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期,其身上所流露出的气息都会截然不同。际遇,爱憎,遇到过谁,听到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甚至时一时间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一个人,改变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况且还是苍舒御剑这种钟秀的人物,受到天地偏爱的同时,也更容易受到周遭一切的影响。
所以虚怀剑仅此一把。
就算命题苍舒御剑的技艺就会有个突飞猛进的发展,他也不可能再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剑来。
此剑的价值不可估量。
苍舒恒不是自豪的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他是真心觉得,虚怀剑这种灵秀之物真的不适合用金钱来衡量,最好的归处就是存放在家族中,永不现世。
心中想着虚怀剑,念头一转,就到了剑灵荒木的身上。苍舒恒这才想起来,那个对人总是存有几分冷意的剑灵此刻也扮作普通宾客站在场地之中。苍舒恒更加奇怪,论起阻止苍舒御剑出售虚怀剑一事,荒木才应该是最反对的那个人。他与阿剑之间的契约,全部建立在虚怀剑之上。一个剑灵若是失去了寄身的宝剑,那么就只能是聚奎塔之中被封印的一缕幽魂。
【御剑童鞋插言:对人总是存有几分冷意?恒老头,你确定你指的真是那个死不要脸的荒木?
苍舒恒:(满脸黑线,早已说不出半个字。死不要脸?荒木那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阿剑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下意识的,苍舒恒开始在人群找寻荒木的踪影。结果发现那人不闪不避,虽然没有与宾客之间有过多的接触,但是也没有躲在别人找不到的角落。加之其放在苍舒家人中也是鹤立鸡群的身高,真是一眼就看到了。
然而看是看到了,却看不到任何苍舒恒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像是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了那一只漆黑的眼罩之后,荒木自然而然的将自己阻隔在无形的高墙之外,拒绝了苍舒御剑以外所有的人。
由此苍舒恒确定了一个事实——荒木还是荒木,还是先祖留下遗训万般忌讳的那个剑灵。前些日子中他表现出的容忍,只是因为对他责难的那些人,在头顶上被冠上了一个称谓,阿剑的家人。
苍舒恒已经无从再反对虚怀剑将要被拍卖的事实。另则,与这件事相比起来,一件似乎更加麻烦的事横上了苍舒恒的心头——阿剑与这个剑灵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自家叔叔阴晴不定的想象了半天,苍舒御剑自己也忐忑不安的计算了半天。没有主持过拍卖,不过刚才也被硬拉着看了半天,大致的流程还是心里有数。拍品也介绍完了,虽然简单的都不像是一个介绍。那么,现在该他提出起拍价了?
可是……可是,他要起价多少才算恰当?
被扔在台上,没有人帮忙的苍舒御剑,上牙下牙狠狠一咬,这都是你们逼我的。“起价,三十万。”着实不知该怎么对自己的作品定价,这个数字还是听了一整晚的拍卖,在所有物品的起拍价格中选了一个中间值。
三十万?苍舒恒好悬没被口水呛死。当场差点扑上去掐死这个败家子,你这个笨蛋,究竟是谁教出来的啊?起价至少低了一倍。三十万——呜呜,苍舒恒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再看看场中那些宾客狼一般的目光,尤其是几名投机商,脸上的笑容都快裂到耳朵根了。苍舒恒心头重重一抽,转开视线,再也看不下去。
苍舒恒半个字没说,但是从他僵硬的背影之中苍舒御剑还是晓得自己喊错了。委屈的撇撇嘴,三十万怎么了?这分明不低了好不好?莫说普通人,就是他这个堂堂的宗主,辛苦一年下来收入也没有这么多。
【阡陌:可怜的娃,难怪你那么看重存款,原来都是被苍舒家给压榨的。虽然你以前没有正式出道,不过你那些作品,大概都被你那个叔叔换个名义给卖掉了。收益怎么也不止这个数字啊。】
苍舒御剑后悔归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任他想破脑袋也是毫无办法的了。唉,死就死吧。赶紧结束今晚这一切,也好让他早死早超生。
