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洛只是侧着头盯我盯了有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沙发上的坐垫:“凶什么凶,坐过来!”
我眼睛有点难受,撇了下嘴,挪着屁股蹭两下过去。
他伸手抚着我的脖颈,跟摸猫似的:“我一句话都没说,你激动什么?
我想要你,又不是靠沈钦君松口给的。你就是舍不得他也来不及了,听明白了没?”
我摒着摒着,还是掉出了两滴泪水:“韩千洛我只是有点难受。
总觉得,要么干脆被人伤心到底就算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
这时我看到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心里就更堵得慌了:“韩千洛你别生气。我没有后悔。我是真的发现自己爱上你了”
他看着我这幅认真的模样,突然就笑了。紧接着伸手把我拽过来吻了一通:“我明天就走了,今晚还要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么”
我红着脸。不拒绝,任由他把我放在沙发上温存着。
原来,只依靠接吻就能明显地确认自己爱的是谁,任一刻都想无休止地沉沦。
后来他轻轻压着我的肩膀撑起来,另一手从我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我看到他的脸上呈现出孩子一样委屈的表情,把手里那张周北棋送给我的会员课时卡扬了扬:“姚夕,其实有时候我也会不自信。”
“诶?”
我有点尴尬地坐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废话!”韩千洛把那张卡往身后一丢:“我不在的时候,离那个小鲜肉远点!再敢觊觎你,我叫他家老爷子家法处置他!”
我笑得快断气了:“韩千洛,你吃醋的样子很萌哎!”
“滚!”他俯下头,耳朵贴着我的肚子:“喂,小东西你听好了。
等爸爸回来,你要告诉我你妈有没有跟别的叔叔出去吃饭逛街——”
“你神经病啊!”我一巴掌把他推开:“孩子都有听觉了,你说什么乌七八糟的呢。”
闹了一会。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正起身准备回家,韩千洛却拉住了我。
“别走了,今晚陪我。”他说。
我笑了笑,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揉了下:“那我去客房洗澡。”
“不要去客房,来我卧室。”他起身拽着我就拖上了楼。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进韩千洛的卧室。
在公司附近的那处公寓里。我们也曾住在一起过,但都是分开卧室的——从来未有过真正的相拥而眠。
韩千洛的卧室不是非常大,除了一张床和一张设计有点后现代的软榻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衣橱是嵌在墙里的,洗手间要从衣橱走进去。叉介名技。
这个设计我只在装逼的电影里看到过。
韩千洛说,这是很科学的——你想想,你要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好先经过衣橱,不就可以换好衣服了嘛!
他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水,然后抱着我一起洗澡。
我见过他的身体,却没让他见过我的。
所以一开始,我很是害羞。
毕竟,就连沈钦君都没见过我完整的胴体呢。
“瘦了些,但愿以后养好孩子能稍微胖一点”韩千洛把我按在镜子前,用不带色请的眼光和口吻打量着我。
我控制不了双颊绯红的躁动,试着转脸逃走,却别他轻轻拧着下颌,丝毫不打算放过。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在极力的克制,心里越发难禁起一丝冲动。
我转过身去,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双手环住他伟岸的肩颈。
“韩千洛,真是对不起哦”
他明白我为什么而抱歉,我也明白他为什么而隐忍。
花洒里的温水打在我们两人身上,流淌下欢快的小溪。
我爱上了这样拥紧他的姿势,保持着体温贴合的热度,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完全不肯放手。
“好了,放开啦。”
“不要,抱着暖。”我耍赖。
“那我进去了哦?”
“你敢!”
蹭着他温热的胸膛,我像只兔子一样往后跳了一步,双手却没放开他的腰。就像个依恋着父亲的小女孩,撒起娇来没完没了。
我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便任由我保持着这样的拥抱。然后,开始帮我洗头发!
韩千洛,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啊
换上了他的一件旧白衬衫,我坐在软榻上喝牛奶,他则站在我身后帮我吹头发。
动作一点不专业,跟拉面似的!
