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逆的神色也便淡淡的,未见有多少喜悦,好在他的性格向来就是这么冷清寡淡,在这几年里甚至鲜少有神情缓和下来的时候,顾惜朝也便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倒是顾晚喜悦得很,向来深居简出的她也难得露了个面,给了前来报喜的小厮些许赏钱。尽管她平时似乎对顾惜朝漠不关心的,但到底母子天性,顾惜朝高中探花,她到底也是放心了不少,也就愈发地低调了起来。
她是知晓自己身份污点的人。纵然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有存在感了,但因着这一张美艳动人的脸,早些年她也是出了名的花魁,顾晚深知自己的身份会给顾惜朝带来不小的流言蜚语,甚至会对顾惜朝的前途照成不小的阻碍,所以从来都不曾抛头露面。
本朝殿试将过了会试的进士分成三甲,三甲之中前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而科举延续下来的传统中,探花者,取的是殿试中年轻貌美的进士,所以不得不说,顾惜朝自身是个惊才绝艳之辈,他姣好的相貌也为他高中探花做了不少的贡献。
毕竟一个长身玉立年轻貌美的书生,从他口中听到经世之道,也从别的相貌普通顽固腐朽的老学究要容易接受得多。
圣上倒是十分看重顾惜朝,而顾惜朝也趁此机会,屡屡向圣上展示自己的才能。
也许很多时候,有些经天纬地之才,所缺少的便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青云直上,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但是顾惜朝的锋芒毕露,很快也让他遭到了不少人的羡慕嫉妒恨,给自己树立了不少敌人。
有人上书给圣上,说顾惜朝出身贱籍,本就不应该参加科举,更何况高中探花,告顾惜朝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流言纷纷,更有人传言说顾惜朝是妓女之子,身份卑贱,怎能入朝为官。然而楚逆给顾晚和顾惜朝伪造的良民身份是系统出品,根本查不出什么漏洞,更何况此时入了圣听,顾惜朝又在圣上面前那么一哭诉,没有真凭实据的其他众人一时之间反而成了皇帝盛怒之下发泄的对象。
但那群人怎会善罢甘休,官场之上,哪有什么正歧之分,没有证据就伪造证据,泼脏水不行就用舆论压迫,圣上再愤怒,也抵不过朝堂之上官员联合起来的参奏,顾惜朝的身世倒是成了皇帝一党和朝廷重臣对抗的战场。
到底真想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帝和朝廷重臣之间,到底谁妥协罢了。
而这件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顾晚……自尽了。
顾晚的死给了顾惜朝极大的打击,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编写兵书《七略》了,而自知在官场上举步维艰的他上书圣上,愿弃笔从戎,投身军营。
圣上无法,又兼之因顾晚的死而心生愧疚,只能同意的顾惜朝的请求。
而楚逆,也在研究着到底怎样才算真正将顾惜朝抚养成人。
前几个任务他都是养着养着任务目标就自己成人(黑化)了,但楚逆总觉得应该有一个系统的标准,只是他如今还不知道罢了。
对一个男子来说,成家立业,也许就意味着彻底地长大成人了,而顾惜朝这个时候应该也称得上开始立业了,所以他或许该试试让顾惜朝……成家?
顾惜朝也确实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了,只是如今他在京城之中流言纷纷,身世成迷,普通的大家闺秀能看得上他的并不多,而能看上他的,估计他自己又看不上,更别说他已经请旨从军,短时间里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而在这个时候,傅宗书对他抛出了橄榄枝。
傅宗书身为当朝丞相,权势滔天,而他也想将顾惜朝受在自己门下,故而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顾惜朝。
丞相之女,这身份,倒是顾惜朝高攀了,可这也显示出了傅宗书对顾惜朝的重视,一个能被圣上器重的官场新人,傅宗书也确实很想拉拢过来。
楚逆将顾惜朝召至身前询问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婚姻大事,最重要的还是顾惜朝自己喜爱与否,楚逆只是将傅宗书和傅晚晴的资料放在顾惜朝面前,不曾自己直接做决定。
顾惜朝倒是看了傅晚晴的画像,道:“我与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哦?”楚逆颇有些意外,道,“这倒是缘分了。”
“嗯,那时候我独身一人在外历练,觉得京城之中有些杂耍颇为有意思,便尝试去学习了下卖艺,那时候……她帮过我不小的忙。”
楚逆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她如何?”
