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凤和楚天琪从石洞中钻出。
楚天琪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显出了王秋华的真貌。
原来这个扮成凌天雄的人,不是楚天琪,而是王秋华。
这就是胡玉凤的逼走杨红玉的诡计。
王秋华低声道:“你以为她真会走吗?”
他对胡玉凤的计谋还有几分怀疑。
胡玉凤阴鸷地笑道:“你等着瞧吧。”
女人最能理解女人的心,最了解女人的是女人。
她确信自己的计谋一定能成功。
“我看……”王秋华还想说什么。
胡玉凤急急地道:“快走,如果让楚天琪发现你在这里就麻烦了。”
王秋华没再多说话,身形一闪,已掠出小阁楼禁院。
胡玉凤转身面对小阁楼,伫立良久,才缓身离去。
黑暗中,一双闪着碧绿冷光的夜猫似的眼睛。在悄悄窥看着发生的一切。
这是李冰心的眼睛。
除了楚天琪之外,只有李冰心的内功修为,才能让眸子闪发出如此的绿光。
三日后。
鹅风堡石坪上停着一辆马车。
车旁站着刘国泰和三名庄丁。
坪中,默然站立着宋吉卿等近百名鹅风堡的老庄丁。
坪旁的客厅里,楚天琪与杨红玉面对面地站立着。
客厅左侧,一张行床的上躺着凌志云。
杨红玉决定要离开鹅风堡了。
她不仅要走,而且还要带走老庄主爷爷凌志云。
吴妈抱着刚满月的吕怀良与四名庄丁在厅门旁等候。
楚天琪和杨红玉默然相望。
两人都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都觉得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自古多情伤离别。无论是生离,无论是死别,都令人伤感惆怅,更何况是在此纷争时起,波橘云诡的时刻?
楚天琪开口道:“你真要走?”
这是一句多余的毫无意义的问话。
杨红玉点头道:“是的,我们已经决定了。”
楚天琪低声道:“还能不能改变主意?”
她缓缓地摇摇头。这个问题实际上她已毋须回答。
楚天琪道:“你自己走就行了,为何还要带走爷爷?”
她抿抿嘴:“这不是我的主意,是爷爷听到我的决定后,执意要跟我走。”
楚天琪扭过脸对凌志云道:“爷爷,您一定要离开鹅风堡吗?”
凌志云在行床的上使劲地翕合着嘴唇。
行床旁的老仆人于忠道:“老庄主说,这的确是他的愿望”
楚天琪微微耸耸肩:“既然爷爷这么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杨红玉凝视着他道:“怀玉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他。”
楚天琪道:“你为什么不将他也带走?”
杨红玉道:“他是你的儿子,所以我将他留给你。”
楚天琪沉默无语,似在想什么心事。
杨红玉沉声道:“难道你连儿子也不想要了?”
楚天琪咬了咬嘴唇道:“那倒不是。不过,我能否问一问你为什么要离开鹅风堡?”
杨红玉秀眉一挑:“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楚天琪唬起脸道:“我很想知道,你要离开鹅风堡的原因。”
其实,他已经知道她要离开鹅风堡的原因,只不过是想听她从口中说出来而已。
杨红玉想了想道:“我想去京城和爹爹在一起,并请名医给爷爷治病。”
楚天琪沉静地问:“真是这样?”
