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高烧就没关系,现在还只是低烧。」宋为磊也不说话了,帮着杨一照料贝贝。这几年都是杨一一个人照顾贝贝,如果今天和贝贝独处的是他,他必定手忙脚乱,而杨一的坐怀不乱也让他明白,这些年他对贝贝有多用心。贝贝吃几口冰淇淋就引发肠胃病,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吃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半夜里就发作得人人都无法入眠,贝贝又拉又吐导致小脸蜡黄,白天的喜悦早已褪去地一干二净,之前也听夏喜说过他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却没想到已经是这么弱。
贝贝拉了几次整个人都蔫掉似的,也没说话了,睡了没几分钟又说要大大,哭着对爸爸说:「爸爸,屁屁疼。」
「屁屁疼,明天就不疼了,贝贝乖。」杨一安抚道。
「我来吧,你去睡吧。」宋为磊轻声说道。
「我习惯了,你明天开车还是休息会儿吧。」杨一答道。
宋为磊也知道杨一的固执,不再坚持,默默地在一旁做助手。
贝贝凌晨四点终于消停了,杨一趴在床沿边迷迷糊糊,有人往他身上盖了一张被子。
第二天十点多才醒来,宋为磊已经出去打包了早餐回来,都是一些清淡的白粥咸菜,特意跟酒店要求才有的,但是绝对不能告诉杨一这几碗白粥的价格,他一定又会心疼。杨一快速刷牙洗脸,就将贝贝叫起来,贝贝除了白粥什么也吃不下,就连白粥也只是吃了几口,就说不要了。杨一将几颗白色的药给贝贝吃下,自己也吃了几口白粥,就停口了。
贝贝半夜生病,外面又下起了大雨,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玩耍,打算等雨小一点了就回家。
在路上没有了来时的欢声笑语,贝贝坐在杨一的大腿上,趴着抱住他的腰部,杨一圈着他在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自己也昏昏沉沉地瞌睡。宋为磊专心致志地开车,因为下大雨有些路段在维修,贝贝身体不舒服在车上一直反胃,幸好杨一有先见之明,在路上给车加油的时候拿了几个塑料袋,贝贝吐在里面,杨一喂他喝水漱口。
贝贝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喝了口水又趴在杨一身上瞌睡,宋为磊听到贝贝的呕吐声也很着急,从后视镜里看杨一低着头皱着眉头瞧着贝贝,一晚上没有睡的他一只手揽着贝贝,另一只手撑着椅背悄悄地往左挪一个位置,大概是一个动作维持久了不舒服,要不就是腰伤又犯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是一阵紧缩。
两个小时以后回到了家,一路上从滂沱大雨变成了晴空万里,天气倒是让人的心里不再那么苦闷了。
差不多到家贝贝就醒了,宋为磊稍微开了点车窗让空气流通,难闻的气味也散一散。
贝贝稍微有点精神了,小嘴巴又说不停了,「爸爸,到家了~」
「嗯,到家了~」杨一虽然一路上被他搅得没精神,但听着儿子的声调也不禁模仿起来。
「贝贝好点了吗?」宋为磊边停车边问。
「肚子不痛痛了~我要回去画画~画得很漂亮~」贝贝还用双手比划着。
「好了下车吧。」宋为磊将车停好从后尾箱里把行李拎上,杨一抱着贝贝出来,披在身上的那件衣服要掉不掉,宋为磊随手套下来拿在手上。
走到楼下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杨一也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着装靓丽,不像是会住在这里的人。倒是怀里的贝贝探出头去,开心地喊着,「姑姑!」
宋为淼也高兴地应了一声,「还记得姑姑呢?」
杨一顿时不知作何回应,宋为磊也不知道他姐姐会来,倒是贝贝又热情地介绍:「姑姑姑姑,这是我爸爸!」
杨一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了声:「你好……」
宋为淼笑了笑,「宋为磊喊我姐姐,你也该喊我姐姐才对的哦。好了好了,你家在哪呢?赶紧让我上去坐坐,昨天就来过一次了,谁知道你们不在家。」
杨一连忙道,「在上面呢。」
贝贝倒是热情地下地拉着她的手往上蹦,「姑姑我带你去~~」
