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代维召集我们部门再为T…show的事讨论几个细节,现在可倒好——右手缠着纱布的肖正扬一个御状告到了沈钦君那里,一场别开生面的批斗大会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汤缘身边,一字一句听着肖正扬的控诉。如我们所料,他和蒋芮战线一致。似乎并不打算迁怒那身为‘罪魁祸首’的何韵,而是字字玑珠地针对我和汤缘——
☆、第二十三章 沉默是金
“沈总,我在名扬有十年了,算不得功劳也有苦劳。扪心自问,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公司。
咱们就事论事,公平竞争,本来就都是为了名扬着想的。
现在弄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我们设计一部里兢兢业业准备了两个月的下属们交代?”
肖正扬红着一张脸,右手缠得跟蚕茧似的吊在胸前,活像一只断了爪的癞皮狗。
“肖总监,这件事我会给你个说法。”沈钦君始终皱着眉,貌似耐着性子听完这两人近似哭哭啼啼的指控。
T…show大赛的最后一个环节很特殊,需要设计师们亲自与自己的模特互动展示。在舞台灯光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当场为模特身上的衣着设计加改。
这一评判环节不仅极具观赏性,更能考验临场创意的能力,向来是T…show大赛的最大亮点。
——所以肖正扬在这种时候烫伤了手,后果可想而知。
在名扬内部,人人都知道男装品牌的两个设计部门向来是水火不容的。
以肖正扬为总监的设计一部代表着为公司开创河山的元老级传统设计理念,一向居功自伟目中无人。
而以代维和我为代表的设计二部则擅长流行元素与新潮概念,资历虽然不高,但大有后浪推前浪之势。
所以在临近T…show大赛前三天发生了这种事,难免有不正当竞争的嫌疑,舆论上对我们二部是很不利的。
倒是不怕再多一条‘玩阴险’的诋毁,我只担心沈钦君若是给我们处分,恐怕要造成我们设计二部人员的不稳情绪影响。
大赛在即,最忌讳的就是人心涣散。我觉得沈钦君应该懂这个道理,所以故意不争辩不反抗地游着眼睛。
我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韩千洛脸上。此时他半敞着西装,坐在沈钦君右侧的桌角处。慵懒地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话剧。
这个表情,很像一只毛色名贵的狐狸——原谅我找不出可以来形容的褒义,因为他脸上那洞悉尘世般若有若无的笑容,真的是又狡黠又随意。
“沈总,这件事都是我的错。”站在一侧的何韵迫不及待地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是我冒失绊倒,烫伤了肖总监的手,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分。”
按理说,我本应该很感谢何韵对我和汤缘的维护,以及她挺身而出的仗义。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对她喜欢得起来。
总觉得她那样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很不真实,假惺惺的口吻更是像足了我姐姐姚瑶。
我认为自己生来就不是这种女人的对手,不管是人是鬼是敌是友,我都想离得远远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沈钦君说:“这样吧,我会安排渠道部门向比赛组委会申请,在最后的互动秀环节给肖总监你配备一两个助手——”
就算配一车助手也只能是心理上起个安慰,怎么能跟自己的左右手比?
我们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心照不宣。所以肖正扬对这个决策当然十分不满意。
他向来居功自伟,倚老卖老,有时真的是连沈钦君也不放在眼里。
“OK,”阴阳怪气地瞄了我一眼,肖正扬冷笑一声:“反正有姚副总监的团队挑大梁,大不了我就去看看热闹罢了。”
“那样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典,去看看热闹也不错。”这时,韩千洛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肖总监,我看不如这样吧——”
☆、第二十四章 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无论名扬派出几支团队参加T…show,冠军总归只有一个。所以不管谁获胜,都是名扬的。
只要能赢,小利益不破大团队。这个觉悟,相信在座各位都有吧。”
韩千洛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挑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道:“既然肖总监烫伤了手,那姚副总监,作为新人后辈,理应多承担一些责任重担。
不如就将整个设计一部的赛队归并给代总监和姚副总监指挥,肖总监可以暂时退到二线做指导。
当然为了取得更好的成绩,相信肖总监一定不会吝惜把贵团队历年的设计方案共享出来,就当是让年轻人们学习借鉴一下?”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解决方案,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就好比我打死了你儿子,然后把你老婆借回家再帮你生个儿子来补偿一样!如此‘公正严明’的‘执法’,简直不要脸到让人无言以对!
“这”眼看着肖正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跳频率,代维和汤缘则快要笑得趴在桌子上暗爽到内伤了。
我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全局,沉默不语的人还有沈钦君与何韵。
“韩总,这件事还是”肖正扬蹭了下额头上的几滴冷汗:“我们设计一部和二部之间无论在风格理念还是侧重步骤上,都有很大差异。我身为团队leader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把信任我的下属们随便交给其他人,这——”
“肖总监放心吧,”韩千洛挑眉看了看他:“你为了名扬兢兢业业几许年,如今遇到困难,公司又怎么忍心让你带伤上阵呢?
一些新人需要磨练,一些观念需要更新。
如果这一次姚副总监她们能把您一手打造的好团队带出来,您作为行业里的前辈,是不是也该为这些年轻人感到骄傲和欣慰?沈总——”
韩千洛抬起灰色的眸子,转向身边的沈钦君:“我只是随便提议一下,最后还是由沈总您来定夺。OK的话,我看我们还来得及跟组委会打声招呼。”
我看不出沈钦君脸上的表情到底昭示着他怎样的内心反应,但最终,他的沉默在所有人的眼中都被当做了一种认可。
回到办公室后,一群伙伴们欢呼雀跃。与隔壁设计一部追悼会一样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肖正扬那张脸,黑得跟被哈士奇舔过一样。”汤缘戴着墨镜,这会儿早把自己那点婚姻病症抛到九霄云外了。口若悬河地给这班弟兄们还原现场画面:“谁他妈爱要设计一部的烂摊子啊,只求他们别再给咱出幺蛾子就是了。”
“还有蒋芮那个贱人,活该她到处乱抱腿!”
