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荒古谷上岭脊,野人山海之王,正以奇快的轻功,在山林间飞掠。送叶若虹主仆下山之后,他回头赶回库库淖尔——也就是仙海。
他对那两个陌生人有点依依,却又不愿和他们亲近,也许他确认自己是野人,先天上便与汉人有点隔阂吧!
他对自己的身世十分茫然,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从三年前知道人事始,第一个他发觉的人,是一个蒙族的老年人,向他叽哩咕噜说着他听不懂的特殊语言。
他发觉自己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了,四周,是一些插天奇峰,左近是些木屋和形如小屋的皮帐篷。不远处,是个水色碧绿,烟波浩瀚的大湖,约有七八百里方圆,看去并不大;因为四周有远远青山和雪白的峰头衬托,所以不显其大。
言语不通,他只好自谋生活。起初,他生活在湖畔村落附近,与蒙人相处,倒还平安无事。
他的身上,带了一把晶芒四射的小剑,黄色的剑鞘,其冷彻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他对外界一切陌生,但自小养成的言语和本能,并末遗忘。之后,他逐渐发现自己有一身奇异的功力和体质,他的本能逐渐被自己发掘出来了。
人对自己的过去,也许能遗忘,但对从小到大,日夕致力于某一件的工作,却不易遗忘。渐渐地,过去练功之法,逐渐在脑海里映出,他也就逐渐成了超人。
山海之中,食物易寻,他又不畏寒暑,衣食无虞,思想单纯,除了猎食,他便练功,所以功力精进,连他自己也不知到了何种程度。
他一住半年,渐渐开始与蒙人接近,语言的隔阂逐渐消除。他去找第一眼所看到的老蒙人,可是老人家已在他自谋生活之后两月,病死在帐篷里。
老人留下了一子一媳,和两个孙女儿,还有一个二十三岁大的孙儿。
他找到夫妇俩,询问他因何醒来时会倒身在他们的帐篷中。但一家子皆不知其然,只说老人随商队人关进人中原,返回之时见他倒扑路侧,浑身衣服焦黑。老人家慈心大发,将他救回库库淖尔。
小女儿并交给他两只百宝囊,一大一小,大的里面藏了玉瓶和杂物,瓶中是些他不知道的丹丸,小的外面绣了小凤儿,内分三层,盛着些米谷豆类。
据小女儿说,这是他身上留下之物,物归原主,请他收下。
他收下了,藏在不远处自己在山林中的居所中。从此,他不再去思索自己的身世,决定在这山海之间,安静地终老其间了。
在库库淖尔周围,有多种民族,为了渔猎之利,经常有抢夺地盘而械斗的惨剧发生,所以各族之间,世仇不解,加以各族的人,犷野粗豪,好武成风,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并非奇事。
更严重的是,海中有一座海心山,山上住了几个奇形怪状的老少,每半年派人到海滨各处村落征收厘税;不付的人,将有横祸飞灾,而海心山周围的五十里海域,绝不许船筏接近,误人之人,定然没命。
海心山,是海中最大的一个岛屿,稍近南岸。往昔,海中有龙出没,土民冬天将化马放置岛中,取龙种龙气而成胎,如果有马受孕,小马出生后将是异种龙驹。隋朝时,吐谷浑的名驹“青海聪”,就是用波斯草马放置海心山而得的龙种,日行千里两头见日,在当时极为有名。
至于海中是否有龙,谁也不知真假,反正海心山这块圣地被人占去,土民恨之入骨,而土民饱受凌虐之余,曾经联合反抗岛中派出勒索子女金帛牛羊之人,可惜一败涂地,死伤枕籍。惨烈的报复,令土人心胆俱寒,不复妄想,只有甘心忍受了。
野人除了身材伟岸之外,无甚奇处;由于他并不和土民争地和争海,而且整日里笑容可掬,人又英俊,与土民相处甚欢。尤其是蒙人家中两个小女儿,对他极为倾心。蒙人对男女之防极为随便,他们没有礼教的束缚,少男少女热情如火,狂歌醉舞,全是少年人的天下。
可惜野人自问不出身世后,极少往村落中走动,他有他的天地,高山峻岭来去自如,偏僻的湖湾任由戏水,不时带些飞禽走兽作为礼物,送与蒙人一家子。