杨一和宋为磊对看一眼也跟随着走在后面,上到第二层楼梯,贝贝就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小脸苍白的,杨一想上前越过宋为淼抱贝贝,宋为淼回头看他一眼,笑嘻嘻地抱起贝贝,「听说你腰伤很严重啊,我来吧,我来看看我们贝贝有多重,贝贝,你多重啊?」
「不知道……」贝贝虚弱地回答。
「你怎么突然间没声儿了?」宋为淼好奇地望着苍白的贝贝,「脸怎么青成这样,在那边都胖嘟嘟很可爱的呀。」
「他昨晚肠胃炎。」宋为磊担心她会说杨一照顾不好孩子,连忙抢先回答。
「啊?好了吗?」宋为淼关心道。
「好得差不多了。」一旁的杨一不敢吱声,只剩下他们姐弟一问一答。
「姑姑~里面就是我家~我要带你参观~~」
进去后杨一特意摆上一个小桌子,搬了两张椅子打算让他们两姐弟好好聊聊,可贝贝着急,拉着宋为淼去阳台指着那几个小盆栽说:「这是我爸爸种的。」又指着另外一盆:「这个是我爸爸种的。」旁边还有一盆,贝贝本着不落空的心思热情地给宋为淼介绍:「这个也是我爸爸种的,都是我爸爸种的~」
「哇,贝贝爸爸这么厉害呀,种这么多东西呀~」
「对呀对呀,我爸爸好厉害的,什么都会的~」贝贝免不了自吹自擂,可杨一在一旁听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突然对面那栋楼房的天台的那只狗吠了起来,宋为淼好奇地望过去,看见了天台上竟然种上了果树,忍不住感叹:「What an amazing view here!The view is bloody beautiful!」
看得出来她也是对贝贝真的好,贝贝也真的喜欢他。
突然冒出的两句英文杨一听不懂,在一旁紧张兮兮,生怕她说这里不好,又要把贝贝带走。宋为磊在一旁悄悄给他翻译,「她就是说这里景色很好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杨一才放下心来。
宋为淼又被拉着去听了贝贝去介绍他的牙刷牙膏,还有在床上的那张被子,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贝贝介绍完了就喊着肚子饿了,毕竟早上吃的全在路上「消耗」完毕,杨一也有心要留个地方给他们姐弟俩谈谈,就把贝贝带出去市场顺便买菜做饭了。
「你只是不认爸爸,连我都不认啦?」宋为淼喝上一口杨一给他倒的水才缓缓说道。
宋为磊抿着嘴唇不说话,宋为淼只好又开口,「妈妈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我是在爸的桌子上看见的地址,就过来了。」
「妈她……还好吗?」宋为磊迟疑着开口。
「还好了,出来这么久也不见你给她打个电话。她老人家想念你,我就过来看看。」
「那就好。」
「爸爸也病了,躺了几天医院。」宋为淼淡淡开口,观察着弟弟的反应。
宋为磊默不作声,宋为淼继续说,「他是你爸爸,要斗到什么时
候?他也老了,你也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吧?」
「我现在很好,你们有我没我都一样,我不能没有杨一。你们不接受他,我只能选择他。」宋为磊淡淡开口,话里不藏温度。
宋为淼没好气地说:「爸爸前几天生病还喝酒,我也知道他心软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跟你一直斗。宋为磊我告诉你,你跟他斗是斗不赢的,他从商多久你多久,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你多少本事都是跟他学的?!要斗到什么时候?!你确实有自己的选择,可是你不能为他俩想想吗?」
「我就是想太多了,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一个人养大孩子的?」
「贝贝很可爱,他的确教的很好也很辛苦,可是你能不能为那个妈想想?多少岁了?为了你们这样来回奔波,老的说不通,你也说不通,家无宁日就是你希望的?」
「他不接受杨一我是不会回去的,他要斗就斗吧,就算是捡破烂我也不会回去的。如果你今天是要来说这些,你可以不用说了。」
宋为淼见事已至此,也放弃了说服他这个弟弟,反正她今天来也只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给她母亲报个平安,无奈道,「行了,就知道你倔脾气。我是来看贝贝,顺道才是看你的。爸爸你不要了,姐姐你也不叫了吗?」
「照顾好妈。」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杨一拖着贝贝买了很多菜回来,本以为宋为淼会留下来吃饭,没想到回去只剩下宋为磊一个人在整理着行李,将换洗衣服泡在水里。
