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道是他搞的鬼,却不明白自己为何钝到此刻才肯面对事实。
得跟他把话说清楚了,一再躲避根本不是办法。当初确实是她答应让他利用,但他完全没把她当真正的手下看待,只像对待玩具般地耍她。她依旧摸不透他的底细,搞不懂他的任务,连小光的下落都不知道。
这是她的家,不是任来路不明者放肆的地方。
才刚转入书房前院,她就看见朱雀像早在等她似地伫立厅门里。幽暗的屋内虽照不清他的面容,他双眸却像两丛火焰般地闪动炽热光芒,异常晶亮。
“我有话要跟你谈。”
穆兰强作镇定地喘着大气,站在院中,与厅门内的他遥遥对峙。应该是她跑太急的关系吧,觉得似乎喘得有些难受,浑身硬直,连口水都无法咽入紧绷的喉头。
她不想靠地太近。
“你凭什么你为什么要下令众人孤立我!”
朱雀无所动静,只是站在门中央,寂然凝睇。那眼光,瞪得她彷佛通体透明,直想找个地方检查衣装是否有异。加上之前两人在书房内羞至极的回忆她好想逃走,逃到一个永远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朱雀的地方,可是整个世界似乎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的努力逃亡,也不过是在他手心里徒劳地奔波。
“你说话啊”她吼得还不够凶悍吗?或是他被她的火气怔住了?
被朱雀这样灼烈地盯着,她有些后海前来找他谈判的举动。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可她就是感觉到他在笑,那种非常满意、如愿以偿的笑。他就这么巴不得逮到讥诮她的机会吗?
“等一下!我我在跟你说话!”居然转身就步回书房里。
她再也忍不下如此公然的蔑视,孩子气地跺跺脚就冲了过去。
“你一定要给我个答复,我也不允许你在我家摆出这种态度!”她边问边柔声斥责。“这事或许你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对我却是极重要的事”
激烈的抗议,在她跨入堂屋的剎那愕然中断,僵为难以收拾的尴尬。
书房里不是只有朱雀一人。两侧的大椅上坐着四名气势非凡的人物,各个身旁皆候立着眼神精锐的悍将,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其中不乏她认识的豪门权贵。但他们肃杀的气焰,与她过往触到的印象截然不同。
屋外秋阳暖暖,屋内一片阴沉黑暗。她活像闯进了狮群的洞穴,沦入整圈晶亮犀冷的眼眸包围中。
“有什么极重要的事,说吧。”
座上的朱雀依旧冷淡,话语中似有某种不耐烦,让穆兰的处境更加难堪。
她好想逃走她干嘛要来?
“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商谈我们“四灵”的大事。”
“可这是诚郡王府邸,不不是你家,你不不可以擅自招待你的客人。”
周围的人群中产生了隐隐诧异,座上的大人物们虽然无所表示,却也挑起了眉。
“朱雀,你的法术似乎有漏洞喔。”居然有人会当着他们的面下逐客令。
法术?又有什么怪招在运作了!穆兰警戒。
“我这回没有施任何法术使这里成为朱雀府。”他之所以能坐在这西席的位置上,全凭真本事。
朱雀府?她不安地在心口绞着双手。
“只要是我定居下来的地方,就会定名为朱雀府,直到我离去为止。”
“用法术使自己驻进别人府里吗?”
“也顺便用法术控制他们的脑袋。所以无论我驻进哪里,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那”呃,还是不太敢问。可是,他为什么没在她身上施展这种怪法术,让她安分接纳他诡异的存在?
“还有什么问题?”他冷道。
“你是真的靠真材实学来这里教书了!”
“你说呢?”
她不敢抬眼,羞愧地望着地面,不想忆起之前自己曾如何认定他必然是作法混入的冒牌先生。
“虽然,你确实是靠真本事成为这里的教书先生,但是把自己的客人带进府里来就未免”
“有问题干嘛不去外头问朱雀手下的人马!在这里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就只为了听你婆婆妈妈!”座上一人没好气地皱眉大嚷。
穆兰张口结舌地呆望那人,她从没在自己家里被外人如此无礼地骂过。
所有的人都森然盯着她,像在审判。、她一脸苍白,难掩惊惶,却硬着脾气站定在原地。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还还是在谈什么秘密的军国大计。在别人府上做客就该有做客的样子,懂点做客的规矩。这与身分、地位、或是你们探讨内容的严、严肃性无关,而是最基本的礼貌问题。”
“你对自己的父亲说这话,不也很无礼吗?”另一人懒懒讪笑。
“阿玛?”穆兰呼,愕然瞪着站立的人群后头隐约存在的熟悉面容。阿玛为什么会在这里?朱雀这票神秘朋友商议自个儿的密谋,为何阿玛也会出现在他们的手下之中?
