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苦笑:“这可好,我还自以为挺神秘的,其实正进了人家的圈套。”
郭四季也笑出了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进来呢!”
窗口一下子变亮了,四下里尽是脚步声。
罗隐站起身往门外走,一面走一面叹气:“现眼,现眼!我怎么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呢?”
郭四季偎着他,懒洋洋地笑道:“因为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连‘声东击西’都知道。”
门外已是火把林立,不知有多少人围住了他们。
愤怒的眼睛在灼灼的火把下亮闪闪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罗隐大声道:“请唐大侠出来说话。”
火把突然向两边分开,一个和郭四季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袅袅地走了出来。
她的眼波在火光的辉映下,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悠力。
她在微笑,笑得很柔、很媚、很娇,也很可爱。
罗隐忍不住侧目看着郭四季。
郭四季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三姨娘停在离他们两文远的地方,俏皮而轻快地道:
“唐大侠不在,贱妾代他向二位致意。两位怎么今儿有兴致到下人们住的地方赏月呢?”
罗隐干笑:“其实赏月没必要选地方,月亮好就行。
郭四季你说对不对?”
郭四季横了那女人一眼;“你少跟她搭腔,看你那副色迷迷的样子!”
罗隐一怔之际,郭四季已转向三娘娘,冷笑道:“我们是来救人的。你要是识相,乖乖地把人放了,否则我们就要踏平唐家。”
三姨娘温柔地摇摇头:“你们没有这个能力。你们也无权命令我干什么。我只要一声令下,谁也别想逃出去,你信不信?”
“不信。”郭四季大声喊道;“你若是那么大的本事,就没必要搜罗那么多武林高手对付天目山林家的人了。”
三姨娘的微笑一下僵住了,眼中也闪出了幽幽的绿光。
郭四季昂着头,毫不含糊地和她对视着。
“看来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三姨娘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仍叫人心醉:“可惜,知道的太多的人,好像命都不长。”
郭四季骄傲地道:“我周岁的时候,号称天下第一神卦的马铁嘴给我算过命,我能活到一百零六岁。”
马铁嘴的卦,一般说来都很难,武林中人都崇拜他,把他当神仙。若是马铁嘴说郭四季能活一百零六岁,谁都不会认为她只能活一百零五岁。
马铁嘴的卦没人怀疑,也没人敢怀疑。
三姨娘一怔之下,旋即脆声娇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郭四季火了:“笑什么笑?”
三姨娘抹抹笑出来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娇喘着说道:“马铁嘴当年也给我算过一卦,他说我活不过十三岁。
结果我十四岁生日刚过,就一刀杀了他。”
郭四季突然怔住,呆呆地盯着三姨娘。
罗隐叹了口气,缓缓抽出香木剑,一层淡红的宝光护住了他和郭四季,他说:“我今天才了却了一桩心愿,找到了杀害马铁嘴的凶手。天幸,天幸!”
三姨娘挺着迷人的胸脯,媚笑着瞟着他:“你想为马铁嘴报仇?”
罗隐点点头:“这是家师交待的任务之一。”
三姨娘柔美的纤腰微微一扭,万种风情顿生:“你能杀得了我吗?”
罗隐摇摇头。
三姨娘娇笑道:“你既然杀不了我,又何必说大话呢?”
罗隐也笑了:“我不杀你。我只是想抓住你,交给马铁嘴的后人处置。”
三姨娘放声大笑起来,指着罗隐道:“你们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疯了?马山君是马铁嘴的儿子,他现在我手里,这个人居然还想抓住我交给马山君!”
没有人敢说话,夜空里只有三姨娘的笑声在响。
罗隐平静地举起香木到,剑尖指向三姨娘:“你也许知道香木到代表着什么?”
“无知和狂妄。”三姨娘笑盈盈地脱口而出。
“错了。”罗隐似乎根本没听出她的讽刺,骄傲地高声道:“香木剑代表了医者之仁。它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救人的。”
“难道你想救我?”三姨娘佯作吃惊:“我的处境真有那么可怕?”
“不错。”罗隐微笑:“你的神智已濒于疯狂,你的所作所为已表明你是个失心疯的女人!”
