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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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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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又看看悠然,开口道:“可是雅母妃和她说话的时候也觉得很闷吧?”

悠然担忧地看着胤禛,只见他面沉如水不动声色,胤祺却笑:“四哥是出了名的庄重守礼,没想到又见到和四哥一样的人,真是巧得很。”他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方听他缓缓说道:“这样也不错。”

五月初五,内务府就宣了旨: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为四皇子胤禛嫡妻。

桂花

中秋那天,皇帝在乾清宫晏罢后直接去了听风阁。

此时桂花开得正盛,细细碎碎点缀在绿叶间。悠然让碧落展颜拿了薄纱在树下兜着,两个高大的宫侍使力摇着桂花树。摇了半晌,悠然笑说:“过两日做桂花糕的尽够了。”碧落牵着两角笑嘻嘻的问:“格格,为何要过两日才做?今儿是中秋,夜里赏月时进些桂花糕岂不更妙?”悠然挑选出干枯的洒在树下,说:“用桂花做糕点时,要先挤去苦水,再用蜜糖浸渍两日,然后与蒸熟米粉、糯米粉、熟油、提糖拌合方好,浸渍时间太少会有些涩味喏,你怕不怕?”

展颜接口道:“格格每次做的糕点那样可口,碧落姐姐生怕吃得不够,和净坛菩萨吃人参果儿似的,一点点涩味哪里尝得出来?呵呵!”悠然听得笑弯了眼,碧落手里不得空,只能跺着脚笑骂道:“小皮猴儿!我若是净坛你就是那翻不出格格五指山的毛头无赖!”悠然无辜地苦笑:“我又怎地成了肥头大耳的如来佛祖了?”皇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哈哈一笑道:“悠然竟敢妄言佛祖!真是该罚!”想到佛寺里佛祖的塑像,忍不住笑起来:“呵呵!虽说有些不恭敬,但却形象得很!唔!真是该赏!”

悠然不理他一副帝王威风,对碧落说:“你既是想赏月时吃桂花糕,就赶紧把蜜糖和瓦罐拿来,咱们试试晚些时辰能不能做出来。”碧落冲着展颜扮个鬼脸乐颠颠地去了。展颜提着桂花瓣去内院清洗,悠然拿了帕子拂了拂树下的椅子,独自坐了闭目养神。

片刻后,皇帝挨着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苦笑着说:“又恼了!好啦!是我失言!”悠然睁开眼似笑非笑:“你这样又是罚又是赏的,这样威风,我可不敢生你的气!”皇帝凑上前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笑着说:“小气的丫头!大宴一散我就急着过来看你,热茶都没喝一口,你就忍心对我不理不睬?”悠然唇边染了一抹笑意,拉着他起身进屋:“我理你,等下做桂花糕给你吃。”

皇帝任她拉着手往前走,笑着叹了口气:“方才你对那丫头也是这样说。”悠然回头认真的说:“我会亲手做给你吃。”皇帝满意的笑眯了眼,口里仍说:“亲手做啊就不用了。”

趁着浸渍桂花的功夫,悠然帮他泡了一壶桂花蜜茶,自己去窗下松软的手掌形靠椅里窝着,拿了书翻看起来。皇帝欣赏地拍拍厚实的椅背笑着说:“你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过日子啊!”悠然翘起嘴角轻声说:“有得必有失!你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要承担无人可比的责任。所以再次证明:皇帝是天底下最无趣的工作!”歪着头想想补充道:“嗯!话虽如此,在无趣的皇帝当中你算是难得有趣的一个!”

皇帝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换了自已窝着。抽掉她斜插的玉簪让秀发散落下来,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笑说:“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有趣’来夸我!”眼光扫过她手里摊开的书册,竟是一册《梵正菜谱》。皇帝的把书拿走,不满地说:“悠然,都不陪我好好说话!你一个金枝玉叶,怎地尽看些烟火气重的东西!不准看!看我!”悠然回过头在他唇边亲了亲,微笑:“金枝玉叶,天皇贵胄也要食人间烟火的!我不看这些书又怎会做你喜欢的酒酿丸子桂花糕呢?”