杨红玉肯定地回答:“是的。”
“你骗我。”楚天琪平静地道:“你离开鹅风堡是想避开我。”
杨红玉眼中棱芒闪烁,深吸口气道:“不错。我是想避开你,就象当年你想避开我一样。”
“很好。”楚天琪点点头。
杨红玉惊诧地望着他,不懂他“很好”这两个字的含意。
楚天琪又道:“如果你是去无名谷,我就完全放心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须臾,才说道:“我和爷爷是打算去无名谷找杨玉和吕公良。”
他语气变得温柔,关切地道:“你满月不久,路上马车不宜过快,要多保重身体。”
她瞪圆着大眼,那神情仿佛根本不相信这是他所说的话。
她无法忖透楚天琪的心思。
凌志云在行床的上使劲地眨着眼皮。
老仆于忠道:“庄主,老主人在催促尽快启程。”
楚天琪点点头,对站在厅门旁的吴妈和四名庄丁道:“吴妈,吕夫人和公子就托咐给你,你要小心伺候,你们四位要用心服伺爷爷。虽然你们离开了鹅风堡,但仍是鹅风堡的人,若有差错,唯你等是问。”
“是。”吴妈和四名庄丁躬身回答。
“一路保重。”楚天琪深沉地道。
“你好自为之。”杨红玉掷出一句话,转身走向厅外。
她没说破胡玉凤与他的事,但她猜想他心中一定明白。
吴妈抱着婴儿,四名庄了抬着凌志云,来到石坪上。
“叩见老庄主。”宋吉卿带领坪中庄丁,齐向凌志云行床单膝下跪。
凌志云眼中滚出两颗泪珠,嘴唇不住地翕动着。这鹅风堡,曾有几多风云,几多荣耀,几多辉煌。到头来仍是免不了聚散匆勿,风流云散。即使一辈子叱咤风云,喧赫一世,人到老残,白头便与伤感为伴了。
“众位兄弟免礼,老庄主吩咐各位多加保重。”老仆于忠一边高声发话,一边吩咐庄丁将凌志云抬入车厢。
杨红玉随着吴妈钻人车厢内。
“叭!”一声长鞭震响。
马车缓缓驶向庄门。
“老庄主保重!”庄丁齐声呼喊,不少老庄丁热泪盈眶。
杨红玉贴在车窗旁,目光盯着客厅的门。
她渴望能再看楚天琪一限,哪怕是匆匆一眼也好。
然而,楚天琪始终没有踏出客厅。
她咬牙低声骂道:“好绝情的男人!”
在低声的叫骂声中,马车驶出了鹅风堡大门。
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返回?
也许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真的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吗?
马车卷着浓浓的尘雾,消失在山坳口通向蜈蚣镇的大道上。
天有阴晴,月有圆缺。
该是晴天,天空却布满了阴云。
是满月的时候,月儿却不曾露脸。
楚天琪的心情就和天空一样阴霾。
他在后山坳娘和陈青志的坟前默然伫立。
他双眉紧蹙,冷冰的人皮假脸也拉起了一条条刻痕。
他在作最后的决定。
他原本是决心退出江湖,让鹅风堡过平静的日子,但是事实却粉碎了他的梦想。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句话所含的苦衷和无奈。
娘凌云花之死是个阴谋。
管事陈青志之死也是个阴谋。
他们都是自己的牺牲品。
该死的自己却没有死。
没死的自己,是否该挑起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如何才能对得起生者和死者?
他咬咬牙,两颊青筋突暴,浑身一阵颤栗。
他长吁口气,渐渐恢复平静,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这是无可奈何的笑,决心已定的笑。
他已拿定了主意。
横竖躲不过的事,何必再躲?
他决心为自己赎一份罪孽。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知道是谁来了,凝身未动。
“你原来在这里?害得我好找。”胡玉凤甜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阵撩之人心扉的香风直钻鼻孔。
他没动,也没说话。
“你在想心事?”胡玉凤靠近身,一条白皙柔软的手臂搭上了他肩头。
他仍没动,目光凝视着坟墓。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这是对敌上上之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温柔地道:“你在想丁香公主,对不对?”
她明知他不是在想丁香公主,却故意这么问。
他喟然叹道:“是的,我在想念她。”
他明知她的目的,却有意这么说。
她手臂象蛇一样环紧他的脖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必这么死心眼,难道没人能代替她?”
他猛地挥臂拨开她的手:“没人能代替她,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代替丁香公主。”
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她垂下手,用一双风月情场老手的眼光定定地看着他。
她在捉摸他的心思、可捉摸不透。
他爆发地向她吼道:“滚!你给我滚开,我不愿意看到你!”
她并不害怕,却莞尔一笑道:“你怕我赶走了你心中的丁香公主?”
