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有些害羞,「谢谢。」
贝贝的新衣服是一套小小的黄马褂,宋为磊笑着说,「贝贝,这你自己挑的啊?」
贝贝点头,「电视上,那个皇上,出去的时候就这么穿。」
宋为淼刚回家见每个人都穿着新衣服,「你们怎么这么快啊!」接着瞥了一眼杨一,点点头认同,「好看。」接着贝贝在她后面拉扯着她,她一回头就笑了,「小皇帝,你微服私巡啊?」
贝贝笑起来,「姑姑!奶奶也有给你新衣服!」
宋为淼撇撇嘴,「饿了,还是先吃饭。」
宋母招呼他们入座,杨一住在这里的时日不短了,但还是很拘束,大家都在笑着谈事,他在一旁静静听着。饭后大家聚在客厅里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宋为淼就说要去洗澡了,贝贝坐在宋兴的大腿上,时不时地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宋兴却笑得慈祥,一一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有些回答也天马行空。
电视上播放着贝贝最喜欢的卡通小猫,宋为磊喊道,「贝贝,给爷爷表演一个!」
贝贝从宋兴腿上跳下来,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还挺有模有样哈?
接着就开始左屁股扭扭,右屁股扭扭,摇来摇去,动作很幼稚,但宋兴和宋母却很开心。杨一也缓缓放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他很好,他就是融入不进这个大家。
也许是缺失得太久,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找回来。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可是教贝贝喊爸爸这两个字轻而易举,自己要喊爸妈却难于登天。他努力很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再次失声,可是不是,唯有那两个字,他真的喊不出口。
宋为淼也穿了新衣服出来,失声喊道,「妈!为什么我的衣服最丑!」
宋母看了一眼,「很好看啊!」接着戳了旁边的宋兴,「你说好看不好看?」
宋兴依旧瞥了一眼,应了一声,目光又回到贝贝身上。
宋为淼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现在谁大冬天会裹得跟粽子一样啊?视线不经意间瞥到杨一,裹得跟粽子一样的人正坐在沙发上,额,好吧,当她没翻。贝贝还在继续跳着自编的舞,宋为淼憋住笑,「贝贝,幼儿园已经开始学广播体操了吗?」
刚好音乐停止,贝贝喘着气回到奶奶身边,宋母替他擦汗,贝贝回答,「什么广播体操……」
宋为磊出声道,「这是我们贝贝自己编的,好看,你不懂不要乱说,贝贝,对吧」
宋母也斜眼瞟了他一眼,「就是,贝贝跳的可好看了」
宋兴依旧应了一声,宋为淼又翻了个白眼,这世道怎么了?说实话还让不让啦?
过了一会儿,宋为磊见时间差不多了,向大家宣布:「请大家!移步到院子里!」
宋为淼被他吓了一跳,「小磊,你叫得怎么跟太监一样?」
宋为磊没好气地看着她,「你是长年龄不长智商吧,比贝贝还幼稚。」
「我这是青春无敌好吧。」
宋为磊不跟她斗嘴,牵着杨一小心翼翼地往外走,院子中央有个滑滑梯,旁边就是一个小亭子,被宋母前段时间布置得红通通的,很是喜庆。
亭子里有些小零食在桌子上摆着,贝贝往左边口袋装了几颗,右边口袋装了几颗,宋为磊见了说,「皇帝,你要吃我给你拿,你那么急做什么,口袋都撑破了。」
贝贝顿时奸笑起来,小手抓了两颗,「给石头爸爸。」
又走到宋兴面前,「给爷爷。」
递了两颗到宋母手里,「给奶奶。」
宋为淼早已把手伸好,「给我给我。」
贝贝又奸笑起来,眼睛咕噜噜地转,把糖伸到她面前又快速收到后背放到杨一面前,「给爸爸!」
「臭小子!」宋为淼很没面子,但也被他逗笑了。
宋为磊笑道,「待会看哦,天上会有东西哦。」
杨一疑惑地看着他,碍于那么多人在不好问他,宋为磊却没有看他,视线盯着某一个方向。杨一失望地低下头,但感觉到宋为磊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心里又欣喜起来。
