婿柳元贞,分别以收贿罪遭流放。当时李湛和家人一起,同被流放至岭南。直到上元元年,大赦天下,李湛返回洛阳,不久朝廷还准他任官,去年武则天特别恩准,让他担任千牛卫将军要职。
武则天把目光转向宰相崔玄暐,见他全身披挂盔甲,十足一个武将模样,不禁长叹一声:「这些人当中大都是你近日推荐,但你本人,却是朕亲自提拔的人,竟然也背叛朕!」
崔玄暐见李湛满面羞愧,显得异常狼狈,心想这当儿必须鼓舞士气,免得半途而废,他向来能言善道,口齿便给,当即答道:「臣参与这次行动,全是为大局着想,只有这样做,才是真正回报陛下的大恩。」
这句说话实在有点强辩,但也不能不这样说。
起兵之时,张东之已把二张其余三个兄弟张同休、张昌仪、张昌期关入大牢,当日在狱中同被处决。五人的首级同挂在天津桥示众,五个头颅的上空,群鸦飞舞,发出骇人的尖叫。
同一天,袁恕己说服相王李旦,以他为首,率领南衙兵马镇守,以防万一,而二张的同党,包括宰相韦承庆、房融、司礼卿崔神庆等人,全都被捕下狱。
次日,武则天下了一道制赦,命太子李显监国,同时大赦天下。这道监国制赦,显然是张柬之等人早已拟好,自行盖上玉玺发布。而身为监国的李显,依然镇日茫茫然,还没回魂过来似的,一切事情任由张柬之代他安排,形同傀儡。
张柬之以李显之名,当日委任袁恕己为凤阁侍郎,挤进宰相行列。袁恕己制定敕书,帕特使安抚各州。
再过一日,武则天知道再无法勉回局面,正式宣布让位给李显。
神龙元年一月二十四日,武则天终于结束长达数十年的统治。二十五日,太子李显在通天宫即位,一个人竟然两次坐上国君的宝座,这是历史上鲜有的重祚。
李显坐在御案前,脑子一片混乱,兀自在想:「当初助我登位的人,怎地全都背叛了自己,五王是这样,现在竟连女婿都如此,全都和我作对!」
韦后在旁道:「你可知王同皎在外怎样说,他说三思跟我淫乱宫廷,危害国家社稷,而皇帝你全不理会,只顾自己淫乐,你说气不气人。」
李显听得勃然变色,拂衣而起,怒道:「好大胆的奴才!」
甩下一句便转身走进内堂。
韦后看见,不由暗暗窃笑,知道李显动火了。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李显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监察御史姚绍之,着二人彻底调查此事真相。再命侍中杨再思、史部尚书李峤、刑部尚书韦巨源会审。
平康坊一带,不少头等妓馆掩映在垂杨绿柳之中,此处环境十分幽雅,丝竹声声,歌吟细细,足令游子销魂。
春花楼是长安有名的妓馆,座落在平康坊南曲与中曲之间。长安的知名妓馆,环境和设计全是大同小异,一般前楼都设有餐馆茶室,妓儿门只在此陪酒吃茶,以歌舞助兴,别于其它一般妓馆。
穿过春花楼前面厅堂,便是宽敞的四合庭院。院中遍布花竹奇石,层峦迭翠。回廊处一列列的排着小房间,偶尔传出歌乐之声,窃窃私语的嘻笑声,若非间中听见「接客、送客」的声音,实难想象这里是操皮肉生涯的妓馆。
春花楼的妓女,多半是些富家女儿,甚至出身官阀之家,只因家道中落,或是父兄犯事,致沦落风尘,而更有一些是左、右教坊的歌姬,不少堪称才色皆绝之人,成为长安城中的名妓。
开设妓馆的老鸨奇货可居,要价自然昂贵,一般商人士子在前楼赏赏歌舞犹可,倘要妓女陪侍一宿,或找名妓吟诗作对,价钱当真令人咋舌,若非高官巨富,恐怕也无福消受。
王琚还不知自己和王同皎的谋划已破,打算在行动之前,到春花楼一见深爱的女人晓昕,他踏上台阶,鸨儿已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这个鸨儿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形容依然十分俏丽,妍姿艳质,与她身分颇不相称。