「买了什么菜回来呀?」宋为磊帮忙接过袋子放在厨房,杨一在后头回答:「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就买多了一些。」
「贝贝吃饱了吗?」
「饱了~」
「给他买了两个包子,等会儿给他熬点粥,应该没事了。」杨一边把食材放进冰箱边说。
「我也饿了,记得喂饱我。」
「你要吃什么?」
「糖醋里脊,番茄炒蛋,胡萝卜芙蓉蛋,番茄蛋汤。」
「吃那么多鸡蛋啊。」杨一耳朵里听着宋为磊想吃的菜,一边念叨着,「一天最多只能吃两个……」鸡蛋。他愣了愣,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脑子里重逢,才木讷地想起,这是他第一次到他家时做的第一顿饭,那时什么都没有,偌大的冰箱里只有鸡蛋,只好拼着本事做了这些菜。
没想到……两人都还记得……
「怎么样?」宋为磊见他发愣,又笑着问。
「爸爸说,一天只能吃两个鸡蛋~」贝贝仰着头冲着宋为磊说。
「是呀,叔叔可以吃。」
「为什么叔叔可以吃那么多?」
「因为叔叔长大了呀。」
「为什么叔叔长大了?」
「因为叔叔比你大啊。」
「为什么叔叔比我大?」
……
在厨房里操作的杨一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心中无比温馨,这是他渴望多年的家啊。
饭后的宋为磊顾不得旅程的劳累,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又赶去了公司,却在公司等到了不速之客,前段时间死对头杨氏企业的董事长杨应雄。
今早宋为磊留了个心眼,他看杨一把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袋子里的程度,也知道这大概是对他是十分重要的人。而据他所知,当年他跟杨氏夫妇不过是雇佣关系,不至于到拥着他们的照片入睡。还未调查清楚,年老了二十年的当事人却来到面前了。
该不会……为的是把他儿子揍伤了的事吧。
无凭无据,量他也不敢怎么样。
「你好。」杨应雄首先伸出手示好。
「您好,请坐。」宋为磊伸出手示示意他坐下。
杨应雄迈开步子在办公室走了一遭,环顾四周说道,「你这里倒是不错。」
「不敢当,小生意。」
「现在才知道你是这家公司的,前段时间跟你们抢了生意,实在是对不住。要是知道是你,我就多帮忙了,多赚少赚都一样的。」杨应雄拉开椅子坐下。
宋为磊也只是笑笑,「不知您来所为何事?」
「你们公司现在还缺多少钱周转?」杨应雄开口道。
宋为磊愣了愣,「不知您……」
「我想投资你们公司。」
「为什么?」宋为磊这就想不通了,且不说他先揍了他儿子,还是生意上的死对头,本也没什么利益往来,为何这么好心伸出援手来挽救这家小公司?
「对呀,为什么,且不说你先揍了我儿子,前段时间还跟你抢订单来着,我为什么还要帮你?」杨应雄盯着宋为磊,宋为磊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笑容,等待他继续往下说,前者也继续开口,「你跟那人说是他想偷窥蒋由玉才被你揍的,我却从他嘴里知道你是为了杨一才揍他的。」
「杨先生,我不太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事您直说。」宋为磊也懒得跟他兜弯子,直接了当地说。
「我投资你的公司,第一,你的公司的确是高科技产业的翘楚,很有营利的前景。第二,我是为了杨一来的。」他深呼吸一口气欲言又止,「他……过得怎么样?」
宋为磊狐疑地看着他,杨一在他家也不过是一个佣人,从一个商人嘴里却把营利放在同等的位置,他对他们的关系更加起疑心了,只好淡淡说了句,「挺好的。」
「你还跟他在一起?」
「有问题?」宋为磊不喜欢他这种语气,自然对他语气也好不起来。
「希望你好好照顾他。我投资你的公司,也是希望他过得好一点,这才是真正的第二点。」
「不用你的投资,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恕我冒昧,一个小小的佣人不至于让董事长亲自来跟我谈投资的事情吧?」宋为磊说道。
杨应雄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话我只能说到这,投资的合同我也带来了,如果有下一步合作电话联系。」
直到杨应雄走出门口,宋为磊就越发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