等了一会儿,忽然天边传来一阵哄响,把杨一吓了一大跳净往后头缩,他以为是小时候要炸到脚边的鞭炮。宋为磊知道他被吓到了,安慰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烟花,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杨一才缓缓抬起头,看看宋为磊又看看天空,他向前走了一步,绽放七彩的巨大花瓣在天空张扬,不断消逝又重现,重现又消逝,原来有这种声响的,不一定是心有余悸的鞭炮,还有可能是盛开在夜空的花朵。
他回头看了一眼宋为磊,宋为磊也望着他。宋兴也悄悄搂上了宋母,宋母也只是顿了一顿,随意开怀地笑,自从贝贝来了以后,宋兴变得太多了。
宋为淼翻着白眼看着这两对,看看还有谁落单没,她一抓把贝贝抓到怀里抱着看着烟花,「也只有你能陪我了。」
「啊!!!!」贝贝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宋为淼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好漂亮!!!!!」贝贝指着天空,笑着对宋为淼说。
宋为淼拍拍胸口,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小皇帝,你吓死姑奶奶了。」
贝贝疑惑道,「姑姑,你怎么又姑姑又奶奶~~」
所有人都笑起来。
晚上睡觉时,杨一主动抱着宋为磊,「谢谢你。」
宋为磊侧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杨一继续紧紧抱着他,「谢谢你。」
宋为磊惊觉不对劲,「怎么了?」
「你让我有家。」
宋为磊笑着拥他入怀,「那也要我自己肯栽在你手里。」
「我第一次过年,有新衣服,没有鞭炮弹我的脚,有贝贝,有你,有家人。」
「鞭炮弹你的脚?」宋为磊扶着他坐下,蹲下身掀起他的裤脚,新旧疤痕交错,新的是杨妍踩的,旧的就是鞭炮的伤痕?
「嗯,现在不痛了,那时候破皮流血了。」
宋为磊替他脱了袜子,「以后也不会痛了。」
「嗯,我很开心。」杨一认真地点点头。
宋为磊笑了笑,「你说过很多遍了。」
杨一认真道,「嗯,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宋为磊笑着看着他,他不知道开心是不是会传染,但他现在也很开心。杨一表情心情的词汇不多,开心就说开心,感激就说谢谢,不开心也不会说,憋在心里以为谁都看不出来,其实都摆在脸上。那么多年不能说杨一没有长进,在外人面前就一张脸挂着呆呆的,但在他面前,该笑就笑,该哭就哭,没了那些烦人的猜测,不得不否认他就是喜欢这样看得透的他。
他也知道杨一也许心底里无法接受自己的爸妈,不是针对,只是单纯无法接受父母这种角色。除了昏迷时提过杨妍,其他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提过,但也并不代表他真的完全不在乎。心病还需心药医,宋为磊想着办法去掉这块心病,他对宋母从戒备到缓和,这也是一种效果。
杨一睡觉前趴着在他嘴巴上亲亲,宋为磊明令禁止,「不要玩火哦。」
杨一大着胆子说,「我想要……」
宋为磊斜着眼瞧他,杨一今天怎么了?第一次主动?虽然也的确很久没有过过夫夫生活,顾虑杨一身上的伤,还是狠下心安慰道,「伤还没好呢……」
「……」
见宋为磊迟迟不动作,杨一也觉得丢脸了,翻身就想睡觉。宋为磊却侧身搂着他,「想什么呢?」指指自己嘟起的嘴唇,「再亲一遍。」
杨一听话凑上去碰了碰他的嘴唇,宋为磊按住他的头不让他离开,比他的蜻蜓点水更加深入,把杨一吻得喘不过气才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才是亲。」
杨一被吻得七荤八素,睁着眼睛深情得看着宋为磊,随即趁宋为磊一个不注意,再次亲上宋为磊的嘴唇,宋为磊被吻到偷笑,随即更加深入。
后来还是控制不住,宋为磊万分小心他的伤口,杨一那天晚上分外热情,让他有一种错觉,杨一真真正正地不再给自己留后地依靠他,是从那时开始的。
大年初一,贝贝很早就来敲房门,探头探脑地进来,一声,「新年快乐!」吓得两人赶紧睁开眼睛,底下可什么衣服都没穿呢!
