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渊,快来看,刚刚那段我已经能弹好了。”尤金兴奋地过来拉他。
易渊却没有动,反而问道:“现在什麽时间了?”
“你在说什麽啊,不是说好了要交我弹这支曲子麽?”尤金歪著头笑,眼睫垂下一片阴影。
易渊站起身道:“你自己练习,我有事找你父亲。”
“爸爸很忙的,不要去打扰他了好不好?”尤金抓住易渊的手腕,撒娇似的说著,完全不见之前的腼腆。
易渊神色一凌,正色道:“尤金,放手!”
“不要,你答应过留下来陪我的!”尤金忽然收敛起笑容,大声道。
易渊甩开尤金的手臂,回过头却发现原本的出口消失了,窗户也被换了墙壁,整个钢琴室变成了完全密闭的空间。尤金眼神冰冷,低声道:“不许走,我也不能走,离开这里的话,会有很恐怖的事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易渊反倒愈加平静了。“恐怖的事是指什麽,你未来惩戒人的身份?”
尤金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不是!”
“为什麽,做惩戒人有什麽不好?”易渊问道。
“什麽都不好,爸爸不要我了,他们把我关到别墅里。”尤金难过地抱住头,嗓音有些痛苦。“所有人都讨厌我,没有人跟我说话,他们说我身体里流著肮脏的血液……”
“不是的!”易渊打断道。
将尤金的手腕握住,易渊强迫他看向自己。“尤金,你听著,没有谁是生来低贱的。我不是血族,不知道他们为什麽会排挤你,可在我眼里,尤金.梵卓是个懂事、勇敢的男孩,他一切都做的很好。”
“我做的……很好?”尤金的眼角有些湿润,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眼神中却隐隐含著期待,似乎只有易渊的肯定,才能让他摆脱曾经的痛苦。
“是的,你是个优秀的男孩,之後也会成为一个成功的男人。”易渊沈声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勇敢面对发生过的一切,而不是躲在这里逃避现实。”
易渊的强硬让尤金有些怔愣,然而下一刻他就挣扎起来,试图摆脱易渊的双手。“不要,我喜欢这里的生活,不要离开,不要!”
易渊被少年的爆发力撞得後退一步,却落进了一个并不陌生的怀抱。身後传来那人冷冽的嗓音:“你就是这麽对待照顾你的人的?”
易渊有些意外地回头,只见原本冰冷的墙壁不知什麽时候破了一个洞,墙外一片暗色混沌,显然梦境已经崩溃了。不过梵卓在这里,就没什麽可担心的了。
将易渊拉到身後,在易渊看不到的角度,梵卓眼中射出一道冷芒。“我知道你是清醒的,如果你还想证明自己不是别人口中低贱的杂种,就给我老老实实离开这里。”
原本易渊不满於被梵卓护在身後,听到这句话却顿住了。这样的口吻,和平时温和的梵卓相差太多,甚至和杀人时的冰冷也不一样,让易渊感觉有些陌生。
尤金害怕地退了半步,嗫嚅著不肯抬头,似乎仍然不能下定决心。
梵卓忽然轻笑一声,冰冷的嗓音让人反而想要逃避。“你在怕什麽?让我猜猜,是那个将你视作耻辱的亲生父亲,还是那个试图强奸你的贵族?”
尤金猛然抬起头,仍然稚嫩的脸上充斥著狰狞的表情,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梵卓焚尽。他愤怒地叫喊著:“不是的,不是!”
周围的空间骤然扭曲起来,无人弹奏的钢琴发出一阵嘈杂的混响。易渊立刻向前,想要抓住发狂的尤金,却反被梵卓自然地揽住腰。
“别动,不然我们又会分开!”梵卓低声警告。
四周的墙壁彻底崩塌,易渊只觉得眼前一转,就换了一个空间。他认得出,这里是惩戒继承人居住的别墅,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时间,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想要听实话吗?”梵卓笑笑,“我觉得,恐怕我们还没有出去。”
仿佛为了印证梵卓的话,附近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易渊心中一动,挣脱梵卓的手臂,朝尤金曾经的卧室跑去。
(10鲜币)36新的梦境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麽高贵的惩戒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所谓惩戒人,不过是被肮脏灵魂选中的牺牲品而已!”