“纵使王爷位高权重,又是这府邸的主人,可在我们这票人之中,是只论资历、能力,不论你在外界有多大权力的。”一人答道。
可是阿玛为什么会想加入他们之中?她戒备十足地望向一直沉默盯视的朱雀。他不响应,眼神中悍烈的威猛气势慑得她只敢存疑,不敢发问。
她相信朱雀不需借助任何法术就能降服父亲。他太强,真的真的太强,强到足以让人臣服在他的意志之下。他的话就是真理。他的吩咐就靠天命,整个世界如同以他为中心而存在的。
若他开口要阿玛去死,阿玛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立刻从命。
天哪她现在才渐渐意识到朱雀的能耐有多大,他又打算怎么对付她?
“我们目前要谈的事很简单。”朱雀终于开口,淡淡的,却满含奇特的权威性,瞬间就抓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其一,就是阻止皇上亲征准噶尔。其二,阻止东宫太子登基。”
“太子登基?”穆兰傻眼。“皇上正值壮年身强体健的,太子他短期内哪有可能继任皇位?”
“他短期之内不会,但他迟早会。我们要做的,就是使他永远没机会!”
朱雀双眸闪出的犀利冷光,扫寒了厅堂,也冻住一切气息。
“你是基于什么立场这么做?”她从未面临过这么大的问题,但她不想逃避。“你跟皇太子有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他抬眼冷瞪。“没有。”
“那为什么”
“为了大清。”他沉寂半晌,没一个人有所动静、有所响应。“我们阻止皇上亲征准噶尔也是为了大清着想。”
为什么?大一统天下不是比较好吗?让皇上最偏宠的太子顺利登上帝位不是比较好吗?
“表面上看,你所想的确实比较好。但若着眼远处,要延长大清气数,就非得再等七十年才能吞灭准部。要持续大清盛势,就非得废掉当今的东宫太子。”
众人激怔,朱雀突兀的说明不知是为何而说、为谁而说,穆兰则暗暗大起警戒。
她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朱雀好象不需她开口,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到现在才发觉?”
穆兰大惊,吓得向后踉跄数步,差点跌倒,紧张逼视着他那双似乎隐藏着笑意的俊美双瞳。
“穆兰格格,你满意朱雀给你的答复吗?”席上一人轻吟。“如果你没有其它问题了;能否让我们私下和朱雀商议重要细节?”
她难堪地环视四周,承受着一片不友善的气氛,进而发觉到自己正一身脏污的衣装,无人帮忙梳理的披散长发她竟在人前展示着前所未有的狼狈。
瞥望朱雀,他遥坐在正前方,观赏着她的窘境。他为什么要这样整她。这么努力地使她下不了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他看不顺眼,哪里冒犯了他的不可一世。
她不懂朱雀,他也不屑让她懂。他的故意太重,重到她的一切友善都会沦为自取其辱。
“穆兰,你真是了不起。”
才落寞地离开书房没多远,她就遇着一名陌生女子对她和善笑道。
“通常除非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左右护法,是不准进入刚才那般的重要场合。”
这女子是谁?也是他们的人马?
“当然了,你是这里的主人,有权进这府邸任何一个角落,但通常朱雀都会施法占领他人府邸,没人会对他的行为有意见。这回他却什么手脚也没动地驻进此地,可吓倒屋里那票傲慢家伙了。”她咯咯连笑不已。
穆兰沉默以对,实在不想再去思索这圈子里谁敌谁友的问题,她谁都不想认识。
“我想,朱雀近来反常的举止,多少和你脱不了关系吧。”女子深瞅着她。
“我没有”他们这些人,为何老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我并没有怂恿他做任何”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女子又笑。”不过这或许也是朱雀被你吸引的原因吧。”
被她吸引前来讨伐她的观点、破坏她的生活吗?