三姨娘的脸一下青了,半晌才颤抖着嘴唇进出三个字:
“你找死!”
“你找死”这三个字是和一把雪亮的小刀以及三十招毒辣、凌厉、阴狠的杀着一同出现的。
已没有人能看清三姨娘的身子在哪里,甚至连刀光都看不清了。
似乎她已消失,又好像她无处不在。
近处的火把一下熄灭了十九个,远处的火把上熊熊的火焰也一下向外飘开。
凌厉的杀气,使火焰都变绿了。
罗隐却好像没动过似的。他只是闭目,宁静地站在那里,手里的香木剑在极缓极缓地挥动着。
他根本就不像是在作殊死搏斗,而像是小孩在洋洋自得地体会着当剑客的惬意的滋味。
又像是在领悟着侠客真正的意义。
一朵血花绽开,又是一朵……
似乎是转眼之间,罗隐的白袍上已缀满了艳丽瑰奇的血花。
只有他的右手,还是雪白的。
而他的脸上,也并没有因沾满血迹而失去肃穆和傲岸。
郭四季只觉得心都不知跳到哪儿去了,双脚也软软地站不注了。
她很想冲上去帮帮他,可她根本就看不清三姨娘究竟在哪里。
“奶奶,奶奶你还不快去救他!”
唐乖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住使劲拽着唐老婆婆的袖口。
唐老婆婆叹气:“你知道你爹宠着你三姨娘,凡事都是听她摆布。奶奶也不好去救人呀!”
唐乖乖忍不住尖叫起来:“难道你就眼看着他被人杀死吗?”
唐伯符悄然出现在她身边,冷笑道:“乖乖,你竟然向着咱家的敌人!”
唐乖乖激动得失去了理智:“他不是唐家的仇人,他只是三姨娘的仇人!”
“乖乖!”唐伯符大吼,显得有些惊惶。
唐乖乖一下没了力气:“爹,他是好人,不是坏人。”
唐伯符严厉而又不失慈爱地抚着她的头发,沉声道:
“乖乖,跟奶奶回房去吧。女孩子家,最好少看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
一抬头,看见了唐老婆婆眼中的鄙夷和愤怒,唐伯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罗隐突然朗笑一声:“三姨太,该住手了吧?”
三姨太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那么风姿绰约,甚至连她的发丝都没乱。
而罗隐却已变成了一个血人。
胜负该是昭然若揭的。
可罗隐却在微笑,而三姨娘已是满面惨然。
“狂刀三十八,厉害!”罗隐咧嘴笑笑,冲三姨娘点点头道:“果然是你。”
三姨娘的身子突然微微晃动起来,手中小刀已落地。
很显然,她也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郭四季发出一声欢呼,扑到罗隐身边,颤声叫道“你赢了,你赢了!”
罗隐伸出右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微笑道:“不赢不输,平手”
三姨娘慢慢弯腰拾起小刀,又慢慢地站直身子,慢慢地抚摸着刀锋。
她的眼中,似有晶亮的东西在闪动。
罗隐叹了口气:“三姨太,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我想我该走了。”
三姨娘抬头,深深地看着罗隐,神情很奇怪,似有一些伤感,有一些痛苦,也有一些怨恨。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罗隐低下眼睛,囔囔道:“不错,是我。”
郭四季惊讶地看着罗隐,又看看三姨娘:“你们……
你们认识?”
三姨娘眼中突然射出了怨毒的冷光,直射向罗隐:
“就算我杀不了你,你也绝对不会好过的。我要毁了你,让你身败名裂!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求我宽恕你往日的无礼和今日的罪行!”
郭四季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三姨娘突然转身,寒声叫道:“闪开,放他们出去!”
远处的唐伯符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第十四章
“你认识她?”
