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只是紧偎在他怀中,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中不安。
他的话变得多起来。
他说到过去,说到将来,最后说到小阁楼里看到的凌天雄和胡玉凤的事。
她全身一颤,手脚变得冰凉。
“你不舒服?”他感到有些意外。
她睁大着一双惊愕、迷惑的眸子,傻傻地瞧着他,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他使劲握住她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从惊愕中醒来,推开他的手:“没……事,天都快要亮了,你睡一会儿吧。”
“你真没事?”他仍不放心。
“没事,真的没事。”她平静地说着,拉盖好被子。
吕天良已经很累,心中的话又已倾吐完毕,便很快地睡去。
扬红玉却不能入睡。
她知道小阁楼里的事与她毫无关系,但那魔幻似的怪影却一直索绕在心间,使她无法安宁。
她诅咒、怒骂、望天花板,默记数数,用尽各种办法,力图使自己入睡。
不知什么时候,她终于睡着了。
她做了个恶梦。
楚天琪和吕天良在被官兵追杀。
震耳的杀喊声和火铳手放统的浓烟。
吕天良让楚天琪先走,自己仗剑断后,混战之中眼看吕天良即可脱身,突然飞来胡玉凤。
胡玉凤在吕天良背上猛拍一掌,吕天良往前一扑,正被射来的火铳铁砂打中,接着是一柄猛砍下来的鬼头刀。
吕天良一声大叫,人头从脖子上飞起,裹着血柱冲上天空……
“天良!”她从床上翻身坐起,头额冷汗淋淋。
身旁是空的,床旁椅子中的小包袱也不见了。
吕天良已经走了。
他醒来时见她睡得很沉,不愿叫醒她,便不辞而别。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
天已经亮了。
窗棂上贴着的红福字,在暗淡的晨光和雨水的照映下就像是一小摊在微微漾动的血渍。
血光之兆。
“天良!”她大声叫着,披起衣服,跳下床,扑出门外。
阴沉的天空哭丧着苦睑,在淌着泪水。
鹅凤堡石坪空荡荡的,人早已走了。
带着离悉别苦,眷恋和悔恨的雨水,在空中摇晃、挣扎着扑向地面。
雨水扑打到她的脸上,和着她眼中滚出的泪水往下滑落,一半湿了她的衣襟,一半流进她的嘴里。
她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
吕天良这一去,将不再归来。
她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良!”她陡地厉声尖叫,冲进了风雨之中。
鹅风堡的人分三路赴赶京城。
一路是心急如火的凌云花,伴随她出主意的胡玉凤。
他们火急急地赶路,尽量设法想赶在郡主娘娘之前见到楚天琪。
二路是扮装成杨玉的吕天良。
他速度时快时慢,路线也不断改变,因为他在入京之前,还要汇合花布巾等人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三路是杨玉和陈青志。
他们走得较慢,因杨玉病体尚未恢复,马车速度不能太快。
前面是凶是吉,很难预料,但可以肯定是凶多吉少。
这一去也许是送肉上砧板,有去无回,也许是铁窗之灾,将他受牢狱之苦,同样可以肯定决不会有封官领赏。
然而,谁也没怨言。
大家都是自愿去的,即算是去送死,也都无艾无怨。
鹅风堡人对杨玉的崇拜,胜过对自己生命的珍惜。
吕天良十余骑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昨夜,赶了一夜的路,不曾合眼,现在都在马上打着盹儿。
前面已是临城,京都已指日可待。
道上尘土飞扬,遥见一骑,风驰电掣般奔来。
跟在百天良身后的庄丁头目宋吉卿道:“应主,线眼来了!”
声音甫落,线眼快马旋风扑至。
“咴——”马嘶人立,打个旋儿,已停在吕天良坐骑旁。
线眼凑到吕天良耳畔说了几句话,然后策马回身,向原路奔去。
吕天良朝庄丁摆摆手:“立即赶去沙河石桥口!”
刹时,飞砂走石,一阵狂飙在官道上掠过。
沙河石桥道口,路旁一箭之地有座“沙记”茶棚。
时值正午,太阳当头。
茶棚生意颇为清淡。
这时辰不是客人赶路的时候。
茶棚里只坐着一人,此人就是吕天良。
那十余骑庄丁到哪去了?
