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戴上帽子的一排证人出现在对面,杨一寻找有着相似轮廓的人,三排过去了都一无所获,旁边的警察也有些不耐烦,但也没有出声打扰。杨一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摇摇头,旁边的律师脸上淡然,心里也实在慌张。
就在大家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杨一突然指着左数第三位的那个人说道,「是他,他让我去的。」
警察顿时来了精神,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反问道,「左数第三个?」
「嗯,是他。」杨一诚恳回答。
「可以了。」警察示意他的同事,开了门宋为磊迎上来,「怎么样?」
杨一回答道,「没事……」
警察将他带到一个小房间,宋为磊拦着说:「我陪他进去可以吗?」
「就是进来确认几项东西。」警察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往电脑面前一坐,鼠标滴滴答答地按了几下,就有纸张从旁边的打印机出来了。
杨一茫茫然看着警察把纸张拿出来给他看,跟着他确认事项,接下来就是签字画手印。完了宋为磊问了声,「这件事就结了吗?」
「有必要时还是需要杨先生回来协助调查,希望你们配合。」警察公事公办地回答。
杨一其实已经没有上一回那么紧张了,宋为磊还是担心他会想到不好的事情,「没事的。」
「嗯……」在警察局门口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也该去上班了……」
「不上了,我陪你。」宋为磊帮他开好车门。
杨一坐了进去,沉默不语。
宋为磊担心道,「想去哪儿?」
「啊……上班啊……」杨一才回过神来。
「那我晚上来接你。」宋为磊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抽出空来摸着他的头安慰道,「要没心思上,就打电话给我,我陪你。」
尽管宋为磊一直陪在旁边,杨一脸色依旧没有好看起来,就这么担忧地放他去上班,他实在放心不过。但宋为磊在路上接到一个电话,上回杨应雄走后宋为磊就让一家公司调查他们的关系,过了几天终于有消息了。
他们约在一家饭馆的包厢里见面,那个人递给他薄薄的文件袋,宋为磊没有接过放在桌子,那寥寥几张纸就是他的过去以及这几年的生活状况,在他无法触及的那段时光,忽然没有勇气打开来看。
那个人只好打开文件袋拿出文件给他解释,「杨一是十二岁从农村来到这里的,而且还是杨氏企业的老板亲自把他接到家里来。他与杨氏董事长夫人长相相似,但是由于只有父母亲双方同意才能申请做DNA匹配的有关检查,这个我们无从求证。但是,」他又拿出另一张文档指着杨一的叔叔,「当时他农村的奶奶已经去世,跟着这位叔叔生活了几年,这位叔叔后来在外面发了点财,正好遇上政府征收土地,他拿了钱就出外地了。我们找上门的时候,他原本是什么都不说的,经过一些时间才证实他们的确是父子关系,而杨一是从小被遗弃跟着奶奶一家长大的。」
宋为磊在心里惊讶,父子关系?明明杨一多次喊的都是老爷,怎么会变成父子关系?
那人又继续说道,「我想你也知道杨先生的特殊性别的吧?」
他生怕冒犯了宋为磊,直到宋为磊点头才继续往下说:「我们推测是由于他的性别特殊,所以其父母才将他遗弃,而杨夫人从那时起就一直服用药物,具体病症我们没有调查,如果要调查的话需要另外加钱。」
宋为磊开口,「不需要。」她什么病跟他没关系,他只想知道杨一的事情,而如果如这个人所说,杨一是从小被遗弃,还要以佣人的身份回到杨家,他现在真想冲到杨应雄面前给他狠狠几个嘴巴子,同时也恨自己当时揍杨智博揍得不够狠!
「那好,杨先生十二岁以前生活单调,但似乎并不受村里的人待见,具体有哪些方面资料中已经写了,您回去可以看一看。而您上次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已经查证是一个护士的。」
「护士?」宋为磊疑惑,杨一手机里有个护士的电话号码?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按照杨一的个性,跟谁都不熟,更何况留下号码还发了家庭住址?