“三百万。”一个声音异常清晰的响彻在大厅里,赶在了所有叫价开始之前。
苍舒御剑心中一喜,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无比惊喜。一双黑如点漆的双眼,连忙在宾客中寻找出价者。到底是这么有眼力价?这么可爱?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正对着他微笑。
苍舒御剑差点没有控制住,就想扑上去来个熊抱——小西,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第四十九章…人老了,思虑自然变得周全 (1766字)
将范哲西视作救星的,不仅苍舒御剑一个人,他的叔叔在听到这个叫价后,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即使依旧认为虚怀剑不该出售,然而当事情已成定局,非得要卖的时候,三百万总比三十万要好太多了。
场面有些诡异的沉静,刚刚还为苍舒御剑的不懂行情而暗自窃喜的宾客,陡然之间就陷入不知所措之中。见过喊价疯狂的,还没见过疯狂到这种程度,一句话就将价格翻到了十倍。原本想着利用这个机会打捞一笔的投机客,再快速的反应,也暂时想不出来该如何应对。
怪只怪范哲西这一招太狠,三百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轻易覆灭了多数人的计划。也只能说这个价格翻的太突然,其实旁人只要冷静下来细想一下就会发觉,三百万这个价钱真的并不过分,也没有超过预期。正常的喊价,一轮一轮的添上来,也很容易达到这个数字,甚至更高。
范哲西充分了解拍卖的心理,按部就班的加价方式更容易被人接受,在不知不觉中价格往往会超过起家的数倍乃至数十倍,成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但是陷入这个过程的人,一般对自己的喊价都不会有什么实感。
这就是人类的心理,在具有竞争意义的场合下,争强斗胜的情绪会完全挑起,从而做出事后怎么想都想不通的决定。
范哲西则是从反面利用了这种心理,不给众人充满竞争意识的环境,反而以一个相对高昂的价格令众人反应不及。乍看上去,他像是付出了较大的代价,其实细细一计算就会发现,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比起价格一步接一步攀升到失控的地步,他其实用符合心理标价的数字得到了想要的物品。
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
“范老,你也太会做生意了。”偏偏这世上就有人喜欢破灭他人的计划,冷冷的男声自门口方向插言进来,引得众宾客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究竟是谁。
标志性的墨镜,也不管头顶上闪着的根本不是太阳,而是灯光。
御剑童鞋即使是个好孩子,还是禁不住恶意的想——该死的盗贼,当不速之客当上瘾了,每次都这么冷不防的突然出现,吓死人了。希望你带着那副破眼镜看不见路,摔死了也好给世间减少一个祸害。
能引起苍舒御剑如此咒诅的,不是古谦又是谁?
刚才被指名道姓点出的范哲西,也带着不快的看着半途杀出的程咬金。他是老了没错,可还没有老糊涂到不记事的地步。上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清晰的听到苍舒恒称呼他为盗贼。
就立场而言,无论对方是以盗取什么为目的,盗贼与收藏家的都是完全敌对的两群人。就算是苍舒家这种以出售收藏品为生的古老家族,应该也极其痛恨盗贼一职。然而这个男人却频频出现在苍舒家的盛世之上,来的时机更是说不出是故意,还是巧妙。
总之——
相当值得玩味。
苍舒恒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世事似乎就是如此,只要一件事不顺,似乎所有的不顺都会在同一时刻涌上来。古谦的到来只会给场面添乱,真是越怕什么,什么就越会到来。
“你来做什么?”毕竟他还是此间的主人,再不情愿也要出声询问来人目的。名正言顺的宗主虽然已是阿剑,不过权力还是被苍舒恒捏在手里。不是不愿交接,而是还不放心将这么庞大的家族交给过于年轻的侄子。最主要的一点,在铸剑一途上,苍舒御剑还有无可限量的未来,苍舒恒不希望他被别的事分心。
古谦耸耸肩,脸上也挂着笑容。比起苍舒恒的无奈,他的笑容反倒有几分类似于伪装出来的无辜。“其他客人来做什么,我当然也是来做什么的。苍舒家的拍卖会是业界的盛世,我怎么能够错过?”