全都躲到了石桥桥礅穴里。
吕天良依计在此等人,等一位不速之客。
茶棚沙老板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宁吉卿一锭银子,叫他把茶棚里所有的客人赶走,然后留下吕天良一人坐在棚里,他猜想着准会出事。
下在沙老板暗中祷告菩萨保佑的时候,东向道上奔来四骑。
奔在头里的骑手向茶棚里瞟了一眼,然后扭头向第三位骑手说了一句什么话。
第二位骑手扬扬手臂,四骑齐向茶棚驰来。
吕天良将头上的无顶竹笠缘往下压了压,手中的茶盅翻个身倒扣在茶桌上。
沙老板的心扑腾直跳,头额渗出一层细汗,看样子麻烦来了!
四位骑手跃身下马,将马栓在路旁的小树上,一齐踏步进入茶棚。
四人围着一张空桌坐下。
沙老板颤巍巍地走过去:“四位大爷要些什么?”
一位骑手手朝吕天良一指:“照那位客官要的,照样来四份。”
沙老板傻了眼。
照样四份?可吕无良什么东西也没有要呀!
“还不快去!”一声低而威严的斥喝。
“是……是。”沙老板躬身而退,权宜之计,先答应再说。
第二骑手朝一位骑手呶呶嘴:“过去瞧瞧,看有何消息?”
骑手点点头,跨步走到百天良桌旁,右手在吕天良肩上一拍,左手将桌上的茶盅翻转过来:“统领大人有何吩咐?”
吕天良沉声道:“叫你等去刑部投案自首。”
骑手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吕天良点中“神阙”穴,顿时萎顿于地。
“呀”两声厉叫,两名骑手挥刀扑向吕无良。
两声钢刀坠地的声响,接着是两具人体撞倒桌椅的倒地声。
吕天良凝身未动,只是手中多了一支玉笛。
他并不习惯使用笛子做武器,但这是花布巾的安排,他不能不依计而行。
第二位骑手坐着没动,但眼中却透出了一丝带着怯意的冷芒。
他看到了吕天良手中的玉笛。
百天良抬手缓缓摘下头上的竹笠。
第二位骑手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杨玉!”
吕天良盯着他道:“李冰心。”
原来这第二位骑手就是原南天秘宫宫主的白衣信使、现禁军四大将军之一的李冰心!
吕天良的使命就是要配合花布巾等人活擒李冰心。
李冰心弹身射出茶棚。
吕天良从棚后跃出,抢立在桥头。
李冰心不敢与“杨玉”交手,折身奔向东道。
东道口,并肩站立着拎着布袋的花布巾和洪一天。
李冰心旋身奔向西边土坡。
土坡上站着无形剑客吕公良和被誉为天下第一快剑的张阳光,张阳晋兄弟。
吕公良和张阳晋一人断右腕,一人断左臂,皆用左手执剑,张阳光则双手低垂,背摇长剑,巍巍屹立。
李冰心武功再高,也不敢往三位剑术大师联手的剑阵上去硬闯,只得奔向河滩。
河滩上,立着少林十八僧。
只要闯过河滩,涉过河水,逃入对面山林,便有生路。
李冰心狠狠心,扑向河滩。
他钻进了花布巾精心布下的间陷阱。
吕天良武功虽已不在李冰心之下,但极不能拦住李冰心,他毕竟比真杨玉还要欠不少火候。
花布巾手中的百毒布袋只是个空袋子他和洪一天要接李冰心的枯心掌,还是件力不能及的事。
张阳光、张阳晋和吕公良三人联手,要杀李冰心是易如反掌,但要擒他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唯有河滩上少林十八僧的十八罗汉杖阵,才能十拿九稳将李冰心扭住。
经过精心计算,李冰果然被逼进了口袋。
李冰心足尖刚沾上洒滩沙石,便立即被十八根禅杖罩作住。
吕天良急步来到吕公良、张阳光。张阳晋三人身前。
“天良叩见爹爹。”吕天良撩起自衣襟欲行大礼。
“哎!”吕公良悄然阻住吕天良“你这个楞小子,你现在还是杨玉大侠呢?由万别露馅。”
“是,爹爹。”
“瞧,又露馅了。”吕公良唬起脸。
“是,吕大侠。”吕天良拱手回话,然后与张阳光、张阳晋见过礼。
张阳光和张阳晋瞧着吕天良一个劲地点头:“装得真像,要不是老叫花子事先告诉咱兄弟,咱们还真把你当作扬玉。”
说话间,花布巾和洪一天赶了过来。
“花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天良问。
花布巾道:“我们接到消息,李冰心将在这里秘密听候楚天琪的命令,于是我们便先截下楚天琪的传令兵,然后叫你在此等候李冰,合力擒住他。”
“擒住李冰心有什么用?”吕天良仍觉有些困惑。
“你这个傻小子,真笨!”洪一天抢着道:“擒住李冰心,叫他通知李灵琪、胡空净、李空泽前来相会,再将他们一齐逮住,然后……喂,老叫花子,然后怎么样?”