“别一脸委屈嘛。不过”女子审视她好一会儿。“你实在生得很出色。”
“我姊姊们比你老实多了。”从不拍这种虚浮的马屁。
“她们当然不会欣赏你的出色。”这格格蠢得真有意思。“我若有个妹妹生成你这副灿艳模样,我不把她贬成母猪才怪。”
生在别的女人身上的优点,都是可笑可鄙的缺陷。
这个人和她素不相识,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你要善用你的长才,占取朱雀身边最有利的位置才对。”女子支着下颚,认真地好心建议着。“你也不用强逞面子,不去面对自己早被朱雀吸引的事实。”
穆兰登时涨红了脸,不知该怒斥女子一顿还是不以为然地掉头离去。
“我我从没有”
“而且我看朱雀对你也满有心的。他拐弯抹角地施展了这么些手段,又是策动你父亲,又是下令众人孤立你,就为了让你走投无路地回他那里去。我可以跟你打包票,朱雀从没在女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过。”
她才不信!可是“他看起来明明很讨厌我的样子”
“看吧,你果然很在乎他。”女子灿然一笑。
穆兰难堪得有些不悦,不想再谈下去。“我还有其它事,无法多谈,你就”
“我以朱雀的妹妹身分请求你,多花一些心思去了解他吧。”
妹妹?她瞪直了双眼,怔望女子诚恳的神色。
“我虽算不上他亲生妹妹,可打从我襁褓期被丢弃的那一刻,就被他扶养至今。若非他照顾我、教导我、提携我,我恐怕不知现在是否还活在世上,甚至堕入某个龌龊的角落。他为我做了许多,我却一直无力为他做些什么。我终于看到他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改变,我很想帮他,所以才冒险前来和你搭讪的。”
朱雀收养过弃儿?她脑袋一时被各种矛盾印象搅得一片混乱。“呃,你说冒险前来?我不曾阻止过任何来找我的”
“是朱雀不准我们任何人接近你。”
“为什么?”
女子无奈地耸肩。“也许是怕我们的江湖味玷污了你的高洁吧。”
“我没有什么高洁,我跟世上的人一样,都是”
“在他眼中看来却是不同的。”她悠哉打断穆兰的极力澄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只是坦诚告诉你我这个做妹妹的观察结果。”
那朱雀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看法?
“你如果对我的提议有兴趣,可以尽管问我你想知道的事情。”
穆兰思索着,犹豫着。“这位姑娘我虽然确实很想知道朱雀的底细,但你似乎并没有把你真正的目的说出来,让我很难”
女子挑眉,“你倒挺敏锐的。”还以为她的美色之上顶的是个浆糊脑袋。“你刚才在书房内有看到朱雀两旁的人吗?”
穆兰尴尬地支吾着。她根本没注意朱雀以外的众多面目“男的那位是左护法,女的那个是右护法。照规矩,朱雀不能和手下的人胡搞在一块儿,但那个右护法却专爱干些忌讳的事,禁什么她就偏去犯什么,贪得无厌又纵欲无度。她一直妄想嫁给朱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朱雀被这种女人利用。我宁可帮朱雀和他属意的女子牵线,省得让右护法的阴谋得逞。”
穆兰完全没听见女子的愤慨,意识全凝结在令她失神的字句上。朱雀和什么右护法的胡搞在一起?右护法是什么出身?多大年纪?她漂亮吗?她和朱雀在一起多久了,两人的关系究竟怎样?她和右法比起来呢“所以我决定全力帮你,把右护法从朱雀身边踹下来!”
朱雀喜欢右护法吧。他不是那种会笨到任人利用而毫无所觉的男人,况且这事犯忌讳的是两个人,胡搞的是两个人“朱雀早该了结终身大事,却都卡在右护法那贱人的手段里。我若再不出手,她不知还会嚣张到什么地步。”女子坚决地瞪穆兰。“我留意很久了,确定朱雀对你很有特别的感情才来找你商量这事。你呢,你对他的感情又如何?”
“我对他”有感情也没用,他对她一直是那么的不友善。却乐意犯忌讳和手下厮混在一起。他上回在书房对她做的那些越矩行为,是不是也发生在其它手下身上过?
女子轻叹。“我看你这德行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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