郭四季追着问,面上醋意浓得能酸死十头大牯牛。
罗隐苦笑:“不认识。但我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
郭四季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他说谎欺骗自己。
罗隐沉默了,面色很不好看,嘴角也痛苦地抿紧了。
郭四季乖觉地住了口,温柔地亲了他一会儿,起身笑道:
“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洗洗伤口,也该换药了。”
她刚走到门口,却被罗隐叫住了:“我是该告诉你这件事。”
郭四季抿嘴一笑,悄悄地走回来,偎进他怀里,娇柔无邪地轻声道;
“我不想听了。只要你好好亲亲我就行了。”
罗隐轻轻吻了吻她的柔唇,抬头叹道:“她原来姓陈,小名叫黑儿,我们是……”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选择着什么言词。
郭四季往上爬了一点,用火热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罗稳向后一仰:“我们是指腹为婚的……”
郭四季吓了一跳,脸一下白了,殷红的唇也失去了颜色。
罗隐不看她,只顾低声往下说:“……但我们从来没见过面。长大以后,她知道我叫什么,也知道我是香木剑的传人,我也晓得她是狂刀的后代,仅此而已。所以,实际上我并不认识她,而只不过是知道她……”
晶莹的泪珠溢出了郭四季的眼眶,但她还是努力在微笑:
“你这次出山,也是为了寻她?”
“不是。十年前,就是她杀了马铁嘴之后,我师父知道了,出手救了马山君,当面狠狠训斥了陈黑儿一顿。后来她家就送来了退婚的信……”罗隐苦笑:“实际上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说对不对?”
郭四季不答,只是娇羞而又欣喜地撅着嘴儿,凝视着他的眼睛,一任珠泪儿乱滚。
罗隐讨好地伸出手,替她轻轻拭去面上的泪珠。
郭四季“嗯嗯”了几声,突然双手抱着他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将他的脑袋抱在心口:
“你听听,心跳得多快。人家差点儿就要吓晕了。”
郭四季吃吃笑了起来:“她真傻。”
罗隐根本不想说话,只顾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她现在一定后悔死了。”郭四季呻吟道:“不过,我不怕她跟我抢你,她抢不过我的……”
唐伯符焦灼不安地搓着手,来来回回地在门外走着。
门里传出的是三姨娘的痛哭声和东西摔到墙壁和地毯上的声音。
三姨娘在骂人,当然是在骂罗隐:“混小子,你凭什么教训我?干吗要让我碰见你?我要……呜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唐伯符凑到门缝里,柔声叫道:
“黑儿,黑儿……黑儿你别哭,我会杀了姓罗的小杂种给你出气的……”
三姨娘尖声大叫起来:“我的事,不要你管!”
唐伯符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告诉你唐伯符,你少张狂!惹得姑奶奶火了,连你们唐家我都踩平!”
唐伯符低着头慢慢走开了,三姨娘还在叫骂不绝。
郭四季红着脸推开了罗隐,也斜着水汪汪的眼儿,断断续续地道:
“别胡来!你的伤还……还没好,就想……”
罗隐一把扣住她手腕,郭四季挣了几下,没挣脱,又被他拉了回去。
唐老婆婆冷冷地看着垂手而立的唐伯符,冷笑道:
“这件事本来我是不想管的。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管不了那么多,你也早就不把我这个当母亲的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唐伯符苦着脸咬着牙,冷汗直流。
唐老婆婆指着三姨娘住的方向,又道:
”自打你讨了这么个狐狸精似的小老婆,咱们唐家安生过一天没有?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倚门卖笑,勾引男人,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亏了你还整天赔着小心,像条狗似地成天跟着她转!莫不是她要偷男人,还得你去帮忙收拾铺盖是怎么的?你还像不像个男人?还有点刚骨劲儿没有?难道你是成日价戴着绿帽子,戴久了,习惯了,心安理得了是不是?”
唐伯将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双手已微微颤抖起来。
唐老婆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小刀,一刀刀地割他的心。
唐乖乖轻快地捧上一杯茶,娇声道:“奶奶,你别气坏了身子,有话慢慢说吗!”
唐老婆婆喘了几口粗气,指着唐乖乖对儿子道:“你看看乖乖,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你原来多喜欢乖乖,现在呢,为了那个小骚货,见了自己亲生女儿受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难道乖乖被她欺负得还不够,还要你这个当老子的再雪上加霜吗?”
唐乖乖眼圈一红,强笑道:“奶奶您真是的!爹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
“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唐老婆婆气势正凶:
“咱们唐家在武林中多大的名声,你知不知道?莫不是唐家兴旺了二百多年,要败在你手中你才高兴,才觉得对得起祖宗?你好好听听,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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