易渊脚步一顿,却听到房间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隐约猜到了现在的处境。他确信,自己现在所处的梦境,正是尤金杀人的回忆。
易渊冲到门口时,正看到尤金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银质匕首藏进怀里。他还穿著睡衣,衣领被谁粗暴的撕扯过,泛白的衣料上已经多出一道长长的裂口,而尤金的颈间,也留下了一道青紫的淤痕。
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正跌坐在地上,凶狠地看向尤金,那神情,就像在看一只发狂的流浪犬。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尤金的小动作,还兀自叫嚣著:“你居然敢这麽对我,我可是子爵!”
尤金毫不示弱地回视,眼中满是狠厉。他很清楚凯斯的目的,哪怕年纪还小,但自幼生活在贵族之中,不是对这种“娱乐”一无所知。只是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如此对待。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
凯斯还犹自不觉,自以为震慑住了尤金,嘲讽道:“现在知道害怕了?还是说,你在等惩戒人来救你?别做梦了,那个惩戒人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没人会来关心你这个杂种!”
尤金忽然扑了过来,根本没有给凯斯反应的时间,就将手中的匕首送进了对方的胸膛。一声闷响,凯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麽。
尤金却是出奇地冷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用力拔出匕首,一道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稚嫩的面孔竟然显得异常狰狞。
哪怕是血族,被银器刺中的伤口也不是那麽好愈合的。尤金却像是不放心似的,再次扬起了利刃。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刺入身体的触感。
尤金一怔,缓缓转头,就看到面沈如水的易渊。脸上的狰狞之色骤然消失,换成了惊惶与愧疚,尤金喃喃道:“易、易渊,我不是……”
“不是你的错,”易渊沈声道,“但杀人不该是你的目的。”
“我不知道……”匕首落到地上,尤金露出真正孩子似的脆弱,茫然地摇著头,“是他……我不想杀人……”
易渊轻叹了一口气,将尤金抱进自己怀里,“好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安全的。”
尤金讷讷回抱住易渊,轻声问:“易渊,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易渊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否认。微微点头後,易渊道:“现在平静下来,你该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在现实中,你要负责带我们回去。”
尤金揉了揉泛红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做。”
话音还没落,身边的景象又起了变化。梦境中的色彩如潮水般退去,身周很快暗了下来。尤金将易渊抱得死紧,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易渊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刚刚居然扔下了梵卓!
黑暗仿佛带著某种特别的魔力,无论易渊怎麽强迫自己,还是抵挡不过排山倒海的倦意,只能在昏睡之前,将尤金搂得更紧一些。
怀里的人一动,易渊便惊醒过来,警惕地打量四周。尤金有些局促地站直身体,像极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易……易渊,吵醒你了吗?”