原来这个鸨儿名叫孟春,大家都称呼她为春姐,年轻时是头等名妓,垂拱年间是一位富商的外室,积了些金钱,富商死后,不为府中家人所容,索性重操旧业,调教了几个好女孩,当上鸨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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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琚是怀州河内人,字少孤,长得敏悟有才。他小时喜爱钓鱼,竟别出心裁,独出奇巧,自制了一个「木獭」的捕鱼器,将木头雕就成水獭的模样,獭口装有活动机关,能够张合,在嘴里放上鱼饵,腹下悬了一块石头,垂钓时用竹竿把木獭放入水中,借石头重量沉于水底,当鱼儿游进獭口吃饵时,触动机簧,獭嘴马上咬住鱼儿,悬着的石头同时脱落,浮出水面。
那时王琚只十岁左右年纪,光看他这个巧思,已知其人天纵英明,实非凡子。王琚喜结交朋友,且与李隆基交情甚厚,他今次参与诛杀武三思,一是痛恨武三思和韦后所作所为,二是为了李隆基,他知武三思不死,李隆基一家势必危在旦夕,他和李隆基倾谈间,也曾暗示了这次行动。
李隆基当时吃了一惊,他知武三思眼线甚多,要行刺他实非易事,忙叮嘱他千万不要鲁莽,须得三思而行,不可冒昧从事。王琚听见,只得支吾敷衍。
鸨儿孟春牵着王琚的手,将他领到一个房间,在前厅坐下,使人奉了茶,着小丫头到后院通知晓昕,坐下来与王琚说道:「王公子几日不来,晓昕都愁痛了哩!」
王琚听后一呆,急忙问道:「真的吗?昕儿好点了没有?」
孟春微微一笑:「应该没有大碍的,她休息了几天,已经好多了。只是我不明白,公子既然已赎出晓昕,她该开心才是,但这两三天来,见她镇日价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我多次问她,晓昕总是摇头不答,到底你俩发生了什么事?」
王琚听毕,心中又喜又疼,疼的是自己不应该和她说这次的计划,让她终日担心难安,竟弄出病来!喜的是知道晓昕对自己一片真情。相比之下,倒是自己为了这件大事,一连几天只和王同皎等人结聚商议,却忘记了她,不觉暗自叫声「惭愧。」
便在王琚痴想间,一阵环佩的叮咚声转入耳中,接着淡淡的清香飘然而入,王琚立时清醒过来,心中一阵激动,连忙站了起身。
一个清丽脱俗的人儿微喘着气,匆匆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袭水红的罗衣,脸上泛着几许哀怨,彷佛不胜微风的娇娜,她一看见王琚,眼眶儿不由一红,两颗珠泪直淌而出,扑进王琚的怀里。
孟春识趣地退出房间,顺手把房门带上。晓昕自从得知王琚的事后,这几天来,常是受怕担忧,天天盼着王琚,真个望眼欲穿。现在见王琚安然无恙到来,心中登时一宽,抽噎道:「琚郎,能见你没事真好……」
王琚看见她这个模样,不敢说出自己还没行动,轻轻拍着她香肩,安慰道:「我没有事,不用担心!」
晓昕服侍他在内房躺下,竟又一时无语。王琚沉沉如醉,一切事情全抛在脑后,消融在晓昕的温柔与真诚之中。
王琚微微张开眼睛,再次打量这个房间。唐朝一般妓女的居室内,多会贴一张白眉神像,或是挂一幅「时逢好鸟即佳客,每逢名花似美人。」
的对联,可说是俗不可耐。
而晓昕的房间却不同,正面墙上,只挂一张她亲笔的题句:「十月轻寒叶未凋,淡黄疏绿短长条;无情有态堪怜处,日角云头雨半腰。」
王琚初遇晓昕,已让他深深着迷,他不但爱她容止瑞丽,身材袅娜,更爱她锦心绣口,才情出众。
当他看见这立轴,不禁想起晓昕的可怜身世。
晓昕家住东都洛阳,父亲乃一名经学之士,尤善图谶、天文、历筭之术,本是书香人家。岂料父亲受一桩官司牵连,给官府拘捕抄家。衙门里传出话来,只要能送去五百两银子,父亲方能轻判。
抄家之后,一贫如洗,哪能筹得这么多银子?无计可施,晓昕为了保住父亲性命,也不理会母亲的阻拦,决定卖身救父。那时一位长安富商正在洛阳,以二百两银子将她买下,声言买去做妾。哪知来到长安,却把她以五百两银子买给春花楼,当夜便不知去向。母亲得知她沦落娼家,一病不起,死在洛阳。
孟春知道晓昕的身世后,心中怜恤,给了她五百两银子送交衙门,父亲才改判流刑,发往岭南去了!
