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杀- 第2部分

吴姐是方生的房东，见方生终于出来，一边身子靠在门框上，胸前的凶器被挤得越发凶悍，抛个媚眼，道：“方少啊，你欠了三个月房租还没交啊。”



“多少？”方生好悬没吐，脸上笑意却更灿烂了。



“三千！”



方生叹了一口气，道：“吴姐，宽缓几天如何？”



此时的方生，与六年前出走冯城意气风发的方生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个乡村少年，一头扎进城市，用了六年时间充分认识到城市的坚硬与冷漠，于是激情渐变颓废，昂扬多变妥协。



“不行！”吴姐一口饱含大蒜味的气体直接喷到方生脸上。



方生有些屈辱地别过头，再转过来时，脸上依旧是盎然的笑意：“吴姐，我们也是老街坊了不是。”



“就是因为老街坊才让你欠了三个月房租，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明天就交齐三千，不交就卷铺盖给老娘滚蛋！”



“那第二呢？”方生眼睛一亮。



“第二，”吴姐忽然不说话了，脸上竟现出几分羞色。



方生吓了一跳，身子禁不住往屋内躲了躲。



“这第二嘛，只要方少晚上到我那去坐一坐，聊一聊人生，听听肖邦什么的，从此一笔勾销！”吴姐的马脸绽开了花。



“砰！”方生再忍不住，猛地关上门。



靠着门，方生手抚胸，禁不住一阵阵反胃。



“方少，好好考虑一下！”门外响起吴姐的声音，末了还夹杂几记狞笑，在走廊响荡。



靠，这算什么事，不行，明天怎么都得凑齐这三千块，不然宁肯流落街头也不能遭其毒手。



往事不堪回首。



当初，方生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没有高学历，而在莽山锻炼出来的体格在都市没用。



一开始，方生睡公园，睡地铁地道口，那是纯粹的流浪，跟着街头艺人混饭吃，然后散发小广告，诸如神武大力丸之类的。



过了半年，方生混迹海州各大建筑工地，和工友一起住各种味道杂陈，浓郁得苍蝇都不敢飞进去的窝棚。



一年半后，方生开始和刚刚和海州毕业的大学生混，一起挤胶囊公寓。



所谓胶囊公寓就是一张床在胶囊中，人来拉开人躺进去，人白天上班再把床推进去。



无论是窝棚还是胶囊公寓，方生每天都生活得跟打战一般，白天一大早精神奕奕地出去，晚上则累得像条死狗一般很晚回来。



方生算是明白了，在都市这林子里混，一天比在莽林中三天三夜捕猎还要累。



就这样晃荡了多年，直到两年前，方生在华夏国旅找到一份导游工作，总算是稳定下来后，才在金茅大厦租了个单间。



有稳定的工资，有属于个人的住所，方生花了六年才在海州做到不用时刻奔波，算是正式进入海州的职场。



说实话，方生有想回去，但一口气堵在胸口，方生回不去。



好在老爹雷老道对方生有足够的谅解，并鼓励他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来。



开初是因为赌气，后来则是因为老爹的鼓励，当然，也有年轻的一颗不轻易服输的心。



然而，无论怎样，方生大抵都要认输，因为已经过去六年了，还有四年，百亿目标看来怎么都不可能实现。



方生不再多想，来到桌前。



吴姐拍门拍了许久，不是方生躲，而是他已戴上头盔，登录上《玄武纪》。



《玄武纪》是十年前兴起的一款网络游戏，缔造者就是苏慕雪。



那年，她才14岁。



苏慕雪八岁时表现出惊人的武学天赋。据坊间传闻，当时苏慕雪随家人游华夏国排名第一的极道武馆总部，击败当场所有高手。



十三岁时，苏慕雪已是华夏国公认的第一武道高手。



14岁，苏慕雪及其旗下的天龙集团开发出武道网络游戏《玄武纪》，提供给全世界热爱格斗的游戏玩家。



《玄武纪》网络游戏亦采取升级模式，分武士、武将、武尊三级，每级分九品。



这个游戏跟其它游戏有些不一样，游戏中的武道高手，基本上在现实生活中也差不到哪去。



武神苏慕雪拥有无数粉丝，方生就是其中一员。



方生崇拜苏慕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与方生是同年同日生，都是2012年冬至日生人。



