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当地角百灵的鸣叫在近处响起,有长有短。旁边成业松了口气,撮起嘴唇回了几声,朗声笑道“是谁,吓死人咧。”成周掀开帐门进来时,我差点没认出来。脸上贴了几缕胡子,也是一身当地人打扮,背了张大弓,立在窄小空间里倒象是尊门神。
成周扫了我一眼,嘴角非常可疑地闪过道弯弧。
成业用不着跟他客气“你跟来干嘛?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小八啊?”我当然得给成业来那么一下子表达愤怒。
成周表情淡淡解了弓箭丢在毛毡上“是王爷让我过来的。”又摸了怀中的小包递在我的手里。我纳闷地打开来看,原是包切得薄薄的果脯——自己被当作了小孩来养,面上虽不好过,心里却也真怒不起来。
见了这包东西,他虽没指是柳温瑜担心我才派他来的,我们三人心中怕都是这么想的。我的眼中一跳,心里有些麻苏苏的感受,也不知理不理得清乱作一团的思绪。
三人,其实主要是他们俩人坐下探讨了一下明天计划,现是家庭成员情况变成了,成周是大哥,成业是还未成家的兄弟,我,就变成了成周的老婆,一天两嫁。我恨得牙根痒痒。
虽然路上也遇到过小股骑兵,但成周满口土话完全能应付过去。越是靠近东佳尔,气氛越见紧张,有依附叛军的牧民,也有越来越密集的骑兵。常有人警惕地过来盘问。我几天都不曾洗脸,满面尘灰烟土色,和当地女子越发相象。成周成业骑马放羊,我就天天背了鲜奶去营地钻进钻出兜售。头天就被人摸了屁股,幸好衣服还算厚实没露馅,我也泼了那家伙一身的羊奶。
三人晚上一碰头,在羊皮纸上绘了地图,一一标明粮草、营地、隘口、道路,东佳尔的山谷里加上这边营地,大约有个三、四万人马,就算不是主力,也是股生力军。
明天再去查看一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拔帐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有人在门口大声嚷嚷,细听下是在叫木单,木单是成周的化名。我捶打着快给累得腰肌劳损的腰去应门。门口是个歪戴着皮帽醉汉,腰上挎着把弯刀。看了我就象是见了肥羊的饿狼,脚下不稳,直接冲上来就压在我的身上。膻味和酒臭随之而来令人作呕。我咿咿呀呀比划,竭力想从那人身下脱身,俩人从屋里滚到外面草原上。脸上给借酒装疯的家伙舔了个遍,边耍流氓,嘴里还叫着“漂亮的婆娘。”这样下去不行,我只得一手费力去拨腰间匕首,预备不得已的时候就扎进去。醉汉嘴里却忽地冒出串血沫子来,喷得我一头一脸。成周一脚把他踹在一旁,拨出插在尸体背心处的短刀擦干净。黑着脸扔下汗巾子,喝令道“快起来收拾东西。”一边拖了死尸在帐蓬里。事出突然,我们三人花了些时间在帐里挖了个坑,把尸体推在里面填平。收拾了跳上马车就往回赶。
抵达黑色的拉莫罕山脚下时,我们干脆抛弃了马车,轻装简行,撒了欢地往柳温瑜驻守的大营奔。
在穿过峡谷口开阔处时,十多骑吐番人追上了我们。成周成业配合默契,那边人多但也没能占到更多便宜。我囊中的迷药、生石粉险险助我避过几次袭击。成周眼见危急,弃了对手,大喝声“低头”长剑从我耳边擦过,正中我身后的敌手的面门,霎时空中起了阵血雾。不待剑势走老,一马跃起,长剑堪堪抵住从上到下劈面而来的弯刀,只听到锐刃入肉的闷响,偷袭的家伙嘴里一声惨叫跌下马去。
眼见吃了亏,剩下三人反而发声呐喊,悍勇挥刀前冲。我终是慢了一步,差点给一刀砍在背上,只见眼前一花,成周纵身扑在我背上,硬生生替我挨了这刀,长剑却也斜斜递出,一击毙敌。我们三人最后均有挂彩。成周伤势最重,咬牙战到最后,回到营中时,给直接送到了郎中帐里。
作者有话要说:撒了半天网;总算要开始了。