顾惜朝思索了片刻,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性格倒是十分温婉随和,是个……很不错的人。”
话说到这里,楚逆也明白顾惜朝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于是顾惜朝的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这个时候顾惜朝投军在即,成婚又显得太过仓促了,况且两人年纪都尚小,便只是定下了婚约,等顾惜朝从军归来之后,再举行婚礼。
【恭喜你,任务“保证顾惜朝性命安全并抚养其成人”已经顺利完成,获得金钱3000,通宝10000。你可以选择现在或者二十四小时内的任意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在系统提示响起的时候,楚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立刻回到登陆空间。
片刻的黑暗过后,熟悉的房间和流水小道又重新出现在了楚逆的面前。
然而在楚逆顺着被迷雾包围的小道一路走到苏妄言的屋舍面前时,却始终不曾找到苏妄言的身影。
楚逆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再回想起那几封杳无音讯的信,楚逆只觉得自己这时候的猜测都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你不是说,在任务世界死了,系统会重塑身体吗?
【是的。】
——那苏妄言呢?
系统诡异得沉默了片刻,似乎去接通了空间另一端属于苏妄言的那个系统,片刻之后才有了回复。
【由于苏妄言通宝不足,系统重塑未能开启,暂时陷入了沉眠当中。】
楚逆:……
☆、56|4。17
第五十六章百丈峰,松如浪
那一刻楚逆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就好像是你有一天得知自己得了癌症,还很有可能是晚期,于是哭过闹过,最后变卖家产立下遗嘱调整好心态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医院发来通知说搞错了,其实你根本就没病,健康得很。
楚逆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这样——你特么在逗我?!
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苏妄言并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苏妄言,就像一个人土豪惯了,就很少会去关注自己身上还带着多少钱,苏妄言以往从来都不缺通宝,也很少会有什么需要用通宝的时候,再说他从来都没在任务世界死过,也不知道自己剩余的通报还不够系统重塑身体,所以一不小心就……呵呵。
而且他大部分的通宝也都是换取了想给楚逆做雪名的那块玄晶,才会在关键时候导致这个后果。
——我的通宝能否借用给他。
【可以,加上苏妄言剩余的通宝,刚好可以开启系统重塑,只是……】
——什么?
【由于苏妄言是第二次重塑身体,原始记忆可能会有遗漏和残缺,需要找人重新回溯到过去,当然系统会以任务的形式发布。不过这个任务和之前的任务都有所不同,因为涉及系统的根源世界,所以限制和要求会有很多,当然,完成任务的奖励也不少,你可以自由选择接受与否。】
——接受。
这一次的任务和以往接受的任务确实有很大的不同,一是时间的回溯,二是在三次元世界里,楚逆并不能使用他自己的身体。说是自己的身体倒也不那么准确,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死在昆仑之后,系统帮他重塑的那个身体。重塑的身体与原本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除了多出来的系统包裹等。
而现在,楚逆在陷入短暂的黑暗之后,再次睁开眼,刚一起神,便察觉到了些许不适应。
他现在使用的身体也是一个道士,年纪倒也不算大,不过长相只能说是一般,和他本来精致的样貌称得上是天与地的差别。但这张脸眉眼间又透露着几分仙风道骨的和善之气,楚逆在镜子中看到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然后楚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镜中的人也微微蹙起了双眉,随后那几分和善之气便一扫而光,眉眼间倒是透露出几分冷漠和疏离之感,倒是比先前更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了。
