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巍乐了,扬扬抱着纱布的右手:“别你妈给脸不要脸,昨天谁吓得脸都白了,点头跟我井水不犯河水的?”
城里孩子猴精猴精的,个顶个的在家里都是小阎王,赌个放炮就买你面子?找乐呢吧!可这会儿,愣是一个敢出大动静的都没有,为嘛?
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个王巍一看就是个拎着脑袋到处掐架,真敢不要命的主儿!好端端的,谁愿意惹这么个大祖宗。
王巍也不细追究,直接走的小孩儿身边,低头看一眼他的裤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了心窍了,忽然也特好奇,长得这么白净的男人那里长不长毛。
这心思一过脑,王巍爪子就拉开小孩儿的裤衩,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手腕子猛地被小孩儿抓住,王巍就听嘎嘣一声,小孩儿食指跟中指戳着他静脉,往里深深按出一个坑。
“操!”王巍疼得一叫唤,心里明白这小子但凡能再使点劲儿,自己手腕子就能让他这钢铁打的手指头戳出俩窟窿,王巍皱眉跟这小子对视,这才有点明白从刚头儿这家伙为嘛一直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儿,他妈的——说不好这小子根本没把谁放的眼里!
“来条裤腰带!”王巍啐了一口,小孩儿这才松开他的手。
孩子们看了看靳海东,靳海东朝着王巍那边动动头,一个孩子就解了裤腰带给王巍送过去。王巍递给小孩儿,又看一眼他这破破烂烂快开档的裤子,乐起来:“用不用再给你脱条裤子?”王巍揉着手腕,可劲儿挤兑。
“你找着家了?”小孩儿没理他,只是看了一眼他包扎着的手。
“家是找着了,就是他们非说我那天晚上吓掉魂儿了。切,真逗,吓掉魂儿了跟你见面的是谁啊,难道是我的魂儿啊!”
小孩儿看了王巍一眼:“我走了。”
“诶?不是,您不觉着该对我说点嘛么?”王巍突然觉着这小孩真让他不好对付,抓住小孩儿的胳膊,拧起眉来。
“你想怎么样?”
小孩儿问的王巍一愣,王巍也就是脑子一热,细想起来,自己老缠着人家小孩儿又是想怎么样呢?王巍寻思一下,猛然得出了答案:“那天晚上是你先死抓着我手,非得送我回家吧!”
“我不抓着你,你立马儿魂飞魄散。”小孩儿哼了声,蹦出这么一句,王巍正听得摸不着头脑,小孩儿猛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这么走了。
“诶——”王巍愣了一下,朝着小孩儿喊,小孩儿也不回头。他自己讨了个没趣儿,有点没面子,扭头问身边的四眼:“那小愣子谁啊?”
“他啊,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听说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是个怪物!我看老大你还是趁早离他远点!”
“不干净的东西?你说鬼啊?”王巍一愣,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细细琢磨一下,忽然产生一个特不唯物的想法。
难不成三十晚上,跟这小孩儿说话的……他妈的,真是自己的魂儿!
6鬼打墙
这些日子,以靳海东为首的一窝人大概正在蓄谋着一个伟大的阴谋。
王巍成天看着他们那副革命叛徒蒲志高的样子,猜不出十成,也猜出个□成。
胡同儿里几个孩子大多是干部子弟,全在这所子弟学校里念书,王巍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就发现那弥勒佛似的胖子竟然是自己邻桌,后来听说靳海东那几个人也就在隔壁班,有时候课间就能碰上。几个人跟的一块儿上学,一来二去的,孩子没有隔夜愁,混上个把月,也就这么相熟起来。
“秋天到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向南飞……”
教室里回荡着老师没什么平仄的声音,王巍习惯性地托着脸,侧头看着窗外。靳海东正拉帮结伙地顺窗根底下过,拎着军挎甩哒甩哒的 ,一看就是又逃课了,王巍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们竖了个中指。
啪——
靳海东伸手拍在窗户上,手心上写着几个字儿:出来,上后坑!