☆、第14章 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俺在12点以前更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事情重大,柳温瑜看着我和成业满身血污跪在案下,也不及放我们回去休息。赏了坐,命斯文在一边掌灯,一点点指着羊皮地图,仔细问了不少问题,良久,轻吁口气,摆手道“辛苦了。下去罢。”我跟着成业起身行礼,体力不争气,双脚一趔趄,在他们不及反应的注意下,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双膝着地,痛还是其次,搞回了地图,刚才在斯文面前挣足了面子,又当场把面子给丢了回去。成业下意识就过来扶我,柳温瑜转头冲成业道“你先下去,我还有话要问顾北溪。今晚伙房的烧刀子管够。”成业看我一眼,略有迟疑,躬身应道“喏”丢了我出门。我试了试,膝盖软得三两下挣不起来,看看斯文熟识无睹的样子,干脆翻身坐在地上呲牙咧嘴揉起痛处来。斯文大概没想到我如此无赖,低咕道“成何体统。”不甘不愿地做了个扶我的动作,柳温瑜已经先了一步拖了我起身。冲着睁大了眼的斯文扬了扬眉毛,我还没来得及发表点煽风点火好激怒他的话,柳温瑜已经皱了眉头道“顾小八,这么臭,你几天没洗澡了?”“哈,哈……”斯文笑了一半给他家王爷眼风一扫,另一半吞进了肚子里。
依然是那只大木桶,浸在热乎乎的水中,我犹自负隅顽抗“授受不亲,不敢劳烦王爷,小的自己来洗。”柳温瑜不紧不慢地在我的抗议声中,给我洗干净头发,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净,丢在了他的同样是硬绷绷的只是略宽了些的床上。床?我浑身立刻不自在起来“王爷,我,我睡觉择床,睡象奇差,我要回营帐里去。”颇有预见性的王爷推了个匣子在我面前,含笑道“小八有功当赏,先看看这个喜不喜欢?”听得个赏字,我满脑子金玉珠宝在眼前飞闪,兴奋地打开一看,却是只热气腾腾肥美油亮的烤鸡子,下面垫了层叫不出名字的香料叶子。秦王真是小气,但那香气太诱人,狐狸喜欢吃鸡,那是天性,我也拒绝不了。“抹了海盐入味,又加新昌的野椒,蜀地的香料腌了半天,口味是不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看我猛点头,他玩笑地加了句“小八要不要以身相许?”我一点不带停顿地点头“好的。”我是如此开通,倒把柳温瑜惊了一惊。我大方完了,眼睛却不敢看他,低头猛啃。
柳温瑜却并不是禽兽,偎在他的怀里,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就很快就乏得睡了过去。
久在河边走,怎会不湿脚?白天,我有空就去守着成周,看他一点点恢复起来。我觉得行动胜于语言,所以把自己对他救命之恩的感激全用行动表现出来,最后,护理成周的活理所应当地落在我的头上。晚上,我三天两头悄悄溜进柳温瑜的营帐。春霄苦短日高起,嗯,那个,好象就是说的这种时候吧?
我还有一粒金玉掩息丹,不过拇指粗细,躺在手掌中,褐色表面毫不起眼。犹豫半天,我还是决定只吃半粒。申时的时候我骑马出去找个背人的地方,吃上郎中给的镇痛药,挨上两个时辰再回营地,应该也没人注意到。大约需要王爷考虑的事情太多,他从没再提到我的病和药的事情。战事繁重,千万人的性命系于一身,我也不想去给他添麻烦。
只是想到要瞒着秦王大人,我有些畏惧。上次借着偷偷和成业去东佳尔的事情,柳温瑜让我在床上躺了两天起不了身。
但他和吐番国主联手突袭了东佳尔,节节进逼,把昆玉压回自己老窝附近,两边激斗正酣,虽然没影响他晚上的凶狠霸道,应该也暂时发现不了。
我边叹气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你一直在叹气?有何烦恼?”
居然是躺在床上的成周在问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成周醒来后,我们的模式就恢复了以往的模式,他躺在床上就是一言不发,任我给他喂药,擦脸,喂饭。只是他很抗拒我给他更衣,死活要自己来,宁愿自己痛得出一身汗水,也不要在我面前春光乍现。我心里不满,断袖也是有节操的好不好?也不好和伤病员计较。
我摇摇头“没什么烦心的事。”我和柳温瑜的事不能拿到光天化日下来说的。
静默片刻。成周又道“王爷待你还好?”