这让方生既纠结又郁闷。



同样是人，同样一个年、月、日时辰生出，差距怎么这么大？！



武士力以牛力计，武将以虎力计，而武尊以上则以龙力计。



方生自玩这个游戏，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努力奋斗的目标，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时用来练功，主要是老爹雷老道教的那些基础体术，还有打坐，就这样，方生还只是小小的二品武士，也就是有二牛之力，而武尊，至少也有一龙之力。



牛与龙如何去计较？根本不是一个台面，没法计较，方生与苏慕雪之间天差地别。



被吴姐耽误了点时间，方生赶紧登录！



今天是苏慕雪的生日，她会免费演示一套格斗技。



方生很急切，虽然时间还未到，但依然怕错过。方生已不记得，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头盔是通用头盔，可登录各类网络游戏。



新手第一次进游戏必须去先去游戏中的测试室，通过各种的测试，一个人的速度、力量、敏捷度等参数才会赋予。



每一次升级后，玩家还需回测试室重新测试，以修正各参数。



半年前，方生花了全部积蓄购置了一个头盔，在逼仄的城市空间里，方生于是多了一个虚拟空间。



这个空间，方生喜欢，因为更宽阔，更自由。



现实于人往往只是一种可能，而游戏中，似乎有无数种可能。



古老的城池，原始的帮派，热血的江湖，苍茫的山林，各式各样的秘境，一切一切都对方生有一种原始的打动。



方生的闲暇时间都花在了《玄武纪》。



游戏有让人短暂忘却现实的功效，而另一方面，在游戏中方生也可以赚钱。



方生上《玄武纪》的目的不是为了修武尊，他有自知之明。



方生在游戏中的职业是向导，通过给一些团队或个人做任务当向导赚钱，这和他现实中导游身份吻合。



八点还差一刻，武通大殿已是人山人海。



武通大殿是一巨大圆形露天建筑，四处都是高大的石柱，直插云霄，气势恢宏。



大殿四方分铸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大神兽。



苏慕雪今天示范的格斗技是全公开的，据说属于基础格斗术。



当然，苏慕雪还会演练一些高深的，但是却要交费。



方生找好位置，眺望大殿中心没问题，这时系统立刻跳出一个窗口，提示要不要购置望远镜。



方生叹了一口气，陷入纠结中。



望远镜需要一千元啊！



一千元不多，但在方生却是大数目，涉及到明天房租是否能凑齐的大问题。



最终，方生还是一狠心花一千大元买了。



赌了，若是学到苏慕雪的格斗技，武力就会大涨。



武力大涨，方生在《玄武纪》的钱景就会大好。



十年一百亿的目标看起来越来越远，方生几乎不抱希望，但还没有绝望，还在挣扎。



方生心道，若是他能在《玄武纪》成长为武尊，十年大抵能赚个一亿。



这样宋家的女儿依然娶不到，但相对体面。



方生必须把长远发展放在首位，即便明天扫地出门也没关系，反正地道口他睡得并不难过，无非是偶尔过路人会扔几张纸币让他有些臊得慌而已。



拼了！



望远镜出现在手边，方生长出一口气。



必须得花这个钱，苏慕雪动起来像电闪一般，这个距离只能看到人闪了几下就收场了。



苏慕雪生财有术啊，方生禁不住感叹道，就在方生遐想之际，忽然前面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苏慕雪来了！



果然，系统响彻了激动的机器主持人的声音：“我们期待已久的武神——苏慕雪来了！”



《玄武纪》只有一个武神，全世界也只有一个武神，那就是苏慕雪！



话音落地，全场欢腾。



方生双手扶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武通大殿中央。



也就在这一刹那，方生进入一种身心极度寂静的状态，周围人的欢呼声自动过滤，呼吸声清晰入耳，甚至能听到汩汩的人皮肤肌肉下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就是方生“赌”的依仗。