一提起酒酿丸子,皇帝就口舌生津回味无穷。前些日子悠然做了一回,皇帝就记住了那清甜的味道。其实味道如何倒在其次,只是和悠然一起吃的时候,因为酒气浅淡,味道甜美,不知不觉饮多一碗,没想到悠然酒量太浅,到后来竟有了醉意,也终于让他得见她难得的醉态。她慵懒地撑着头,冲他一直微笑,嫣红双颊如明珠生晕;素来清亮幽深的眼饮过酒后看起来有显得湿漉漉的,迷迷蒙蒙的看着自己;抱她入怀的时候她会生怕掉下去一般紧紧揽往自己的腰;吻她的时候她会伸出艳红的小舌热情的回应;放她在榻上的时候她会抓住他的袖子像迷路的小羊一样委屈;和她共赴巫山的时候她会坦白的婉转娇吟。

皇帝眯着眼回想起当日的情形,笑嘻嘻地说:“呃!你今日又做酒酿丸子罢!”悠然见他一脸得意的窃笑,脸上一红嗔道:“不要!今天做桂花糕!做蜜汁桂花糕!”桂花糕已是甜得很,再加上蜜汁,皇帝马上露出一脸苦相,说:“方才还说特地做给我吃的,做得这样甜,不如做酒酿丸子来?”

最后到底是做了桂花酒酿丸子给他。端上桌的时候悠然板着小脸说:“是拿没有用完的桂花做的。”皇帝欢喜的喝了一大口,甜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悠然见他不由自主皱了眉头,笑得又狡黠又得意,自己舀了一勺笑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尝尝后无辜的说:“唉呀!够甜了,我还担心蜜糖放得太少。呵呵!”皇帝哪里甘心,起身就要揽她过来喂她,她一扭身闪开叹了口气做惋惜状:“只有这一碗!还是我特别为你做的,莫非你在嫌弃我的手艺不好了么?”

皇帝到底是一口口吃完了。悠然早早备了清爽的小菜送来,甜过之后再吃点脆青笋尖实在爽口开胃得很。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听风阁把赏月的小桌放在葡萄架下。春天的时候把几粒籽随意丢在后院,不知不觉间绿意竟悄悄地蔓延到花丛墙角。悠然让几个小苏拉搭了架子,到了前两天居然还有三两串青青的果实,小小粒粒的羞怯地躲在丛中。

皇帝被拉着坐在幽暗的树下坐了,嘟哝道:“悠然,不是赏月吗?这里如何赏?”紫墨等人把点心瓜果放好后退开了,悠然握着他的手坐在身边柔声说:“我们不赏月,我们听月。传说中有情人在中秋之夜一起坐在葡萄架下,用心聆听,就可以听到月宫里嫦娥叹息,玉兔捣药,吴刚伐桂。听到这几千年来不变的寂寞,有情人就会更加懂得怜取眼前人。”皇帝心里柔软如春水,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刚才,你说有情人。我们是有情人。”

悠然靠在他的胸口浅笑不语。晚风拂过绿叶,秋蝉断续鸣唱,远处人声隐隐,这一切都那样美好温情,只是再美好温情的声音都比不过彼此相互应和的心跳声。皇帝从未觉得,他与她之间如此靠近,只是这样依偎着,谁也不愿出声将这样静谧的夜晚打破。

良久之后,皇帝才轻轻地说:“下月我要大阅于玉泉山,可惜大营之中不能让你同去。”悠然摇摇头说:“不要紧。”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背,语声更低:“我要紧!我舍不得你。我会想念你。”她用手指在他胸膛上慢慢的写划,皇帝清晰的辨认出是两个字:“同你。”心底的柔情蜜意如玉泉山上的清泉般汩汩涌出,就想一直这样拥抱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问:“我记得你的生辰是十月初,前些年为何都不见你过?”悠然幽幽叹了口气说:“人说儿女生辰是母亲的受难日,过与不过又有什么要紧!”皇帝握紧她的手说:“你万不能这样想,你额娘也是希望你过得欢喜的。”想了想又欠疚地说:“原是我的不是,我早该陪你过生辰的。等我大阅回来,一定帮你准备一份生辰礼物让你欢喜。”悠然悄悄地微笑说:“那好!我要玉泉山上的月月桂。”皇帝一愣,方想起月月桂是湖当阳的玉泉山上才有的,据说这月月桂月月开花,常开不败,喟为奇观。心知她必是混淆了地方,以为玉泉山就是京郊的那处,也不说破,只点头说好。

月影西斜花香幽幽,暗色中俪影喁喁细语温存无限,自当是: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长久

自入宫之后,悠然便再未过生辰,自然也少有人知道十月初十是悠然的二十岁生辰。

大阅于玉泉山的圣驾于十月初九回銮——也带回了传说中的月月桂。碎金般的细小花朵怯生生地暗吐幽香,花瓣脆弱轻巧,像会随着轻风散去。皇帝递给悠然的时候得意地说:“我一直冰封着,到了京城才解了冻,如何?还算鲜活罢?”悠然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似暗夜星子,极明亮又极遥远,看不清其间的意味。片刻后方道:“嗯!是呀!这件礼物实在贵重得很!”

