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林不知所踪,但易渊感觉得到,他还在附近,帮自己挡住了梦境外的压力。只是他不明白,梵卓为什麽会闹到这种地步!
城堡内的血族几乎被屠杀殆尽,梵卓的衣服上已经染满了同族的鲜血。他一步步前行,火焰似乎也在畏惧他,自动分出一条道路。
来到书房前,梵卓手指一动,便打开了紧闭的房门,房间内的两人都是一惊。佐伊和他的妻子站在一起,见梵卓闯进来,急忙把妻子护在身後。
“你究竟想做什麽!”佐伊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凶狠对看著自己的儿子,眼神中竟然是满满的恨意。
“复仇。”梵卓的嗓音如同寒冬的大雪,冰冷无比。“你的妻子做了什麽,你应该很清楚。”
佐伊看了妻子一眼,不知道该怎麽反驳。她做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过,自己却都是清楚的,甚至是默许了妻子的做法,只是现在绝不能承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哪怕你已经不是我的儿子,也别以为继承了惩戒人的身份,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梵卓看向面前瑟缩著的女人:“你不打算承认吗?身为贵族,却阴谋刺杀惩戒人,我有资格将你们当场处决。”
佐伊神情一凌,身边的妻子却动了。女人依旧如结婚时一般美貌,但此时的表情却像是最低等的吸血鬼,变得狰狞怨毒。
“没错,你是惩戒人,可那又怎麽样!”女人尖声道,“你已经跟梵卓家族没有关系了,为什麽要回来,为什麽还要出现在城堡里!”
“我只是来取回我寄存的东西。”梵卓冷淡道,“既然你们已经承认了罪行,我以惩戒人之名,剥夺你们的生命。”
看著梵卓掌心腾起的火焰,佐伊知道今天梵卓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了。可自己的异能又被梵卓提前设下的法阵压制住,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猛地将妻子推倒在地上,佐伊大声道:“是她、是她做的,和我无关。”
女人震惊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尖叫著扑上去撕咬起来,早已经没有半点贵族的样子。
梵卓手掌一扬,火焰便扑到女人身上,将她全身都点燃。女人摔倒在地上,在烈火的焚烧下痛苦地嚎叫,最终被燃尽,只剩下一点灰烬。
佐伊跌坐在椅子上,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然而当梵卓再次走向他,他立刻站了起来。“你已经杀了她,还要做什麽!”
这一次,梵卓没有解释,只给出了两个字:“杀你!”
“你、你……”佐伊颤抖著指向自己曾经的儿子,“都是因为你,是你的诅咒害了我!如果你没有出生,我就还是风光的族长继承人,我会是最高贵的血族!都是你的错!”
梵卓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又再次前行,几乎要逼到佐伊面前。佐伊惊恐地後退,然而梵卓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阻止了他最後的挣扎。
手掌变成了利刃,直直捅进了佐伊的胸口,没有在意佐伊眼中的愤恨与不甘,梵卓手臂一动,将佐伊的心脏挖了出来。男人的身体颓然倒了下去,失去心脏,即使是纯血,也没办法活下去。
易渊始终跟在他身後,看著易渊的身影,胸口一阵闷痛。他知道,梵卓不是真的那麽冷血。因为曾经有过期待,才会绝望,才会变得无情。
他忍不住轻声道:“梵卓……”
梵卓似乎有了感应,微微抬起头,却没看到任何人。将佐伊的心脏扔到地上,梵卓不再停留,朝地下室走去。那里还关著前任惩戒人,现在,是梵卓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8鲜币)47谢谢你为我流泪
关押血奴的地下室已经荒废了很久,乾枯尸体却还扔在囚室里。梵卓视若无睹,一步步走到尽头。大门早已经破旧不堪,梵卓指尖一扫,便轰然倒了下去,露出房间里灰败的人影。
金发血族早已经没有了贵族的模样,目光像是一潭死水,只有在看到梵卓时,才泛起一丝波澜。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来了。”
“把力量交给我,你就可以解脱了。”梵卓的语气中待著一丝怜悯。对於交出使命的惩戒人来说,只有死亡才是他的归宿。
梵卓走到男人面前,还带著鲜血的手掌瞬间插入了男人的心脏,眼中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看著面前的男人,就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卑微的、孤独的死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流露出的这一点痕迹,却被易渊发现了。
