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两年前的那天他就开始担心,他害怕伍钦旸的人生会因为自己和钟离胤的力量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改变,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他清楚秦致和肖云鹤之间的许多往事,也明白秦致对伍钦旸的那句告诫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伍钦旸的一念之差远比当初秦家大少的一念之差更难以控制,他不希望伍钦旸也像秦致那样留下什么终生的遗憾,直到多年后还是不能释怀的心结。
而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伍钦旸早就不是那个会跟在他身后哥长哥短的孩子了,他有自己的原则,更不会轻易被什么外在的东西所左右,他已经慢慢成长为会令人欣慰的样子,当初信誓旦旦的那句“我要保护我哥”也终于不再是一句空话了。
玄珏难得的示弱却让伍钦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唯恐他哥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魔怔,连忙把人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完全没明白玄珏喃喃感叹着的那句“真是太好了”究竟是什么意思。玄珏被他一拽,两个人就成了四目相对的姿势,如此一来竟有了几分脉脉含情的气息。伍钦旸见他哥眼底已经彻底没了那种古怪的不协调感,一双眼睛依旧如同夜空中闪烁着的细碎星子,好看到不行,简直是温柔惨了,这才慢慢舒了口气,觉得他哥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正在撒娇求爱抚求抱抱的大型猫科动物,就差两个猫耳朵了,便鬼使神差地揉了揉玄珏的头发,倒让玄珏一下子笑了出来。
玄珏这一笑就让伍钦旸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为了化解尴尬,搂着玄珏就想往他嘴唇上亲,眼看二人就要更进一步,门铃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还伴随着焦急的询问声:“秦先生?秦先生!发生什么事了?秦先生!”
玄珏听出是公寓保安的声音,知道是方才玻璃震碎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就要推开伍钦旸起身。伍钦旸见状连忙拦了他一下,掌风挥出,扫开玄珏手边的一块玻璃碎片,这才扶着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玄珏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唇上的血迹,走过去开门的同时顺便打开了客厅吊灯的开关。伍钦旸一抬头就看见墙上和天花板上醒目的符水痕迹,窗帘被外面刮进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玻璃也碎了一地,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纸钱的味道。伍钦旸这时才觉得后怕,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里可是十五楼,要是刚才没抓住的话他哥也得真有九条命才行。
那边玄珏已经在和门外的保安解释,万幸是在夜里,楼下并没有行人经过,不然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但即便如此,大半夜碎玻璃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保安也清楚这家人的身份,唯恐出了什么意外,便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如今听玄珏说“没什么事儿”,觉得以他的身份说没事也儿只能是“没事”了,又有些不放心地朝屋内看了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玄珏关了房门回到屋内,见伍钦旸仍是心有余悸地在客厅里站着,心里不由得失笑,觉得伍钦旸要做到“处变不惊”恐怕还得再磨练两年才成,不过刚才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了。一时兄弟二人回到卧室在床上坐了,伍钦旸想了想,还是把那句从今天下午开始出镜率就特别高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玄珏道:“哥,你真没事儿了吧?”