“滚!滚!”他挥着手,怒吼着。
“是,我这就滚。”她朝他鞠了一躬,退后两步,“庄主,自己保重。”
她转身轻飘飘地走了。
她走得很潇酒,很有几分得意。
她是个有经验的女魅,她害怕的是男人的冷静,而不是男人的狂暴。
她知道她很快就能驾驭楚天琪这匹野马了。
楚天琪面对着坟墓,归于平静。
山风劲吹,荒草瑟瑟。
一条人影闪掠到楚天琪身后。
楚天琪沉声问:“情况怎么样?”
“禀庄主,洪城青石门的生死擂已于三天前开擂,共有八门派,九大帮的人参擂,双方各有伤亡。”来人躬身禀告。
“嗯,”楚天琪点点头,“少林、武当派有何反应?”
“少林已派五位大师前往洪城青石门,为生死擂作公证,以防止发生更大的混战,同时少林寺大无大师派人与云玄道长,在加紧调查天鹫峰血案的真相。”
“有何发现?”
“听说他们在天鹫峰深谷发现了一把仿造的九铃大环刀,但没找到那三个小娃尸体,估计是让野兽给吃了,另外……”
“讲。”
“有人说鹅风堡太不义道,丐帮中有人扬言,待胜了生死擂后,就要对付咱鹅风堡。”
楚天琪淡淡一笑:“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李冰心的事办得怎样?”
“一切办妥,他明日清晨便回庄来接少公子。”
“叫他不用回庄,”楚天琪道:“明日正午到七星庙来接少公子吧。”
“七星庙?”
“是的。”楚天琪道:“明天我打算在七星庙做一场禅七仪式。”
“遵命。”
“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请庄主放心。”来人拱起双手,“庄主还有何吩咐?”
楚天琪摆摆手:“没有了,你走吧。”
来人弹身跃起,几个跳掷,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天琪伫立良久,才转身回庄。
楚天琪离开墓地不久,王秋华从墓地的一个暗洞穴中爬出来。
他满睑泥土,一身绿苔,一双发光的眼睛,使人想到一匹在荒坟中寻找猎物的野狼。
他抖落身上的青苔,抓去脸上的泥土,大口地出着粗气。
他是来会胡玉凤的,没想到撞上了楚天琪,若不是墓地里的这小小的暗、洞、穴,他今日就要倒霉了。
他清楚自己武功不是楚天琪的对手。
他咬紧着牙,恨恨地跺了跺脚。
他并非怨恨自己在暗洞穴中受的苦楚,他恨的是胡玉凤所说的沟引楚天琪的话。
这个臭表子,难道真爱上楚天琪了?
男人也会吃醋。若是为真心所爱的女人吃醋,醋劲比女人还要大。
她一定又会解释说,她这样做是为了引出楚天琪。
“妈的!”他恨恨地骂着。
忽然,他眼中亮起可怕的目芒。
他仰面发出一声酷似狼嗥的长啸。
他找到猎物了。
只要逮到这猎物,就不怕楚天琪不就范。
这猎物就是吕怀玉!
四十三、人心血酒
七星庙位于蜈蚣镇西去三十里,七星岗山顶。
“当!当!当……”浑重洪亮的钟声在山间震荡。
寺庙的钟声与一般的钟声不同。
它有一股化暴戾为祥和,化罪孽为忏悔的无形力量。
悠悠钟声,使人涤尽尘思,百虑俱消,心平如镜。若能凝心静听这钟声,运神这钟声给人的感召,也许屠夫成佛,浪子回头,娼妇从良,强盗助人。可惜世人,能静听钟声,运神钟声韵味的,实在太少!
大雄宝殿内。
住持慧空大师身披袈裟,端坐在佛案前的蒲团上。
楚天琪拉着吕怀玉的小手,并肩跪在佛殿中央。
中央摆着一张莲花形状的托盘,盘中点着一盏摇曳不定的油灯。
两侧法桌旁坐着二十四名执着和木鱼的灰袍和尚。
佛案旁的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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