「是的,是一个护士。她现在是市医院的护士长了,我们调查时她也配合,说当时印象深刻,当时她在值夜班,接到一个急救电话,可是那人似乎是个哑巴,她只好告诉那个人她的私人手机号码,让他把地址发到手机上,好方便援救。」
宋为磊低头不语,手指习惯性地点着桌子,面上淡定无比心里早已波涛汹涌。杨一生了什么急病,需要叫救护车。
「因为她后来没有参加出车救援,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人后来的情况。关于这个手机号码,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资料了。根据你提供的贝贝的生日,跟那次救护车出动时间也一致,由此我们推测应该是杨先生……生产……遇到困难……」那人说到这个问题还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又有言语方面的障碍,才需要出动救护车。」
「此后杨先生一直在医院当护工维生,听先前留下来的护士说,先前贝贝住院花了不少钱,接着有一天晚上回来全部还上了,这个方面原因我们也调查不出来,不好意思。」那人面露难色,「一直到贝贝八个月杨先生才出去谋生,一直都在街上卖着饼,由于流动性大,也无从从客人得知他的状况,再加上他深居简出,邻居也不太认识他,只知道他带着一个儿子过了很多年,是个卖饼的。这几年跟一个女人来往比较多,那人叫夏喜,跟杨先生一个地方出来的,可她并不配合我们的调查。」
「没了?」宋为磊反问道。
「需要跟你讲解我们推测出来的部分就是这些,其他资料中都有相关说明的。」
宋为磊顺手收起资料,边起身边说,「剩下的余款我会打到你们账上。」
「还有一件事也是听以前的护士说的……」那人说道,「杨先生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可是女孩不知道去哪儿了,当时接生的医生已经调职,听说去了国外,所以这方面有待考证就没有写上去,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宋为磊以为自己没听清,激动反问道:「你说什么?!女孩?」
「是的,杨先生当时生下的是两个孩子……」
后面他说什么宋为磊已经听不清了,颓然坐在椅子上,他还有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我对不起你T;T现在才让你爸知道你的存在(*^^*)
☆、第 32 章
那人走后,宋为磊独自坐了许久,才颤抖着拿起那几张薄纸细看。他的身世凄惨、受人欺凌的遭遇远远不够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的消息来得震撼。
对于杨一和杨应雄是父子关系,他有意隐瞒无话可说,毕竟从资料上看他在杨家就是以佣人的身份存在,杨家有意掩藏他的身份,那么在杨家估计除了杨应雄和杨妍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女儿呢?两人已经和好了这么久,杨一有很多时机和机会可以跟他说这件事,为什么他要隐瞒着不说?
心碎大过心痛,难道杨一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宋为磊纠结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从头思考。
方才那人说杨一生下的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女儿却无故消失。贝贝出生时病重,突然有一天将账全部都还上了,这一点调查不出来,宋为磊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从宋兴那里得知杨一当时身无分文,跟流浪汉一起睡在肮脏的草坪上,就算从资料中知道他后来去酒店上班,一月不过五百块,交了房租水电费所剩无几,哪来的钱去还上?
再说他也没有亲朋好友,就算有一个有钱的父亲,当时也因为跟自己在一起而被赶出家门,这方面也不可能获得金钱来源。
宋为磊仔细翻看着资料,一个越来越恐怖的想法生根发芽,枝节缠绕地无可自拔。贝贝出来保温箱时的所有医疗费用是将近两万,那人也查到他从酒楼的经理处借了一千块钱,就算将一千块全部交上也不过是还了二十分之一。五年前的将近两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杨一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部缴费清零?
那再加上在医院做护工的钱好了。一天两百块,不吃不喝满打满算也就是六千块,期间还有贝贝的生活照顾,杨一不可能母乳,七七八八加起来花的绝对比赚的多。那他是怎么还上的?