但是我也不觉得揪着疼,反而眯着眼睛挺享受的。
他把我收拾好了弄上床,自己又去洗手间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我不好意思瞎猜,但总觉得,如果是去解决‘个人问题’的,那我可真是够作孽的了。
可是他出来以后,竟然带了一袋用温水浸泡过的面膜!
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是我家里有的那种孕妇专用面膜!
“你怎么会准备这个?”我惊讶。
“上回在你家看到过,就让阿蕊在网上购了一些留在这。”韩千洛若无其事地说:“这几天看你熬夜有眼圈了,敷一下吧。”
我心里暖的快要掉眼泪了,说实话——这几天想着快点把他那身衣服做好,的确是熬了一阵。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有没有人说过,我们这一生都在致力于追求的爱情,其实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乖乖地把面膜盖上,然后猫一样躺在他身边。
他却转过身来将我像春卷一样翻过去,然后从后面环着我。
挺尴尬的是,这一晚上他都会时不时地处于亢奋难耐的状态。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折腾累了,我们就都睡着了。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安心的怀抱,可以永世没有噩梦。
但我的确没想到,夜半里的时候,韩千洛突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突然就窜起来坐定。
我一下子就醒了:“韩千洛!你怎么了?”
我爬起身来却找不到灯,毕竟不是自己的卧室不熟悉。于是借着阳台外那惨白的月光——我只看到他那一张比月光还要惨白的脸。
伸手抚着他的额头,我抓了满手的冷汗。
“你要不要紧啊?”
“没事,噩梦而已。”韩千洛轻轻呼了口气,起身开灯去洗手间。
我心怀忐忑,等了快有一刻钟也没见他出来。于是蹑手蹑脚地过去,只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洗面池旁的地上,单手夹着一支香烟,也不见他吸。
他木讷的表情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扩散着,目光冷的让人心疼。
“韩千洛,你——”
我过去蹲下身,想要去抱他。
他转了下眼睛,旋即熄灭了烟:“我没事,你快回去睡。”
“你,心里有事对不对?”
明明靠的那么近,我却没有能力伸手触及他最深沉的内心。这种感觉,挺失败的
“你刚才,喊了‘阿珏’。”我咬了下唇,映在他眸子里的眼光应该是足够坚强了。
韩千洛哦了一声,什么都没再说。然后起身拥着我回到床上。
我坐在一侧,他蜷在另一侧。我们没有关灯,就这么静止地呼吸了一小段时间。
然后我看到他就像发生化学反应一样,游着游着就蹭到我身边。
他把头搁在我的大腿上,一手环着我的腰。
我抚摸着他那还带着点湿润的短发,洗发水的气息依旧浓郁。
直到眼前的男人发出睡眠中特有的平稳呼吸,我才伸手去关灯。
我想:我可能真的——从来不了解韩千洛的世界。
如山的压力,隐忍的秘密,纵横的局面,强势的博弈。
人前与人后的他,天壤之别。
我很心疼也很庆幸,能陪他走一段无人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为X。X的水晶鞋加第二更)
我睡到自然醒,起身后发现韩千洛已经走了。
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药了,怎么能睡的跟死了一样。
如今躺在人家的大卧室,连招呼都没跟他们打一个。礼节上实在是很不应该。
等下楼后看到七婶帮我做了早餐,俨然当我是女主人一样的待遇,更是叫我无地自容了。
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突然接到了汤缘的电话:“夕夕,你还不来公司?”
“我请假了呀。今天是重阳节,我一会儿去接我爸到疗养院看我妈。”
“哦。我给忘了。”汤缘叹口气:“你不在,代维也不在。剩我一个人我怕自己控制不了上去把肖正扬打一顿的冲动!”
“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大清早的,一听‘肖正扬’这三个字我就有点害喜。
“别提了,上周的样板设计图。咱们出了六份,他给退回来四份!这不是故意刁难人么?”