虽然诧异他今天的多话,我还是点点头。
“比卫恬简好?”
这个成周倒有些让我捉摸不定了。我也不知如何答他。
“小八……”他吃力地从枕边抽了根汗巾扔给我。
“围在护领里面。”
“我不冷。还是你围着。”我跟他客套。
“叫你围着就围着。你身上的痕迹,别叫人看见了。营里,闲话,太多。”
我藏着掖着不叫人看的东西,一下子就叫人掀在了阳光下,有些不知所措。
“柳温瑜,是王爷。”
这话让人好一番嚼味。我们从不曾认真说过将来,就上了床。他必是会有自己的王妃,子女。不要说自己得不到金玉掩息丹,就只有活活痛死,就算能解了药,自己哪里能争得过他身边的世俗权势地位?不过是“君向潇湘我向秦”罢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是古人的诗,装的却是二十一世纪人的观念。
“我知道。”
“你要记住。”我靠在床边,想看清他的表情。
“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他是你的王爷。”
成周直直地盯了会帐篷顶,艰难地抬手来摸我的头
“小八……”
“嗯。”
“小八……”我再应了声,去看他已经昏睡过去的样子,和楚涵一模一样的睡颜,有些痴了。
“如果,你是楚涵多好。”
☆、第15章 化狐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从拍砖到建议的一系列活动。不然,木动力。
如果你是楚涵,我还是小溪……我摇摇脑袋,笑啐自己做白日梦。看看睡着了的成周,踮着脚尖准备悄悄地退出去,成周恬静的五官却象有无穷的魔力,我终是不舍,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他额上狠狠来了一口这才离开。
时至寒冬,塞外天气犹其恶劣,冷风象小刀子似地割人。我裹着件翻毛皮衣戴着毛茸茸的皮帽,依然冷得跳脚,四周望去,白茫茫一片。只怕营外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天冷,每个营帐里都是人,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地方,只得又回到成周的营帐,自己先塞了团布在嘴里咬着,然后钻进冷冰冰的被子里等着挨痛。这段日子大约是过得太HIGH,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妥,身子疲软,成天眼睛象糊了层纱。不能再由着柳温瑜的性子来,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做死的狐狸。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旺盛的精力,白天帐里牵了线的人议事。晚上,唉,不提也罢,花样百出都用在了我的身上,他第二天倒照常起来公干,神采奕奕一点看不出晚上的放纵。只苦了我,唉……
体力差,对疼痛的忍耐力下降无数个百分比。我干脆比平日多服了一倍的镇痛药,正缩成一团,闷在被子里苦忍,头上被子忽然被人揭开了。我眯了眼适应成周举在眼前的火烛,双手试图抓回正离我而去的温暖。
“你只吃了半粒金玉掩息丹?”成周温暖的手掌停在我的汗水潸潸的额上。
我闭着眼点点头“嗯。”
“王爷知道么?”
“我没告诉他。”
成周也不再问,放了火烛把我圈在了怀里,我略一动,就听到他闷哼一声,大约是碰到伤处。我坚决要把自己从他怀里挪出去,成周却不放手。两下一挣,成周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我不敢再动,俩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靠在床上,温暖的怀抱总能让人安心。安静的帐篷里,就听到我隐忍的喘息声。
“忍不住,就叫出来。”我艰难地摇摇头。
寡言的成周一时不知该如何帮我。
“我痛的时候,不要叫我小八,叫小溪好不好?”
“小溪。”
“哥。”我回他。
“小溪。”
“哥,我疼。你帮我摸摸。”
我把他的手拉到腹部,那里有只怪兽在啃我的五脏六腑。那只温暖的大手一遍遍地听话地在腹部轻揉着。
“小溪,很快就不痛了。再忍忍。”
我迷糊地应他“哥,你等着我,我要回来了。”
“嗯,我等着你。”
“不准去找刘洪波喝酒。”
“好。”
“阿瑜,我是狐妖,我可以帮你做许多事。不要嫌弃我。”
“谁敢嫌弃,我劈了他。”
我想流泪,就真地哭了出来。
“我总做梦,我变成了狐狸,你让我滚。”
“师傅,我是再不敢跑了。”
“阿瑜烤的鸡子好吃。”
我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对着成周说了以上那些话的,并且还把眼泪鼻涕涂了他满身。
日子过得飞快,二个月眼看着就要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