易渊摇摇头,“这是哪里?”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醒过来。”见易渊没有追问,尤金反而更加羞愧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被困在这里。”
“你都记起来了?”易渊问道。
尤金甚至不敢面对易渊的视线:“是的,全都……易渊会讨厌我吗,我杀了人……”
“我说过,反抗不是你的错。如果当时那个男人没有死,出事的就会是你。”易渊虽然不赞同杀人,但作为商盟的领袖,他绝不会有无谓的仁慈,所以他不认为尤金当时的做法有错。
真正让易渊在意的,是尤金第二次挥刀时眼中的凶狠。眼神中是破坏一切的疯狂,表情和行为却冷静的没有一丝差错。这样的尤金,让易渊不可抑制地想到亚尔林。
收起飘远的思绪,易渊专心思考起现在的处境来。这一次,他们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看装饰也是血族贵族的风格,只不过比尤金以前的家族要豪华许多。在血族眼中,甚至墙上一幅普通的油画都的地位的象征,可见这里的主人地位不低。
门外隐隐传来柔和的乐曲和人们的交谈声,易渊走到门边,朝尤金道:“跟紧我。”
“是。”尤金立刻应道。现在的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警惕与凶性,只不过对易渊的依赖也更深了。易渊为他做过的,他都一一记在心里,俨然将易渊视为最亲近的存在。
一推开门,入眼的便是灯火通明的舞厅,盛装打扮的血族男女们三三两两地交谈著,衣著笔挺的侍者们穿插其中,适时送上甜美的饮品。看上去,像是某个贵族举行的宴会。
“知道这是什麽地方吗?”易渊朝身後的尤金道。
尤金仔细辨认过,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来过这里,也不认识这些人。”
易渊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还在尤金的梦境里,可现在看来,这里已经与尤金无关。
音乐声渐渐小了下来,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走到舞台中央,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易渊也看了过去,心里腾起一阵异样。尽管轮廓并不相似,但男子的黑发蓝眸,却与梵卓十分相似。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们的舞会,”黑发男人牵著女伴的手,朝众人致意,“感谢诸位的祝福,巴尔萨泽像各位致意诚挚的谢意,希望诸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周围响起礼貌的掌声,乐声渐起,男人朝女伴做出邀舞的姿势,两人翩翩旋入舞池。半支曲後,周围的客人也纷纷加入,舞会正式开始了。
易渊不敢轻易靠近舞池中央,只是四周徘徊,却见一个和尤金差不多大的身影在正门边一闪,便消失在庭院中。下意识地,易渊抓住尤金的手腕,朝那个身影追了过去。
(10鲜币)37心动的感觉
月色正好,为庭院中的花木投下斑驳的阴影,逃走的少年轻车熟路地绕进花丛之中,转眼就没了踪影。易渊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
尤金快步追了上来,脸上一片冷凝。“不追吗?”
易渊摇了摇头,毕竟现在情况不明,他刚刚的行为已经不理智了,不能再带著尤金冒险。一转过身,易渊便瞥见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二楼的露台,男人坐在汉白玉的围栏上,似乎在遥望夜空。银色的月光洒在他黑色的长发上,笼出一层淡淡的光辉。黑色的礼服很修身,那人只是随意地坐著,便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剪影,带著些与世隔绝的疏离。
易渊从来没有错认过梵卓与亚尔林,然而进入梦境之後,却越来越觉得两个人相似。像是现在,他就不敢确定那个有些寂寥的男人究竟是温柔的梵卓,还是恣意的亚尔林。
似乎察觉到了易渊的视线,男人低下头,朝易渊扬了扬手臂,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我知道你会来。”
心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易渊的心情莫名一松,“是你,亚尔林。”
“怎麽,很失望?”亚尔林从露台上跃下,正落在易渊面前。随意卷起自己黑色发梢,亚尔林低笑道:“虽然不太习惯新造型,不过看上去效果还不错,至少让你印象深刻,不是吗?”
易渊不置可否,长发的亚尔林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刚刚亚尔林脸上的空寂,似乎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没有意义。
“这里究竟是什麽地方,为什麽我们还没能回到现实?”决定压下心中的异样感情,易渊问道。
“即便是商宗宇,也不可能无所不知。”亚尔林伸出手指摇了摇,笑容暧昧。
易渊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这段时间,他已经养成了凡事询问梵卓的习惯。自然而然的,他选择了相信对方,依赖对方,而不是靠自己的理智去思考、判断。甚至在换成亚尔林之後,他也依旧是这麽做的,所以才会被亚尔林抓住机会嘲笑。
幸好亚尔林没再纠缠下去,继续道:“不过这里是什麽地方,我倒能回答你。这里是梵卓家族的城堡,今晚宴会的主人是梵卓家族族长的儿子佐伊.梵卓,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才结婚不久,还在蜜月期。”
梵卓迅速过滤了一下梵卓家族的情报,皱眉道:“据我所知,梵卓家族的现任族长有三个儿子,但没有再婚的。”
“当然,因为这不是现实中的时间,而是过去的留影。”亚尔林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黑色的缎带,将变长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