这时候代维诡秘一笑:“诶,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韩千洛似乎有心帮咱们的,会不会是——”
“看上你了?”汤缘一边咬着咖啡勺一边说:“代维姐~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行不行?听说咱们韩总早就有男朋友了,养在深闺人未识呢。”
代维用桃花眼扫了扫她:“瞎说啥呢,哥可是强攻,就是想男人也是想那种细皮嫩肉的,谁要他那样的啊?”
“切,光说自己强,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领出来个一男半女的呀。”
我虽然没有他们这群人那么夸张的喜悦,但心情也是不错的。
用代维他们的话说,只要看他们不爽咱们就爽,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要脸。
这时,我听到自己的座机在响,于是脱离这群神经病的包围圈去接听——
是十二楼董事长办公室的直线。
沈钦君对我说:“姚夕,你上来一下。”
☆、第二十五章 我才是多余的
我不觉得沈钦君这时候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总不指望他对我说一句‘干得漂亮’吧。
我进他的办公室,并没有见到何韵。但一眼瞥到那留在办公桌上飘着肉桂香味的咖啡,以及晾晒在置物板上早已洗刷干净的便当盒。心里就有一种姚瑶还在时的失落感——
“先坐下说。”沈钦君停下敲键盘的手,只略略抬头看了看我便移开了目光。
“谢谢沈总。”他对我这样见外,我自然也是有心别扭着。反正在公司里,我们一直公对公地称呼。
“姚夕,这次的T…show大赛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追加的投资方也与之前不同。相对来讲,含金量较以往比,更高一些。”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敌人乃是遍布全国各地的顶级高手,哪止一个肖正扬啊。
我入行短短几年,更大层面上是本着积累经验为目的——其实真的没敢想过自己能取得冠军。
“董事会一直有想法将名扬集团的男装部独立成一个子公司,术业专攻。所以这一次,如果你能有很好的表现——”
虽然我很少关心名扬集团的相关管理决策,但沈钦君说的这件事我从代维和汤缘那里还是听到过几次的。
如果真的能把男装部独立成一个子公司,对我们这些元老来说自是不可多得的好发展。
但前提是,要公司愿意投资金钱与精力的,必然要让公司看到发展的前景——所以我明白沈钦君的意思,这次T…show大赛,将是个展示自我实力的绝好机会。
要是我也能像肖正扬那么会走狗屎运就好了
“沈总放心,我会尽力。”含着苦涩的笑容,我点头答应。
让我把这句官腔对韩千洛说我都觉得别扭,如今却不得不对自己的丈夫说。
“好。”
看着坐在他面前持续木讷的我,沈钦君把脸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
“还有事?”
“你今晚,回去吃饭么?”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不,”沈钦君低下头,继续忙他的事:“晚上有管理层会议。”
这次度假回来,我和沈钦君还没有好好单独呆在一起过。但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总觉得他不像之前那么喜欢用睥睨的眼神直视我了。
听的轻轻三下敲门响,何韵大大方方地进来,看样子是有事要通知沈钦君。
“哦,不好意思。”她识趣地想要退出去。
“没关系,进来。”沈钦君看了我一眼,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我心里讪讪的,总觉得自己才像是多余的。
起身与何韵错肩而过,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
“沈太太慢走。”何韵微笑着跟我告别,而我只想快快地离开。
刚走出五步远,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鬼使神差地,竟然做了个很low的决定——
想什么念什么都是自寻烦恼,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去偷听几句呢?
我早上从飞机上下来,所以也没穿高跟鞋。走路轻手轻脚不太会被发现。于是避过门缝的一点点光,我轻轻俯身过去。
我确认我听到了几句很奇怪的对话——奇怪到,仿佛以为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才错过了那些断片般的场景!
☆、第二十六章 奇怪的称呼,奇怪的立场
“我没想到你会故意烫伤肖正扬的手。”这是沈钦君的声音,他似乎是背对着何韵,声线隐隐约约的。
“对不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那样子为难夕夕。”这是何韵的柔声细语,带着点疼惜的叹息和朦胧的内疚,口吻却是那么的熟悉。
我愕然了——
什么意思?她这是在维护我?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为别人考虑,可是别人却——”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我意识到这是沈钦君转过身来了。他对何韵说话时的语气就更让我难以置信了——印象里,除了姚瑶,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那样温柔过!
借着门缝里细琐的光,我相信我看到的一切——
沈钦君面向何韵,伸手在她鬓角边抚了一下。那宠溺的动作,绻缱的眼神,仿佛有说不尽的无奈和故事!
骗人的吧
“我没关系的”何韵轻轻推开沈钦君的手,我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这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却让我压抑地难以自由呼吸。
何韵认识我么?
她为什么要帮我?
而且从沈钦君与她的语言中判断,他们应该是旧识,完全不像一个总裁对刚刚招聘进来的秘书该有的那种对话关系。
最奇怪的是,何韵居然称呼我夕夕?
除了我妈和我爸这等至亲,除了汤缘和代维这样的至交。这世上还能叫我夕夕的就只有我那死去的姐姐姚瑶,和那恨不得我死去的丈夫沈钦君了。
这个何韵,该不会是姚瑶以前的朋友吧?
姚瑶生前有很多朋友,除了蒋芮和公司里那些马屁精一类的小丫头之外,也不乏出身高大上的名门闺秀。有些我认识,有些我懒得认识。
但对这个何韵,我的的确确不曾有半点印象!
此时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停下思考,以至于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突然出声:“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