王琚和她相处已有半载,最后得王同皎帮忙,筹得一千两赎金,决定娶晓昕为妻,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完成这次计划。心想假若今次计划失败,他和晓昕的一切全都完结了!但令他欣慰的,再没有遗憾的事,便是已为晓昕寻获了自由,不用再过这种皮肉生涯了。
这夜月明如昼,月光移过庭阶时,犹如清水般漫进屋子里。帘影被夜风摇漾着,宛似淡淡的波纹,烛光摇曳,屋内只剩下一对恋人切切的絮语。
第四回义不容辞
用过午饭,辛钘打算到城西豆水井看一下老丁,瞧一瞧武三思是否遵守诺言,可有安顿抚恤这些老人家。
紫琼听见,说道:「武三思倒没有骗你,他在长安西市找了个空地,还盖了栅架让那些老人家摆买,瞧来这是武三思唯一所做的好事了!」
李隆基在旁问道:「紫琼姑娘这样清楚,莫非妳到城里看过?」
紫琼微微一笑,彤霞已抢先道:「这件事在长安城早便传开了,恐怕就只有李公子和兜儿不知道吧了。」
兜儿搔着头,和李隆基相视一笑,但心中自然明白不过,紫琼能够知道这样详尽,当然是她的仙术所为。
当日兜儿威吓武三思一事,除了紫琼和彤霞外,杨府上下无人得知,李隆基亦当然包括在内,向兜儿问道:「武三思此人向来专横跋扈,难得今次体恤下民,不知辛老弟用什么方法,能叫这秃厮帖服听从?」
兜儿笑道:「这人是个软骨头,欺善怕恶,那日给我一吓,便即屎滚尿流,自不敢违悖我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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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笑道:「这正是铜盆撞了铁扫帚,恶人自有恶人磨。」
众人听了都笑将起来,兜儿道:「我很想去探问一下老丁,看他们现在怎样,大家都一起去好吗?」
李舒柔和小雀儿在杨府闷了几天,早想出外走走散心,均点头答应。
杨家姊妹因杨峭天之死,这些日子来只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尤其杨静琇,她自从知道辛钘的身分后,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已不同初见之时。
辛钘当然明白其中原因,每当想起那次二人交媾的场面,便连他自己都感到尴尬,更莫说杨静琇了。
果然不出辛钘所料,杨静琳、杨静琇、宫暄妍都说想留在家中,杨静琳不去,宫英明自然留下来陪她。
小雀儿问父亲要否同去,马元霸摇头道:「多了我这个老头儿在旁,只会大煞风景,还是你们去吧。」
辛钘不想勉强他们,不再出声,心中却不舍得落下筠儿,要她一起同行。二男五女,一行七人便离开了杨府,径往长安城而去。
紫琼似乎很喜欢筠儿,一路牵着她说话儿,五个美女走在一块,沿途自然惹来不少艳羡目光。兜儿身旁众美环绕,更是乐不可支。
长安城每日只营业半天,午时一到,便会响起「咚咚」街鼓声,商铺正式开始营业。日落西山,鸣钲三百下,各店铺关门打烊。
众人进入城中,来到西市,所有肉行、铁行、彩帛行、珠宝行、各行各业都已店门大开。此刻未时刚过,正值买卖的高峰时段,到处人山人海,好生热闹。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少是来自西域的胡商。
胡商素来很懂得做生意,凭着丰厚的资金,长安的钱庄不少是胡人开设,往来金融交易。本钱小的,无法经营大本生意,便将异域的饮食带来这里,辛勤地经营谋生。这些带有浓厚异域风情的食品,更为普通百姓喜爱,同时也促进中外文化交流。
辛钘来到一家胡商开设的酒店前,看见一些红、黄、绿色的葡萄酒,全都倒在盆子里出售,色泽异常鲜艳,酒香扑鼻。隔壁一家买胡饼的店里,见那当炉的胡姬,穿上一身色彩斑斓的胡服,走出店门跳起胡旋舞,旋转如风,罗带飘飘,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见那胡姬一曲舞罢,胡饼出炉,满街充溢着诱人的饼香。客人一涌而上,一炉胡饼片刻便卖完。辛钘看得双眼发直,不得不佩服这些胡人经商的本领。
在紫琼的指引下,轻易地便找到老丁等人所在,原来武三思在西市北首有一栋房子,恰巧拆毁重建,只剩下一大块空地。当日听了辛钘的要求,便即叫人清理干净,几天工夫,便搭起一个大棚子来。
老丁一看见辛钘和李隆基,自然千恩万谢,说道:「今次真多谢两位公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