王巍乐了,这字儿歪扭的,跟手心儿崩上泥点子似的……
后坑是个地名。早些年,学校还没建起来的时候,学校后头这一片地都是大开洼,听说抗日战争那前儿是个阻击点,死了不少日本人,全都埋在这,最早这学校也不叫兴业街子弟小学,而是叫上坟地小学。之所以在坟头上盖学校,就是拿孩子们的阳气镇住那些脏东西。王巍刚来城里的时候,就听说了后坑闹鬼的传言,靳海东撺掇他去探险这个事儿,都好几天的了。
斜眼瞥了一眼老师,正背对着大家伙儿抄板书,王巍偷偷站起来,朝胖子嘘了一下,背着挎包,倒着一步一步朝门口退着走。
刚走到第一排座儿,老师忽然转过身,正好看见王巍背对着自己,面朝着他那空座儿 ,玩儿了命的窜。
“王巍!你还知道来上课啊!”粉笔头子一丢,王巍捂着脑袋委屈地扭过头。
“陈老师……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昨晚上有一道题怎么也做不会,我一直研究到大半夜才睡着,结果今天就没起来……”
老师也让王巍不按套路出牌给弄懵了,嘴上还夸王巍自觉自律呢,人就放出去了。结果讲了一会儿课忽然醒过味儿来,这小子要真心里过意不去用得着进来偷偷摸摸的,不喊报告吗?猛一觉着不对,陈老师冲出教室,往外一打量,哪还有那小崽子地影子啊!
“王巍!你这混小子,上学不学好,学起来调侃老师了!明儿让你家长来一趟!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楼道里回响着老师的喊声,教室里头立马炸开了锅,胖子就趁着这么一会儿俯下身子,从教室最后头爬着到了后门,老式的教室门底下都有个不到一米见方的通风口,胖子把那推开,跟钻狗洞似的就这么钻了出去,结果还卡住一下。
“诶!哪位兄弟,帮忙,踹我一下——”
老师刚回教室,胖子就滚了出去,不一会儿,教室里又传出来陈老师恹恹的朗读声。
“胖子,这呢!”王巍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小声对着胖子喊。
胖子一扭头,朝王巍一招手,说了声“走!”扭头就跑,王巍瞅见胖子屁股后头那个鞋印儿,扑哧一声乐出来。
*
“我说,真不用抄上块儿板砖吗?”胖子跟着靳海东,呼哧带喘的,一个劲儿婆妈。
“你这脑子是不是被脂肪层挤没了!鬼能怕板砖?我看你还是带壶水,听说童子尿辟邪!”靳海东给了胖子一拍盖儿,大笑起来。
“不是,他是寻思着真遇上了,就一板砖先把自个儿打懵了。”王巍叼着个叶子根儿,抱着肩膀在最后悠闲地走,打眼儿盯着靳海东后脑勺,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后坑是片荒废的空地,跟垃圾场似的,草都疯长了半人高,王巍,靳海东,胖子跟四眼儿一行四个人默默朝里走,天眼看着就黑了,四眼儿四处顾盼着,低声道:“我听胡同里李奶奶说,这里头真有坟地,上回他儿子喝多了走到这儿,愣是碰上鬼打墙,一宿没转出去,最后累得跟这儿睡了。”
“李奶奶说话你也信?”胖子扭头乐了:“我怎么听人说那李奶奶上了岁数脑子不正常,老说疯话,上回不是带着去总医院检查了,说是什么老年痴呆,早病入睾…丸了!”
噗——
靳海东跟王巍一块儿乐喷了:“靠——胖子你学点文化行吗?人那叫病入膏肓,还李奶奶病入睾…丸,你他妈的病入睾…丸还差不多!”
大伙儿乐成一团,唯独四眼儿不参与,傻愣愣地瞅着胖子后头,脸皮直抽抽。
“怎么着?笑过劲了,挂钩掉了?”靳海东笑道。
“后……胖子你后头……鬼,鬼火儿!”
大伙儿应声一回头,还真有一团一团的无名火儿,蓝幽幽的,在半空里头飘着,胖子哇的一声就要跑,靳海东拉住他,有点没底气:“瞎咋呼什么啊,先过去看看再说!”
几个人朝着鬼火小心地逼近,可说也奇怪,他们往前走,鬼火就往后退,总跟他们保持着一块距离,几个人心里都有点发毛,胖子忽然喊了一声。
“操——你小子别乱喊,他妈的没事儿也让你吓死了!”王巍骂了一句,忽然发现胖子后头跟着一簇鬼火,赶紧拽了他一把,那鬼火也跟着过来了,胖子一扭头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就跑起来,那鬼火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他快它也快,他慢它也慢。王巍一下子脱下棉大衣,呼的朝胖子丢过去,正裹住鬼火然后呼在胖子后背上,胖子跟着踉跄了一下。
“老大——你也不怕把我点了!”胖子看见鬼火灭了,心也落了下了,抓起大衣丢给王巍,嘟囔着。
“诶,你们觉不觉着咱越走越冷了?”靳海东搓搓手,看了一眼大伙儿:“要不……撤吧?”