只听表面意思,这还真是一顶相当高的高帽子。既夸了苍舒家在业界无上的威望,也赞了宾客慧眼识物的鉴赏品味。古谦深刻领会说话技巧,可是在场的还真没愿意领这份人情。
也不敢……领这份人情。
古谦就像是全然不知一般,即使那些不善的目光兜头兜脑的盖了过来,他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态度,悠悠闲闲的走到场地正中,旁边站的人好巧不巧就是范哲西。
“继续之前的喊价吧,恒先生。”古谦冲着苍舒恒点头示意。
苍舒恒自认只是代宗主,在业界不愿接受旁人以姓氏称呼,渐渐的众人也就习惯在他名字的单字之后冠上“先生”。古谦如此做,似乎是充分尊重苍舒恒,并没有要违背他想法的意思。
“我出四百万。”轻描淡写之间,在原先的价格之上又加上了不低的数额。
☆、第五十章…知道你们都是有钱人,但也用不着这样吧? (3419字)
“五百万。”同样只说了三个字,就连语句之中,也仅仅只是换了一个音节而已。但是范哲西的表情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比起之前的计划,代价转瞬就翻出了将近一倍——况且他也清楚,做为对手的盗贼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要不了多久,莫说是翻倍,只怕这一场拍卖战争会演变的更加失控。
“六百万。”想也不想,又是一百万,就这么轻轻巧巧的加了上去。
周遭所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一场近乎无声无息却依旧硝烟弥漫的战争就这么突兀的展开。宾客之中也不乏有人同样看重了虚怀剑,只是无论出自什么目的,收藏也好倒卖也好,众人都下意识的收敛了自身的目的,不愿参与到这两人之间的比拼之中。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盗贼,明摆着就是冲着范哲西去的。反观范哲西,也不知这老头是面子上过不去,还是真心喜欢这件作品,也死死咬住了价格,怎么也不肯松口。
一场超乎寻常的喊价,听的众人惊心动魄。然而无论心跳再怎么快,都赶不上场中两人叫价的速度。根本用不着有人主持竞价,一个人开了口,另一个人随即就会将价钱加上去。
一千万。
瞬间被突破。
有宾客本能的看了看手表,从古谦出现开始,过去了还不到五分钟。
苍舒恒早已无心再去关注拍卖的结果,虚怀剑最终以什么价格成交都完全不重要了。他如今想的只是一件事,怎么结束这个荒唐到失控的场面。正在比拼的两个人,范哲西是不能得罪的人物,而另一个古谦,苍舒恒则更是不想与之牵扯上半分关系。
同样,也不希望阿剑与之牵扯上半分关系。
当古谦喊出一千二百万的时候,范哲西终于暂停了这一场疯狂到毫无意义的竞争。老迈却依旧锐利的目光钉在古谦的脸上,“这位先生,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近乎无辜的耸耸肩,古谦只是摊开双手,看上去真是人畜无害。
“看得出来,你并非真心想要得到虚怀剑。”范哲西平静到波澜不起的声线中自有一番令人信服的力量,活到这把年纪,早已具备了看透世事的目光。对于这份判断,范哲西当然是信心十足。“这样与我竞价,对你半分好处也没有。”
“我只是想要给阿剑的现实之作一个恰当的定位而已。”墨镜后的双眼与范哲西睿智的眼神相接触,不避不让,丝毫不受对方气势的影响。这句话听起来的确是在应对范哲西不假,可是站在台上的苍舒御剑,莫名的有了错觉——
有那么一个瞬间,一个谁也没有留意到的瞬间,古谦极为快速的瞥了他一眼。本该是轻飘飘没有重量的眼神,偏偏像刮过脸颊一样的难受。应该是带着讨好的意图前来,但苍舒御剑还是认定了,古谦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比起苍舒御剑因为揣测而起的不高兴,范哲西的怒意则是真真切切的。冷意十足的追问今日的对手,“你可想到,如果我不顺着你的打算加价,你就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拍卖场上,任何一次叫价都具备法律的效力,无论哪个数字多么不合理,一旦说出口了,就必须支付。
古谦偏了偏头,透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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