玄珏摇了摇头道:“吐出来反倒没那么难受了,没事儿。”
伍钦旸仍是惦记着他哥吐出来的那口血,总不能真正放心,一面倒了杯热水递到玄珏手里,一面恨恨道:“这回那女鬼该死透了吧?要是还敢再来”
玄珏却在此时打断他道:“那不是什么女鬼,只是个鬼影子罢了。”
伍钦旸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又道:“不是女鬼?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玄珏慢慢抿了口热水喝了,总算驱赶了一丝体内的寒气,这时从早晨到现在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便把杯子捧在手里,对伍钦旸叙述起整件事情的经过:“今天昨天早晨有人给我送来一个镯子”
“镯子?”伍钦旸说着就想起了程昌骏的事,不禁皱眉道,“怎么又是镯子啊。”
玄珏示意伍钦旸暂且少安毋躁,先听自己说完,而后继续道:“我看到东西的时候也是这个想法,因为之前有你同学的事儿,所以我就特别注意了这个镯子,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中招了怎么说呢,这个镯子本身就不太对劲儿,因为它总给人一种有瑕疵的感觉,我最开始觉得这镯子里面似乎有道裂缝,但拿起来细看的时候又找不着了,就是这种感觉慢慢把人给绕进去了,和心理暗示一样,一直想找到那个不对的点,找不到就更用力地去想,最后就出不来了。而且这个过程里还穿插了一些别的场景,有一个吊死在房梁上的影子,还有一个正在唱戏的女人这些东西加起来让人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而且越到后面越严重,具体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抬起头来去看伍钦旸的反应。
伍钦旸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不过他也看见了唱戏的女鬼和吊死的人影,这么一想应该就是那个镯子的问题,但他还是不理解玄珏为什么说今晚的事情“不是女鬼”,明明那个红色的影子都已经挑衅到他们眼前了,便直接问道:“哥,那今晚的事”
玄珏道:“其实我也是感觉,觉得这事儿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又分析道,“旸旸你想,我们第一次接触到镯子是从你同学家里的事情开始,现在我们这里也出现了一个镯子,你觉得事情会有这么巧合吗?而且我看到镯子后的感觉也很奇怪,最开始看到的不是影子,也不是那个唱戏的女人,而是一直在想某件事情,但我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之后才出现了那些奇怪的场景,就好像某种提示一样,有人希望我能明白什么。所以我觉得这个镯子背后肯定有什么秘密,因为有一瞬间我的确感受到了‘真相’的存在,只是还不知道而已。”
“真相?”伍钦旸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不明白玄珏口中的“真相”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很快又想到了一种更糟糕的可能,连忙道,“等等啊哥!你说这镯子是别人送你的,不会是有人故意要害你吧!”要不然怎么会发展到跳楼呢。
伍钦旸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他哥人帅单身又有钱,搁在外面少不了让人嫉妒,万一真是什么心理扭曲的人想报复社会,要么就是求之不得因爱生恨咱们一道去下面做对鬼夫妻,再不然还能为了商业机密和公司财产,趁着他舅舅舅妈不在,要是他哥再出点儿什么事,那公司可不就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伍小同学就这么天马行空并毛骨悚然地在心里念叨了半天,又忧心忡忡地看了他哥一眼。
玄珏倒没伍钦旸那么紧张,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是,要真是人的问题,当时我应该能感觉得出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镯子上,这镯子里面一定有事儿”
伍钦旸道:“那能是什么事儿?”刚说完这句话就是灵光一闪,“不会是程昌骏的事儿吧?他家的镯子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又想起那个唱戏的女鬼一直说自己死得怎么怎么惨,“那是他女朋友?不对啊,他女朋友又不是吊死的”
玄珏道:“之前那女鬼一直说她‘死得惨’,看来是想让我们知道她为什么死得惨了。”
伍钦旸道:“那这两件事儿其实是一件事儿?可是乔叔也没说程家有什么镯子啊。”
玄珏道:“如果镯子和镯子之间确实有关的话,没准你那个同学也和我遭遇了一样的状况。我们之前的分析是说你那个同学被鬼上身了,他的所作所为是在向你求救,那这个女鬼呢?她想让我们明白什么?如果她的死是另有隐情,而你同学的举动又让她觉得你有揭开真相的能力我就算了吧,我也是没想明白,谁知道她是不是恼羞成怒了呢。”总觉得鬼的心思才是最难猜的。
伍钦旸道:“她要是真想鸣冤告状,干嘛不直接过来找我啊。女鬼女鬼,这是哪儿来的鬼还不知道呢。”
玄珏知道他仍是对自己差点儿被那女鬼害得跳楼的事情耿耿于怀,刚想说这女鬼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也不用特别在意这件事,就听伍钦旸定定道:“反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说着用被子把二人一起裹了起来,一面搂了他哥躺下,一面问道:“哥,那镯子是谁给你的啊?”