他不知怎的,对那两个女娃儿深为恐惧,每当他和她们相处之时,他似乎心中通过了一阵震颤,似有一种神秘的异物,触动了他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一处创伤,脑中更会混乱起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模糊形影,扰乱他的神智,令他心绪不宁,甚至会惊跳而起。
附近的少年子弟,水性和骑射,都有超人的造诣,膂力可制奔马极为平常,他们不知野人身怀绝学,只当他平常人看待。
久而久之,他真正成了野人了,下身只穿一条虎皮短裤,连小剑也用虎皮加了一个外鞘。至于百宝囊,他收藏很好,从不放在身边,因为他要下水嬉游。
终于有一天,海滨起了骚乱,他的“山海之王”名号,就从这次骚乱而来。
这是一个六月末的艳阳天,他到这儿快一年了。
一早,他将披肩长发挽在顶端,理了理乱糟糟的嘴上短须;自从到了这儿后,蒙人大多有一嘴好胡子,他也模仿他们,留起不象须而象毛的胡子了。
他到了木屋外,吸人一口长气,经过一个时辰的练功,精力充沛。他倏然拔出短剑,突向五丈外急掠而过的一只山雀脱手飞出。
光华一闪,山雀脑袋落地,小剑绕了一道半弧,他跟踪掠出,小剑突然向左一飘,飞回他的左掌心。
“唔!收发可以由心了,可惜只能远及五丈,太近了些。”
他长啸一声,山谷回音不住震荡,转身人室,挟着一头半死的斑豹,向远处三座山峰外的海滨掠去。
他要将斑豹送给蒙人夫妇俩作为礼物,到得正是时候。海滨村落中,乱得一场糊涂。
在临海那座山蜂的腰里,他已看清了情景,一阵狂掠,他到了村落边沿。
人声惊呼,内中赫然有那两个蒙族姑娘的尖叫声。他丢掉大豹,一声长啸,冲过了村屋,到了人声惊叫处。
人声被啸声所惊,稍一寂静,他已现身在人丛之间了。
每一座帐篷和木屋,老少藏人皆站在屋外惊怖万状,似若大祸临头,而又无可奈何。
在他初次苏醒的帐篷前,围着一群穷凶恶极的大汉,穿的是蒙人短衣裤,头上缠着回胞的包头,却生着汉人的面孔,腰带上挂着刀剑和百宝囊。
靠海滨一面,堆积着不少皮货和包裹,还有不少小驹和羔羊,由五个凶汉提刀把守,显然,这是征来的财物。
两个女娃儿已经十七八岁了,被两名大汉挟住,仍在尖声挣扎,却无法脱身。
凶汉人数将近二十名。海滨泊着一艘巨大双层木筏,和一只大型的羊皮筏,上面共有十五名左右。
野人抢到,他不明就里。二十名凶汉闻啸知警,正扭头向这儿注视。
当凶汉们发觉来了一个雄壮如狮,赤身露体的野汉人时,陡然一惊,但并不在乎。
野人正举步跨入,迎面抢到两名大汉,用蒙语喝道:“退回,不许走近。”
野人脸上微泛笑容,也用蒙语答道:“干什么的?为何不许走近?”
“呸!叫你不许走近就不许走近,别问理由,你是这村的人吗?怎么从没见过?”
“我是山上的人,问问发生了些什么事。”
“滚你的,海心山的事,你敢问?”
“敢问又待怎样?放下那两个女娃儿。”
两凶汉大怒,同时抢上,伸手便抓。
挟着两女的凶汉,回身便向海滨走。
帐篷前夫妇俩和唯一的儿子,呼天抢地大哭起来。
野人怒火一涌,伸双手一妙一扣;接住两大汉的腕骨,喝声“滚!”
在群众惊叫声中,两大汉狂叫着向后急飞,“叭哒哒”扔倒在六丈外,滚了几滚便寂然不动。
野人这一举动,把场中所有的人,惊得张口结舌,全场鸦雀无声。
他大踏步进入场中,这刹那间,众人全呆了,来不及阻止他进入。
中间有个矮小的猴琐大汉,可能是这群人的首领,他猛惊醒,晃身一拦,怒叫道:“站住,你吃了豹子心,敢来插手管仙诲人屠容岛主的事,活得不耐烦了?”说的赫然是汉语。
野人仍是淡淡微笑,说道:“你说对了,我天天在吃豹子心。还有,我活得顶惬意,并无不耐烦之感。”
“住口!你是谁?”
“我是我,你们在这儿抢人吗?”
“混蛋,这是奉岛主之命,收取上半年规费。”
“为何要带那两个女娃儿走?”
“每年每村两个,这是成规。”
“我要你留下。”
“混蛋!你找死?”