汤缘忿忿地在那边吼。
我强压淡定,安慰道:“没事,我以为他六份都能给退回来。还好了!”
“好个屁,”汤缘提高个八度继续吼:“剩下两份他说改都不用改,直接否定原稿,滚回去重做。”
我把电话拿远了一些,怕她给我吼出脑震荡。
“好了你也别叫唤了,等会儿我给代维打个电话。”我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然后转拨代维的手机。
“你怎么了?缘缘说你又休假?”我用了个‘又’字,因为就在一个多月前代维已经花了一周的时间差不多把年假都用完了。
“哦,家里有点事。”代维还是这个说法:“我申请了一个月的home…office,能办公能回邮件。有什么事你照常跟我联系就是了。”
我更纳闷了。名扬的制度向来是只有哺乳期的女员工或者受了需要休养的外伤并超过医疗期的情况才允许申请home…office。
“代维,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我坚持追问了一句。
“夕夕,我真没事。只是家里有亲戚需要照顾。有急事我还是会去公司的。肖正扬的设计稿那事我听说了。你跟缘缘两个人平时低调点。
现在他正在嚣张的气焰头上,韩千洛也不在。你们夹着尾巴做人,别去惹事儿——”
“你怎么知道韩千洛不在?”我截了他的话,幽幽问了句。
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哦,去交申请的时候,行政处的人提到的。”
我还想再追问几句,代维却已经挂了电话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我越想越不对劲——韩千洛一走他也要忙,总觉得他们两个有点神神叨叨的。
我把车开到医院,去接我爸。
人家都说重阳是老人节,要登高要吃象征着传统的点心。
我没那么多讲究,就只想让我爸妈在这一天稍微开心一点。
我爸两个礼拜前才做了手术,身体越发的虚弱了。
其实我知道,这种时候本不好偷偷把他带出来的。
可是一进病房,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姚忠祥先生像个等待去约会的老小孩一样兴奋。我当时就想——就算把护士打昏了我也得把他给偷出去了。
我走过去,挽住他枯瘦如柴的手臂,心里酸酸的。
“爸,今天感觉还好么?”
其实我不太想问这句话——因为医生已经说过了,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胰腺和肝脏,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了。
我不敢想像他是否能看到我的孩子。也不敢把他口中说出的“今天很好”当成是一种回光返照。
我把我爸的领带重新系了系,看到他的皮鞋有点灰,赶紧俯身用纸巾帮他擦。
“哎,这个不能用纸巾的,会有纸屑粉尘!”老头笑眯眯地对我说:“以前你妈妈照顾我的时候都是用棉布蘸一点点水擦,她擦的皮鞋是又黑又亮。”
我鼻子一酸,持着纸巾的手突然就颤抖了。
我妈以前是我爸家里的女佣,就算是后来每次跟我提起他的时候也都称呼为大少爷。而我爸叫她倩姐。
我甚至想过,他们之间会不会也是有真感情的?假使我妈没有入狱,我爸后来会不会跟蒋怀秀离婚云云
当然,没有发生过的人生就像是腰斩的戏文,给当事者和旁观者徒留一点悲伤和猜测罢了。
我这一路载着我爸往云江福利院去,听他讲了好多我以前都不知道的事。
“你爷爷以前是沈家老爷子麾下最有名的裁缝。想当初,他也要我跟着学这门家族手艺。但是我对那些针头线脑的东西一点没天分,等留洋回来,就跟着沈家他们父子一块经商了。
后来名扬翻起身来的时候,他们给我认了一笔股份,可惜赶上你爷爷刚过世,七家八户的闹分家。我手里的资金不够,大部分都是靠你蒋姨她们家筹的。”
我觉得这世上如果还有一对夫妻比我和沈钦君还要奇葩,那可能就是我爸和蒋怀秀了。
有些人相爱不得在一起,有些人睡了一辈子彼此却没有半点感情。
我心里隐隐会有一丝怀疑,我爸他也许早就知道蒋怀秀的那些猫腻也说不定呢——只不过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装装糊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