玄珏在他怀里蹭出个更舒服的位置,先想了想那咳嗽大叔的脸,这才回答道:“一个软件公司的老总,最近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合作公司卷钱跑了,资金链断了,我看他脸色也差,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正好你爸那边有个项目等着人做,我就先留给他了。”
伍钦旸得意了一回他哥的心善,又若有所思地静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哥,要不这样吧,反正明天我也没课,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先陪你去趟医院,然后去你办公室拿那个镯子,要真是镯子的问题,咱们就去找那个软件公司的老总问问清楚,总该知道这镯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吧,你觉得怎么样?”
玄珏从他说“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时候就知道他必然要插手管一管这件事,因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还是奇怪道:“我去医院干嘛啊?”
伍钦旸道:“你都吐血了好吗!”说着还佐证似的让玄珏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
玄珏道:“我这不是没事儿?再说去医院还要排队挂号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做完呢。”
伍钦旸道:“Jerry在那儿实习呢,让他给我们排个号呗,又浪费不了什么时间。哎呀我说哥,你就先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玄珏没有办法,只能依他,闭上眼睛后也渐渐有了些困意,一面又迷迷糊糊地想着,也不知道明天等伍钦旸看过那镯子后又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一三章
等到第二天晨起时伍钦旸说话就带了几分鼻音,这也难怪,前两天就立冬了,十一月本来也算不上秋天,天已经冷得很了,他们住的又是高层,没了窗玻璃风更是呜呜地往屋里吹,卧室里开的暖风根本就扛不住。伍小同学一掌震碎玻璃的时候倒真是挺帅,之后和他哥讨论了半天女鬼,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才觉出冷来,等醒了的时候已经完全缩到他哥怀里去了。可伍小同学一心记得昨天晚上是自己抱着玄珏睡的,头昏脑涨地从床上起来,一开门就看见客厅一地的碎玻璃。
伍钦旸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等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彻底清醒了,手脚麻利地换上暖和的衣服,洗漱过后十分自觉地开始收拾客厅里的一片狼藉。玄珏迟了他一步起来,也被客厅里的冷风吹了个正着,兄弟两个无奈地对望了一眼,觉得此时此刻最紧要的任务不是找镯子也不是抓女鬼,而是应该先把窗户给修好,不然今天晚上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伍钦旸一边打扫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边抬起头来去看房间里的符水痕迹,昨晚他先是后怕,后来和他哥一道回房间去了,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留在墙上和天花板上的污渍,今天再看总觉得这些蜿蜒的曲线像是一个人纵身一跃的影子,灰黑的颜色也令人感到十分不快。伍钦旸用簸箕收走了已经被扫成一堆的碎玻璃,回来的时候对玄珏道:“哥,要不咱把墙也重新刷一遍吧,擦是肯定擦不下去了。”
玄珏不置可否,把锅里的火腿煎蛋翻了个面,想了想道:“那就刷吧,不过刷了之后可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回来住了。”说着从旁边的锅里盛出一碗热热的姜丝可乐,递到伍钦旸的手里,“先把这个喝了吧。”
伍钦旸觉得他哥真有居家好总裁的潜质,接过改良版的姜汤吹了吹热气,随口道:“大不了就回家找我妈蹭饭啊。”反正他们两个也不会没地方住,就算被秦瑶嫌弃了那还有大宅可以回去呢,玄珏手里又不是没有钥匙,只是秦致和肖云鹤不在,难免冷清了一些。
玄珏一想也是,两人简单吃了个早餐,之后叫来小区物业,想着先把漏风的窗户堵上。好在换玻璃所需的时间不长,等到施工结束,两拨人一起下楼,伍钦旸站在路边等他哥开车过来,就听见刚才给他们换玻璃的工装小哥对身边的同伴感叹道:“哎,有钱人就是任性啊~”
伍钦旸忍不住一乐,正好这时玄珏开车回来,伍钦旸打开车门,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就听见玄珏问道:“笑什么呢?”
伍钦旸道:“笑你有钱啊。”
眼看玄珏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伍钦旸反倒被那句“有钱人就是任性”给戳了笑点,自己一个人笑得停不下来。玄珏也不知道他这是抽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