切是怎么发生的,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两样,他只是一个转身便有一只大手顷刻覆手为云翻手为云覆手 为雨将他的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
纵然可以把这件事平息下去,也终究有什么变的不一样了,而他对此无能为力陈清握紧了拳 头,没多久就被在他身边坐下的高大男人小心掰开,垂在身侧十指交叉握住,宽大的骆色风衣扣子没 有系上随着男人坐下的动作自然微敞,遮住了相握的两手——虽然荣旭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他的人闲 杂人等退散,但他总要考虑陈清的感受以及这个社会对他们的包容度,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前他不会 冒险让这些事情成为陈清的困扰。
堂姐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恋爱的前提是尊重,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不自重的人难以蠃得别人的爱情,没有尊重,就没有平等,而连平等都没有又何谈爱情?男女恋爱给彼此最大的尊重是婚姻,什么一边说着“我喜欢你” 一边却和别人结婚再真挚的情话也只是谎言——虽然婚姻并不代表双方一定相爱。
而在天朝这片土地上,同性相恋却更为艰难:他们没有受到法律保护的婚姻,没有传承双方基因 的孩子,甚至当对方受伤住院需要做手术另一人都不能为他做担保可是,那又怎么样?离婚的比 比皆是,没有孩子领养的也不在少数,他只要变得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