宋为磊赶紧说道,「新年快乐啊贝贝,待会石头爸爸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贝贝笑嘻嘻地走了,杨一红着脸穿衣服,宋为磊看他这样也就不捉弄他了,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到了楼下,宋兴在茶几上看报纸,宋母坐在旁边看电视,贝贝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玩着小车。
宋为磊带着杨一到他们两人面前,宋兴看他们两人来了,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宋为磊,「收好了。」
宋为磊笑着回答,「谢谢爸。」
接着宋兴又递了两个红包伸到杨一面前,杨一有些呆滞地看着递过来的手,宋为磊笑道,「说声新年快乐好了。」
杨一眼眸垂下,伸出手接过,只是微微有些颤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接过时结结巴巴地说了声,「谢谢……爸……」
原本就在注视着杨一的宋母心里高兴,也递出两个红包,「给你的。」
杨一同样结结巴巴地回了句,「谢谢……妈……」
宋母高兴地应了声,「以后听话。」
杨一认真地点点头,回望了眼宋为磊,宋为磊朝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妈,我的呢?」
宋母递了两封给他,叮嘱道,「你也要听话。」
贝贝也不玩小车了,跑到石头爸爸和爸爸面前,双手抱拳上下摇晃,「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宋为磊递给他两封,「这是爸爸和石头爸爸的,以后听话。」
贝贝开心地说,「好啊~~~」接着掏口袋跟石头爸爸说,「今年有好多好多红包,以前都只有一封~~~就是爸爸给的~~~~哈哈」
那一天干了些什么,杨一早已忘了。但他记得,那一年的第一天很开心,第一次有爸爸,第一次有妈妈,所以他觉得一年都会顺顺利利的。小时候的事杨一早已忘得差不多,那些悉数平常又无趣的日子,记来做什么呢?但有一个不变的事实即是,他的生活没有节日,包括过年。
小时候,他穿着别人的旧衣服当新衣服,在帮阿婶准备着年夜饭,晚上还要洗一大盆衣服。
后来,来到了杨家,生活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房子更大,准备的菜色更多。
再后来,他遇到了宋为磊,虽然他依然穿着别人不要的旧衣服,虽然他依然一个人吃着所谓的年夜饭,但透过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他开心了一段时光。
接着那几年,他忙着给贝贝准备新衣服过年,给贝贝准备年夜饭,给贝贝红包,没有人想过要给自己过年,甚至连他自己也忘了。
夏喜曾经问过他,你的人生积满了不公平。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杨一不懂。似乎像他这种人,就理所当然地每日仇大苦深逮谁恨谁?他没有时间想这些,与其计较着所失去或者奢望的,不如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在十九岁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为自己而活,直到遇到了宋为磊,他才知道,人是可以这么活的,喜怒哀乐样样都不可或缺,任劳任怨不过是其中一种活法。
第一次总是比较新鲜的。所以往后再开心,都抵不过记忆深处初次的那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杨一的产检在宋氏投资的医院进行,孩子很健康情况很好,但在孩子八个月时医生却告诉他,孩子脐带绕颈两周半,如果最后一个月孩子都没有自己绕过来,建议剖腹产。现在先注意胎动,如果胎动与平时不一样,有明显不安就要立刻去医院。
宋为磊听从医生的建议,也上网查过相关资料,知道脐带绕颈是很普遍的现象,再加上医生说孩子到最后有可能会绕过来,所以也没有多担心。倒是杨一焦虑不安,宋为磊买的书他也翻过,他看见过脐带绕颈可能会让孩子窒息甚至死亡。
压力一大再加上夏天炎热,杨一一天得换四五件衣服,随着汗液流失的不仅是水分,还有脂肪,检查时医生又在提醒杨一的体脂不达标。好不容易在冬天把杨一养得胖了些,到了夏天又功亏一篑,宋母也忧愁。
睡觉时杨一都侧着睡,听说这样宝宝就会自己绕出来。宋为磊睡着时还听见他说梦话,宝宝不要玩脐带……
到九个多月时,医生说孩子的脐带依旧绕颈两圈半,鉴于杨一的体质建议开刀比较安全。杨一无法想像在身上动刀子,回去后继续焦虑不安,宋为磊提早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安抚他道,「没事的。」
手上、胳膊上、腰上都有被刀割过的伤口,当时情况紧急未来得及感受疼痛,但那是没得选择的情况下,现在要在肚子上划一个口子把孩子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