易渊一路跟随著他,看著他占满鲜血的双手,却没有丝毫畏惧。相反,这样的梵卓让他感到心疼。
在他面前,梵卓一直是温和而可靠的,易渊也习惯了身後有这样一个高大的身影。然而看了这麽多被掩埋的记忆,易渊才恍然意识道,原来那麽强大的男人也是需要温柔与支持的。
不能让他一个人背负下去,易渊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没有细究这样想的原因,而是顺应自己的本能,走向看似冰冷的梵卓。
然而还不等易渊走到他身边,金发男人身上忽然溢出黑色的烟雾,在房间里凝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梵卓似乎毫不意外,放下已经没有生气的男人,站直了身体。“亚尔林。”
黑雾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不知道梵卓是在叫他。他扭曲著,似乎张开了血盘大口,要将梵卓一口吞进去。
“梵卓!”意识到面前的黑雾就是亚尔林的本体和能力,易渊心中一紧,快步朝梵卓冲了过去。
只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晚了,梵卓根本没有抗拒,甚至是主动将亚尔林的灵魂引到自己身上。他继承了惩戒人的身份,也需要得到惩戒人时代传承的能力。
黑雾猛地包裹住梵卓,呼吸般舒缩了一下,便彻底收进了梵卓的身体里。身体被另一个灵魂侵占,梵卓眼前一片血红,痛苦地大叫出来。
“梵卓!”易渊紧紧抱住满脸痛苦的梵卓,觉得自己也被凌迟了。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如果不是真的痛到极点,又怎麽会叫出声。
易渊的胸口紧贴著梵卓的背,试图安抚住忍不住挣扎的人,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什麽这次自己能顺利接触到梵卓,而不是始终做一个局外人。
也许真的感受到易渊带来的温度,梵卓的动作渐渐平静下来。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暗,忽然笑了起来。
明明是熟悉的嗓音,却变得怪异起来,像是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一个得意,一个自嘲。
易渊知道,怀里的人不再是刚刚见过的梵卓了。这具身体,已经寄居了另一个灵魂。
感觉到颈间落下的水滴,梵卓一怔。他没有回头,只是笑容变得柔和。“易渊,谢谢你,愿意为我流泪……”
话音未落,梵卓的身影便渐渐透明,最终归於虚无。易渊还维持著拥抱的姿势,眼角一丝可疑的水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落泪,也许因为梵卓的笑。他是在替梵卓痛苦,替他不甘,为他接下来不自由的时光而难过。
“易渊!”尤金不知道什麽时候冲到了易渊身边,将他拉到一旁。“你怎麽了,你不可以出事的!”
易渊这才注意到,梦境已经开始崩塌了,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黑洞。如果不是尤金及时拉开他,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麽被吞噬了。
抓紧了尤金的手,易渊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又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梦境外的黑暗渐渐退去,隐约能看到移动的人影。
易渊皱著眉想了想,才回忆起自己坠入梦境前的事。古堡的管家被亚尔林杀死了,亚尔林画下法阵,却被敌人设计将自己、梵卓和尤金带入梦境。
现在他看到的,大概就是现实世界中,守在他身边的人了。不过看他们戒备的样子,不像是来帮自己的,更像是随时准备攻击的敌人。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亚尔林忽然出现在易渊面前,鼻尖几乎触到易渊脸上。
易渊松了一口气,有亚尔林在,应该可以保证三人的安全。
亚尔林脸上却是难得的凝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和梵卓一定有一个人要死,你会选择谁?”作家的话:少来一点~
(8鲜币)48记住你欠我的
易渊完全没想到会面临这种选择,顾不上危险的场景,诧异地看著认真的亚尔林。“你这是什麽意思?”
“回答我!”亚尔林抓住易渊的肩膀,也不管会不会弄疼他,强硬地要求著答案。“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希望是我,还是梵卓?”