花布巾摇摇头,举起了酒葫芦。
吕公良道:“李冰心等四个原少林寺的和尚,现兼军四大将军,不仅武功超群,而且是楚天琪的心腹,掌管着禁军的四路主要兵马,先将他四人擒住,便等于是断了楚天琪的左右双臂。”
“我明白了。”吕天良点头道:“难怪花老前辈说,这是劝说楚天琪放弃叛反阴谋所必须做的一件事。
张阳光道:“这样一来,楚天琪就别无选择了。”
张阳晋道:“不知少林十八僧能否生擒李冰心?”
江滩上,沙石飞扬,河求激荡。
层层叠叠的杖影在阳光下滚到,宛似一座金山,金山里一条人影像金猴似地窜跳。
纵然相隔数十丈之远,众人仍觉阵阵气浪逼人。
虽都是超一流的高手,但仍无法判断场上的战斗还要多少招,才能决出胜负。
张朝阳又道:“听说李冰心这人很倔强,即使生擒到他,可知他会不会将其余的三大将军引来直投罗网?”
洪一天呵呵一笑道:“这就请诸位放心,只要十八僧擒下李冰心,老夫就有办法叫他乖乖的听话。”
“瞧!”吕天良道:“十八僧已将李冰心擒下!”
河滩上,十八僧已收杖阵,正押着李冰降向土坡走来。
赴京城的第一仗,旗开得胜!
二十三、冷面猫霍正湘
北京城内外,陡地增加了不少乞丐。
还有不少的乞丐,源源不断地涌来。
本来就热闹的北京城,这下更加热闹非凡。
天桥,这块龙头宝地却相反地平静下来。
这并不奇怪。
天牌压地牌,斧头吃妖七。
丐帮大队人马进驻天桥,天桥的地头蛇,什么三霸、三邪、三妖、三鬼和各色小流氓,都望风识舵,躲了起来。
天桥没有了地头蛇和小流氓,能会不平静?
凌云花和胡玉凤在坪左角的小摊桌旁坐着,桌上摆着各色冷碟,但却没有动过筷子。
凌云花在等待带她云见琪儿的联络人,心如火焚,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胡玉风见凌云花不吃,她也不吃,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眼光四处瞟望。
坪上三五成群地散聚着一簇簇乞丐,乞丐嬉笑打闹着,锐利的目光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坪中的棚子前,戏班子里的人正在挂灯收拾场面,准备迎接夜市的到来。
胡玉凤没发现凌云花要找的人,也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凌云花要找的是楚天琪派来的人。
她要找的是王秋华。
棚子门楣亮起了大号风灯,一盏,又一盏。
各摊车、棚架燃起了小油灯,一簇,又一簇。
顿时,天桥融化在一片灯海之中。
天很暗,阴沉沉的。
空中不见月亮,也不见星星。
闪亮的灯光独领风骚,燃得更加起劲,熠熠生辉,一片桔红。
人开始向天桥涌来,一群,又一群。
响起了锣鼓、丝弦竹板声。
汤向天桥的人越来越多。
凌云花的心越来越急。
琪儿为什么还不派人来接自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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