还有贝贝的幼儿园,一年十二万的学费,按照杨一的生活水平,根本连门口都跨不进去,可是贝贝却已经在那里上学几个月。
一夕之间将钱还上……女儿消失……十二万的学费
难道他将女儿卖了?
他为这种想法感到可怖,但他不相信杨一会这样做。
可是事实又怎么说?事情的的确确太过巧合。
宋为磊心痛欲绝,杨一将贝贝视为命中的重中之重,难道没有一点点是因为对女儿的愧疚吗?
想到浑身都发凉,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宋为磊瘫软在椅子上起不来。他以为杨一还是如他五年前的单纯善良,他绝对不信他会做出卖女儿这种事。可是他哪有勇气去质问他?明明是自己把他推入无底深渊的。
经过长久的挣扎,宋为磊还是决定要跟杨一好好谈谈,这些无从证实的事情。
杨一接到吕英真的电话,说要带贝贝去他那玩一晚上,明天再把他接回来。尽管如此,杨一还是不放心,去到校门口跟吕英真寒暄了几句,亲眼看到贝贝上了吕英真的车才放心回去上班。
晚上宋为磊照常接他下班,与往日不同的是,一路上宋为磊一言不发,牵着的手也冰冻发凉。杨一以为公司出了大事,除了紧握着他的手也什么都没做。
杨一回到家先是问了一句:「先给你烧水洗澡吧?」
宋为磊压抑了一天的感情忍不住随着质问脱口而出:「你怎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杨一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话语,「什么?」
宋为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杨一的乖巧就像五年前一样,知道了以后,杨一的乖巧却几乎在一瞬间化为虚伪,「五年,你都这么心安理得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宋为磊挣扎了许久,问了出来。
杨一瞪大了双目,宋为磊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大口呼吸着,「你……怎么知道的?」
「我委托别人查你。」
「你……查我?」杨一似乎听不懂他的话,反问道。
「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宋为磊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压抑。
「为什么查我?」杨一激动道。
宋为磊沙哑得不似自己的,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女儿,是不是被你卖了如果卖了,我们去把她找回来,你说她在哪儿,我们去找她。」
杨一狠狠地盯着他,气冲冲地跑进房里,宋为磊看他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在手上,见此情景宋为磊也生气了,顾不上力道的大小抓住他的手腕,气道,「你干什么?!」
「你走!」杨一怒吼道,「你走,你不要回来!你不相信我,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如果不是,贝贝当时欠医院的钱是怎么还上的?贝贝的学费是怎么交的?!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杨一大口喘了几口气,一鼓作气地吼道,「你要知道女儿怎么样是吗?她死了,刚生下来就死了!我怎么会卖她?我怎么会?可是你不相信我!」
宋为磊还来不及从震惊中回来,杨一却像疯子般将衣服扔到他身上,「怪不得吕英真要带贝贝去玩,你是不是连贝贝也要抢走?我都已经忘记了,你为什么还要我记起来?她刚生下来就走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有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会怀孕,我不知道自己会生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卖了她?」
「杨一……杨一你听我说……」宋为磊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也不禁慌了神。
「你不是想知道怎么将钱还上吗!我去偷的!偷的!」杨一似乎不愿意回忆起那时的事情,狠狠喘了一口气才说,「我回杨家偷的,我在抽屉里拿了三千块,还偷了杨老爷一个金表,可是……可是被他们发现了,我说不出话,我写下来,我会还,他们根本没有看我写什么,杨夫人……夫人朝我脸上扔钱,我捡起来了。」
杨一有些说不下去了,宋为磊看他这样心里也难受起来,他本来无意让他受伤,又一次伤了他。
「杨一……」
「后来是杨老爷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4万块,这个你查到了吗?!杨老爷是我……是我……是父子,你查到了吗!?」杨一精疲力尽地跪坐在地上,他喊不出那声爸爸,激动得双手发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