王巍也觉着不舒服,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地形,跟着就皱起眉:“撤是能撤,关键是刚才光顾着瞎跑了,你们谁记得回去的道儿啊?”
一时间,几个人沉默了。忽然,胖子又喊了一声,王巍正要骂,胖子就抢了一句:“坏了!四眼儿呢!”
“韩克明!”
听见靳海东喊,王巍先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四眼儿的本名,也跟着喊起来,胖子喊了两句,忽然不喊了,有点担心道:“你们说,咱这么大喊大叫的,不会打扰‘他们’吧!”
“我艹——你bk的少说两句能憋死啊!”王巍骂了一句,正准备迈腿,忽然脚腕儿就被一只冰凉的爪子个抓住了。
“艹!胖子你带板砖了吗?”
“你不让我留着拍自己吗……”胖子扭过头,竟然满脸是血,特别扭曲地笑起来。
王巍愣了一下,立刻被那爪子扯着往后踉跄一步,就这么一疏忽,一下子就被胖子掐住脖子。
“这他妈的不是胖子!”靳海东喊了一声,一脚踹在胖子的肉肚子上,直接把他踹翻了,拉着王巍就跑,王巍甩了甩脚,挣脱那只爪子,跟着靳海东瞎跑,后头还能听见胖子特别可怕的呼哧呼哧声。
“胖子跟四眼儿怎么办?咱不管他们了?”王巍冲着靳海东喊。
“我先掩护你跑,你出去叫人,我再去找他们!”靳海东头也不回,死死抓着王巍的手,真跟革命战友似的。王巍不说话了,俩人默默跑了半天,后头也听不见胖子的脚步声了,靳海东忽然停下来猛喘。
不对劲儿啊,他明明记得从这条路能跑回学校的,怎么也看不见亮儿呢?
“别告诉我,咱遇上鬼打墙了?”王巍也喘。
“不可能啊……”
“东子,你够哥们儿,今儿要真出去了,我服你!”王巍过去拍拍靳海东的肩膀,靳海东扭头瞅着他,笑了笑。王巍也笑:“你是不是觉着我一定得这么说啊?”
靳海东愣了一下,接着王巍就呼的给了他一拳头。
“你他妈的差不多得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仨是合伙儿把我骗的这儿来吓唬人啊!还鬼火儿,那不就是磷火么!死人骨头分解出来的硫化氢着火点低,遇上风就着了,那玩意儿还轻,跟着风走,人一跑生风,可不追着人呗!你以为我在农村什么没玩过啊!”王巍啐了一口:“那爪子就是四眼儿吧?还有那胖子一脸血也是假的对吧?靳海东,你说你有劲吗?”
靳海东被噎得没话说,半天,哼了一声,一副不服的样儿:“王巍,实话告诉你吧,今天的事儿全是假的,唯独有一件事儿是真的。”靳海东也啐了一口,脸色很差:“他妈的这条道我之前探过好几次了,都能出去,今儿邪了门了,就是出不去!”
7小孩威武
甭管是靳海东还是王巍这会儿都憋着火,想甩开了干上一架,但这节骨眼上,俩人还是达成临时统一战线,决定先一块儿回去找胖子他们。结果回到刚才那地方,俩人都傻眼了,胖子跟四眼儿跑没影了也就算了,地上还丢着胖子的一只鞋和四眼儿的眼镜。
“王巍你饿吗?”靳海东蹲的地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王巍正纳闷着,他又说开:“我是觉着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
“去你妈的——”王巍把胖子的臭鞋朝靳海东面门砸过去,靳海东骂了句“艹”,站起来,跟着王巍开始漫无目的地找人。
入夜了这块荒地越来越冷,俩人穿着棉袄都直打哆嗦,靳海东越走脚步越沉,最后实在忍不了拉了王巍一下:“你说的那什么玩意化氢是不是有毒啊?我怎么觉着越来越晕呢!”
王巍倒是没觉着晕,倒是靳海东城里孩子娇气,脸都冻青了,王巍皱皱眉,愣是把自己棉衣脱下来给他穿上。也真该着他倒霉了,让这死小子陷害了,还得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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