长年在老爹雷老道教导下，方生很容易入静。



在入静的状况下，人的观察力、记忆力成百倍的增长。



方生自动把这些细微的呼吸声、血液流动的声响过滤，全身心都凝在了大殿中央位置。



苏慕雪这次要展示的是一套龙形，总共三招，估计都完成也就十五秒的时间。



苏慕雪演练时，必须身临其境才能有所体悟，因而无论在场的钱多钱少，在这十五秒钟都公平了，就看你能看懂多少算多少。



苏慕雪出来了！



一袭白袍犹如仙女般的苏慕雪出现。



方生没有注意苏慕雪的眉，苏慕雪的鼻子，更没有注意此女只应天上有的那些颠倒众生的曲线，方生全身心注意苏慕雪的呼吸，她的步伐。



一千大元花去了，只是注意苏慕雪的美貌与身材，那太败家了。



三步，苏慕雪仅仅三步就到了舞台中央。



方生发现苏慕雪这三步中运用了一种奇怪的呼吸法。



先是非常非常长的吸一口气如同龙吸水一般，然后嘶嘶如蛇声一般，脚步轻盈飘逸，站定时整个身子从里从外都已成磅礴的龙势。



既然是龙形就是要打出龙的精气神来，自然在呼吸在步伐上有不同的要求，这是基础，别人往往忽视，方生却看重，生怕漏过每个细节。



苏慕雪站好，也不说话，只是一拱手，向世界武者致意。



台下许多武者也回礼，特别是最前排的一些知名武尊。



停顿了两三秒，突然整个武通大殿就响起了一记龙吟，系统显示第一式：青龙探爪。



苏慕雪的脊椎瞬间弯起犹如一张强弓，双手呈龙爪，同时龙吟声更烈，人忽地前窜。



这一式青龙探爪是最猛烈不过的攻击式，前排的武尊们立感整个人卷入漫天的杀机之中，脸上变色不一。



方生目光大亮，这一扑暗含九变化，每一式像是一齐发出，又像是按照一定顺序依次发，最后把这一扑的威力累加到最大。



方生整个人进入更加玄静奥秘状态，把这九变化一一记下。



苏慕雪每一式暗藏变化是公开的秘密，据《玄武纪》统计，一般武尊能记下暗藏的百分之六十的内容，而武将百分之四十就不错，至于最低阶段的一般只看得懂百分之十到二十，而身为低阶武士的方生是个异数，他几乎能百分之百的记下。



方生全神贯注，苏慕雪每一暗含的招式犹如流星一般在方生的天空清晰滑过，与此同时，方生心意腾腾，竟是脑海中出现一个“意中人”，跟着苏慕雪几乎同时动作。



第二式青龙入海！苏慕雪忽地一转身，整个人由攻击势转为守势。



这一式含十二变化，方生额头一下沁出汗，心神瞬间耗费巨大。



十二变化都是守势，浑然一体无隙可击，独有一变化，最后一变化，露出破绽。



就在一刹那，破绽出苏慕雪又转攻势。此攻凌厉无比，全身精力血气统统凝成攻击的一点，尖锐无比。



方生整个人战意燃到极点，破绽竟是诱敌，敌攻则突然反攻，后发先至，无可匹敌。



苏慕雪脊椎一摆，第三式，青龙腾云！整个人上窜下跳起来。



在座的亿万观众一个个大声叫好起来！



方生对周遭的反应完全无动于衷，整个身心完全沉浸在苏慕雪的滔天拳意当中去了。



青龙腾云，竟藏三十六变化。此变化不是攻也不是守，是避。



龙，威猛无敌，气吞山河，但人习之，遇到级别太高的敌人终是敌不过，那么青龙腾云就包括了遁、跳、窜、转、避、折、忍、隐、藏等诸多要诀。



方生看到此，身心皆醉，真正看到一条上可青天揽月的天龙，下可混于泥沼的鳅龙，可大可小，可高可低，可贵可贱，变化万端，一时间无穷奥秘纷至沓来。



三式完毕，时间提示竟然真只是十五秒过去。



苏慕雪站定一拱手，身子一抖，犹如薄雾，转眼消逝如风。



方生不理睬在场的人在那嘘唏欢呼，瞬间回到自己的单间，抛开所有，一招一式地习练青龙探爪、青龙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