墨蓝的双眼中正酝酿著一场风暴,让易渊读不懂。他唯一知道的,是亚尔林在逼他做选择。亚尔林在告诉他,在亚尔林和梵卓之间,他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是进入梦境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梵卓。然而在一起经历过梦中的纷纷扰扰後,他已经不再恨亚尔林,甚至有了模糊的情愫。
“我……”易渊迷茫地摇了摇头。他想说自己不希望任何人消失,可也知道这是最糟糕的结局。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梵卓的示爱,不该更不能对曾经的敌人心软。
看著易渊犹豫的神情,亚尔林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忽然後退了一步,连脸上的表情也褪了乾净,转身朝外走去。
“亚尔林!”易渊不可能这时候还察觉不到异常,立刻抓住了亚尔林的手腕。“你要去哪里,梦境已经要崩塌了!”
“放心,我会让你安全离开。”亚尔林没有回头,语气又回到了初见时的轻佻与自负。他的笑声很轻,却还是传到了易渊耳朵里。“易渊,记住你欠我的。”
梦境再次被撕开了裂缝,呼啸的气流吹得易渊脚下不稳,只能勉强拉住身边的尤金,却抓不住主动离开的亚尔林。那一瞬间,易渊忽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再也无法填补。
这一次,梦境被彻底打开,易渊能清楚地看到梦境外神情凝重的血族。他们操纵著熟悉的异能,似乎准备一接触到他们,就立刻发动攻击。
易渊心中一沈,却看到亚尔林主动破开空洞,朝梦境外的血族冲了过去。
那是为杀戮而生的男人,在敌人中穿梭而过,每一次都会收割敌人的生命。亚尔林的异能被发挥到了极致,面对血族中都难得一见的精英,他依然带著狂妄的笑容,没有一丝畏惧。
“不行,这麽下去会出事的!”易渊的眉头却越来越紧,以对亚尔林的了解,现在的强度完全超出了亚尔林的水平。
这段时间亚尔林的身体一直在修复中,伤口始终没有完全愈合。现在这样疯狂地战斗,根本就是在透支生命!
易渊忍不住要冲上去阻止,却忽然觉得身上一麻。他惊讶地回头,“尤金……”
尤金不敢正视他的视线,掌心发出的电流却越来越强,闪烁著幽蓝的流光。“对不起易渊,我不能让你过去。”
“尤金!”易渊强撑著被电击的痛楚,努力挣开尤金的电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再这样下去,亚尔林会……”
“我不能违背惩戒人的命令。”尤金像是鼓足了勇气,终於抬起了头,“而且对我来说,易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电流骤然变强,易渊眼前一黑,昏睡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亚尔林最温柔的一次笑容。
“哥、哥……”模糊的声音传进耳朵,易渊像是陷在了沼泽里,拼命想要醒过来,却怎麽都睁不开眼睛。
“都这麽长时间了,是不是出了什麽问题?”熟悉的嗓音带著明显的焦急,房间里响起不安的脚步声。
“他会好起来的。”另一个嗓音低声回答,声音带著沈稳与笃定,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好了,别想了,都说没事了。”第三个声音响起,显得十分不耐烦。“先出去吧,你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易渊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是弟弟易游在担心他,只不过被商宗宇推了出去。门扉合上,有人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指。
一股暖流沿著指尖淌遍全身,身上沈重的感觉退去,易渊缓缓睁开了双眼。最先映入双眼的,是一双墨蓝的双瞳。
“亚……梵卓。”易渊轻叹了一口气,低喃著叫出男人的名字。
“是我,我们回到现实了。”梵卓依旧笑得温柔,“抱歉,让你经历了这麽多……难堪的事。”
易渊没有回答,这本来不是梵卓的错,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他。何况想到少年梵卓经历过的一切,他更无法对梵卓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
“从古堡回来已经两天了,尤金早就醒了,你却一直睡著,你弟弟很担心。”似乎看出易渊的疏离,梵卓站起身,“我去叫他,你们这麽久没见面,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易渊缓缓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他太累了,不只是身体,还有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梵卓,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