好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极道魔尊称号的属性加成,也就少去了那几分邪魅暴戾的感觉,其实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一丝丝的戾气的,不过和他原来人人避之不及的样子比起来,这一副模样简直称得上是好人脸了。
楚逆现在的身份也是个道士,只是这个道士道号清客子,身边却没有一把看得上眼的剑,让楚逆不满了很久,最终也只能换成一把拂尘,勉强当做趁手的武器。
白云观在现代不仅是道观,也是著名旅游的景点,素日来上香的游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楚逆想要在千万人中寻找到苏妄言的踪迹也并不容易,好在系统依旧一如既往地可靠,在苏妄言出现的时候,就给了楚逆系统提示。
这一日倒是个晴日方好的天气,许是因为快要见到苏妄言了,楚逆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般的晴朗。
照着系统提示的方向出了白云观,一路行到山道上,楚逆看着来来往往的信客,微微皱了皱眉。来往人群熙熙攘攘,一眼望去,让他一时之间也没办法迅速地找到苏妄言的行踪。
但随着他慢慢靠近系统提示的地方,楚逆心中也隐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往山路某个偏角落的方向望去。
随后便望见一对夫妻带着一个约莫只有十岁的孩童在那边歇脚。
而在楚逆目光望过去的同时,那个孩童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往楚逆的方向看过来,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暖明媚的笑容。
楚逆呼吸一滞,当下便认出了这个孩童就是苏妄言。
彼时才十岁的苏妄言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姣好的样貌在年幼时便显现了几分端倪,令人一眼看去便觉得这个孩子可爱软萌,不自觉得就心生好感。
楚逆走到那对夫妻面前,对着他们微微拱手道:“两位善人好。”
苏父苏母见楚逆一身凌然气质,器宇不凡,一派世外高人的真人模样,身上穿的又是白云观的道袍,也不敢太过怠慢,立直身体对着楚逆道:“道长好。”
楚逆稍稍望了几眼,便知苏父和苏母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读书人,而且见识不凡,心胸宽广,也无怪能教出苏妄言那般霁月光风的人。
小小的苏妄言也学着父母的样子,站直了身体,抬起头脆生生地对着楚逆道:“道长好。”说完又眨了眨眼,对着楚逆笑了笑。
楚逆身上的气质清冷,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连苏父苏母都不敢过于亲近这位突然上前来搭话的道长,倒是苏妄言觉得这个道长亲切得很,不知为何就心生了好感,不像自己的父母那样冷淡待人。
“这个孩子……”楚逆看着苏妄言温暖的笑容,只觉得心底积累的寒冰都被他的笑容捂热融化了,于是不由自主微微勾了勾唇角,回报给苏妄言一个淡淡的笑容。
苏母有些焦急的问道:“妄言怎么了?道长……可是我这孩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是。”楚逆摇头道,“你这孩子和贫道有颇有些缘分,和道家也有不解之缘,不知夫人可愿意送这孩子随贫道上山修道。”
苏母的脸色一白,慌忙拉着苏妄言后退了几步,站稳后十分勉强地对着楚逆道:“道长说笑了,妄言是我独生孩子,怎么可能随道长修道呢。”
她旁边的苏父也跟着道:“还请道长勿要开此玩笑。”
苏父和苏母受过高等教育,如今又身任公务员,对佛道等宗教本就没有太大的信仰,今日带苏妄言了白云观,也是旅游的心态多过上香的心态,此时看向楚逆的目光已经从看世外高人的敬重到了看江湖骗子的警惕。
楚逆察觉到对方眼底的警觉和不信任,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本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自然也不知晓怎么去劝服苏父苏母,想了想,也只是道:“贫道久居白云观,道号清客子,这个孩子于道法有着深厚的渊源,日后夫人若有疑问,随时欢迎夫人来白云观找贫道,贫道必将扫榻相待。”
想了想,楚逆又补了一句道:“这个孩子近日可能会遭遇一个大劫,夫人若想清楚了,再来寻贫道也不迟。”
“不劳烦道长了。”苏母此时已经紧紧地抱着苏妄言,看向楚逆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人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