“不一定是找死,我叫你留下人。”野人的语声转厉。
“反了!兄弟们,拿下这野种。”他伸手拔剑。
“拿来,”野人沉喝,闪电似伸出虎掌。
“上……”他浑身脱力,却会厉声叫嚷。
其余众凶汉刚撤下兵刃,还未扑上,野人已一手仗剑,一手将矮个儿大汉直接按地下跪倒,大喝道:“放了那两个女娃儿,我要。”
众大汉面面相觑,不敢扑上。
“叫他们放人。”野人向矮大汉叫,手上用了半分劲。
“放……放人,哎……痛……痛”矮大汉没命地叫。
两女一脱身,尖叫着扑入父母怀中,哀声而泣。
野人突然信手一抛,矮大汉被抛出五丈外,“砰”一声跌了个七荤八素,在地上挣命,但仍不住叫“宰……宰了这野……野人。”
二十名大汉同声大叫,挺兵刃向上一拥。
野人一声长啸,长剑突发龙吟,银芒似电,卷入人群之中,象猛虎扑人羊群,所经处血肉横飞,好惨!
三冲错两盘旋,二十人中有四个人是完整的。四周观战的蒙人男女,不下百余人之多,全掠得成了木鸡。
矮大汉鬼精灵,他撒腿便向海边跑。看守财物的五名大汉也不笨,丢下货物狂奔下海。
野人收剑用指,鬼魅似的闪动,制了只剩的四名大汉穴道,在长啸声中,飞扑海边。
稍慢的五名大汉听啸声如在耳边,知道路不了,突然扔掉兵刃,爬伏在地叫道:“好汉,饶命?我们是奉命行事……”
剑芒疾闪,他们的章门穴被剑尖轻肋,穴道立闭,乖乖地趴倒。矮大汉刚跨上羊皮筏,大叫道:“筏,快!”
快不了,淡淡的赤铜色身影已到,他大吼下声,向跃上筏来的野人攻出百十道剑影。
野人冷笑一声,剑一伸一绞,矮大汉的长剑飞落水中,胸前也现出三个剑孔,“扑通”一声,尸身落海。
羊皮筏上共有四个人,一看不对便往海里跳。
巨大的木筏上,共有十一个人,纷纷妙家伙上,阻截凌空扑来的野人。
“下去!下去!”野人不住呼喝,长剑左右急点,快逾闪电,但听闷哼之声此起彼落,大汉们一一中剑落水。
海中,四个家伙向左侧山嘴子游泳逃命,波浪不大,但也不小,人在水中载浮载沉,速度至快。
这时,蒙人全奔向海滩,呐喊之声雷动。
野人又是一声长啸,扔掉宝剑跃入水中,竟然踏波而行,他象在海面滑动,向四人追去。
踏了十余丈,他叫:“回来,不然要你们喂鱼虾。”
水中有人拼命大叫:“好汉爷,不杀我们吗?”
“成!但得离开库库淖尔。”
“遵命!”四人乖乖向回游。
野人仍踏波而回,跃上滩岸。岸上,蒙人罗拜于地,欢呼之声震动山岳。
他刚将缆绳重新系好,葛地村缘响起一声豹吼,显然是他扔掉的大豹。恰好在这时醒来了。
人群一阵骚乱,他已从人丛中飞惊而出。村旁,大豹正摇摇晃晃冲回村中,村中的猪犬已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他大喝一声,直扑大豹。大豹一看清对头来了,突然浑身颤抖,趴伏在地,不住哀哮。
野人可能心中一动,突生驯伏大豹之念,威风凛凛地站在大豹身前五尺处,喝道:“站起!”伸手抓住大豹头皮,向上一提。
大豹随势站起,停止了哮声,用那绿眼珠瞪视着野人,浑身仍在抖动。
“伏下,”掌在豹头一按。
大豹乖乖地应手伏下,不敢抗拒。
“来,”他揪住大豹的小耳朵,转身便走。大豹变成了一条驯伏的狗,威风全失。
当天午间,他向蒙人借了一只羊皮筏,带了夺来的一把剑,还借了一根标枪,独自向海心山出航。
送行的村民,在岸边燃起了篝火,百数十名男女,神情肃穆地送他出航。
羊皮筏是十二只羊皮所构成,在海中航行不怕翻覆,但速度太慢:这玩意在湍急的小江流里往下放,极为管用,在海里却无用武之地。但在野人手中,却又不同,运桨如飞,在波涛中去如流矢。
夏间海水水位甚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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