皇帝闻言轻笑道:“傻话!不过是几朵桂花啊!”悠然忽然靠近他在脸上浅浅一吻,说:“总之,我知道很贵重就是了。”随即叫紫晶挑两块大小一样的水晶,然后把桂花小心的摆放在两片水晶之间,再用明蜡把两片水晶封起不留间隙,最后寻个沉香木雕花小架子陈了,方满意地微笑起来。

皇帝坐在一旁也不动手帮忙,懒洋洋地靠着软榻欣赏她来回忙活的轻巧模样。见她净手坐了开口提起别处:“我把玉泉山的‘澄心园’改为‘静明园’了,取的是静远悠然明月清风之意。你觉得如何?”悠然用手支着螓首看向他:“名儿倒是好的,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美好的意境来配!嗯,听说玉泉山的泉水‘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水轻质甘气美,我倒想盛些来煮茶试试。”皇帝一愣,点头笑道:“我却没想到这个,下回记得取些泉水回来给你煮茶。”闲话了几句便到了下半晌,皇帝陪着进了晚膳,又拉着她在园子里散散步,最后拥着她歇了半刻才悄悄离去。

第二天皇帝下了早朝就跑过来满面笑容地问:“今儿是你生辰,银丝面备了没有?”悠然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吃面。”皇帝握着她的手柔声说:“过生辰是一定要吃银丝面的,这样才能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紫墨将面呈上来时,两人头碰头一起吃完这碗可以令人长长久久的银丝面。

过完生辰不久,就下起今冬第一场大雪。内务府紧赶慢赶终于在下雪后两日就送了过冬的衣裳料子。悠然是妃位,按份例有大毛衣裳四套,妆花蚕丝锦袍四件,并其它苏州织造进贡的锦缎两匹,裹成六个青绸里的包袱由内务府广储司的许太监亲自领人送来的。

紫墨检点了衣裳时发现包袱里竟多了一件上好白狐皮毛大氅和一件梅红色妆缎披风,便笑问:“怎地多出这些来?莫不是送错了?”许太监恭声答道:“这两件是奴才会孝敬主子的,和主子份例一样,都是请了最好的师傅做出来的,请主子看在奴才们一片孝心地份上收下吧!”悠然微不可见地皱眉,点点头淡淡地道:“我收下了,你回去复命吧!”

待他走了之后,悠然吩咐道:“把份例里那件银灰色的包起来,我要送去慈宁宫。”想一想补充道:“还有玫瑰紫那件锦袍,我拿去送给宜妃。”紫墨笑着点头说:“嗯,我也觉得这件紫的更衬宜主子呢!”

从长春宫出来时,外头的雪已经下得小了,虽然如此,一眼望去却只能看见细细密密的雪珠子,白茫茫的,少有人迹。悠然自已撑着伞,碧落一蹦一跳地在后面跟着。沿着御花园西面的宫墙往前走,再穿过一个小花园子,就可以回听风阁了。

碧落一边踢着地上的积雪一边笑嘻嘻地问:“格格,咱们在御花园的西面,那东面是什么地方?”悠然一愣,摇摇头:“不知道。无非也是些宫室居所罢了,都是在紫禁城四角的天空里,又有什么特别?”

碧落一拍手笑说:“当然特别啦!公主当年住的地方就在那边呢!嘻嘻!格格一定不知道吧?”悠然也觉得好笑,说:“我素来不辨东西,倒是真没有想到。”想了想又说:“那里的梅花应该开了罢!咱们去瞧瞧。”

碧落连忙凑近跟前抢了伞来替她撑了,笑得像只偷吃到烧鸡的小狐狸。

两人折了方向往东面走去,大片大片的雪花稀稀的飘散,行了约莫一刻钟,看到的仍是绵延的宫殿。碧落也觉得颇为无趣,正想开口央求折返,却听见一把柔和的女声隐隐传来:“——这件衣裳是万岁爷亲自送来的,是在上用的猞猁皮里头挑最好的裁成的,不穿可惜了。”另一个清甜的声音劝说:“主子,再好的料子穿了十年也该换了,今儿个宜主子也送了件上好的衣裳来,您就换上吧!没的辜负了宜主子的心意不是?”原来是不知哪宫的主仆在转角处几株疏疏的梅树下低声的说话。

悠然不欲听人壁角,正要放轻脚步退开,却听得那位主子叹了口气说:“常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在这宫里头却并非如此。穿了十年的衣裳我仍是觉得好,只是人呢?在这十年里鲜花一样的新人来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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