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貉道了声谢,一步上前,将那剑单手提起来,拔剑出鞘,一股厚重的戾气顿时扑面而来,寒芒霜刃,锋利得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便是小昆吾剑了。
陵貉还剑入鞘,那雪亮的锋芒戛然散去,屋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金星直冒,善痴大师哈哈笑道:“当初秦川施主与贫僧打了个赌,说这剑,世上除你一人之外,无人可拔剑出鞘,贫僧当时使了十分力气,也未能将其□□,可见秦川施主所言不虚,贫僧服气,服气!”
陵貉将那剑握在手中,又道了声谢。
善痴大师摆了摆手,道:“施主不必言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举手之劳罢了,”紧接着,他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贫僧这里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向施主求问,不知施主是否愿意为贫僧解惑?”
陵貉淡声道:“大师请说。”
善痴大师扫了连雾一眼,道:“施主大名,贫僧曾如雷贯耳,修行三十载便一举踏入元婴期,放眼整个四方大陆,无人能及,后来骤闻紫气宗传言,施主修炼出岔,堕入魔道,叛出师门,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无稽之谈。”
听闻此言,善痴大师不再绕圈子了,直言问道:“贫僧曾听闻令师尊清宥长老与魔物有所勾结,紫气宗也有魔物现身过,后来贫僧前去调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些许端倪,此事不知施主是否知其详情?可否与贫僧细说一二?”
陵貉看着他,眉目沉静,神色未变,声音仍是淡淡的:“在下知道的,大师或许也已经知道了,至于魔物一事,在下所知并不比大师的多。”
善痴大师听罢,眼神不由透露出些许的失望来,许是岔了神,他一下子就咳嗽起来,俯身骤然吐出一口黑血,引来众人惊呼。
“师弟!”
“师叔!”
“尊者!”
善痴大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在一旁观察那伤口许久的连雾忽然道:“大师是被魔物所伤?”
几人皆是诧异地看向连雾,桦崂紧抿着唇,道:“你如何知道?”
善痴大师哈哈一笑,道:“世界之大,奇人众多,这有什么奇怪的,不错,贫僧确实是在回程之时,路遇一厉害的魔物,便将其除去,可惜贫僧修为不精,也受了些伤,过些日子便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想来当时的情况大概远远不止如此了,连雾不由对这个善痴大师生出些许敬佩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被人真正称一声大师。
这么一想,连雾便多了几分诚恳地道:“大师不要小看了这伤口,若是不加以正视,只怕以后会对大师有大害。”
善痴大师还未及开口,善嗔大师便与桦崂急忙询问:“此话怎讲?”“有什么办法医治?”
连雾道:“可否将那伤口与在下仔细一看?”
“自然。”善嗔便让两个小沙弥上前去将善痴的衣襟解开,古铜色的皮肤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黑紫色伤口,如裂纹一般,几乎将皮肉整齐地割开,几人都移开目光,不忍多看。
连雾一眼便看见伤口上面翻涌的灰黑色阴气,屋内的阴冷之意顿时愈发的重了,阴气中还夹杂着些许紫色雾气,加之又是被魔物所伤,连雾便猜测那可能是魔气,遂道:“在下观这伤口中含有阴气与魔气,这二者是并不会自行消散的,魔气在下不清楚,是以不敢妄言,但是这阴气,若是不除去,只会陆续蚕食人体的灵力,并转为更多的阴气,如此往复,此后必成大害。”
闻言,众人皆是大吃了一惊,善痴大师却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地道:“若真是如此,贫僧只管将这皮肉削去便是。”
善嗔大师却瞪了他一眼,气得白胡子乱翘,骂道:“休要胡说,你这伤口深及肺腑,难不成要将五脏六腑齐齐挖去?”
桦崂听得面色惨白,哀求地看着连雾,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可有什么办法?救一救我师叔?”
连雾遂道:“自有办法。”
众人才放下心来,纷纷让开地方,连雾走过去,看了看那伤口中翻涌的阴气,伸出手去,闭目运功,他的掌心渐渐涌出一团灰白色的阴气,向下与那灰黑色阴气勾缠在一起,然后开始拉扯,吞噬。
那黑色阴气狡猾的很,见自己不敌,竟猛然挣离善痴的伤口,便往外飘去,但是它速度太慢,被连雾伸手一抓,随即握在掌心吞噬了。
“好了。”
随着连雾这一声,屋内的阴冷之意顿时消弭,渐渐回暖起来,善痴大师的伤口也要原先的黑紫色转变为淡紫色,连雾解释道:“阴气已消,但是魔气,在下不曾见过,是以无法去除,大师还是另想他法。”
众人顿时道谢不迭,善痴大师勉力坐起,对连雾双手合十行礼,笑道:“多谢施主今日施救,他日若有事贫僧能帮上忙的,可尽管开口,贫僧决不推辞。”
“大师客气,”连雾道:“大师曾搭救过在下,今日能帮上大师的忙,在下十分高兴。”
又与众人寒暄几句,连雾便同陵貉告辞离去,桦崂领着二人一路出了北禅寺,连雾与他道过别,正要走时,忽然被他叫住:“连雾。”
☆、第42章 决断
连雾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同陵貉告辞离去,桦崂领着二人一路出了北禅寺,连雾与他道过别,正要走时,忽然被他叫住:“连雾。”
连雾与陵貉驻足回首,“何事?”
桦崂犹豫了一下,道:“我有话与你说。”
连雾想了想,对陵貉说了声,便又走了回来,轻笑着道:“你说。”
桦崂咬了咬牙,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连雾看了他半饷,忽然收了笑,道:“你大概是在心里怨着我的吧?”
闻言,桦崂的面色有慌乱闪过,片刻后,他定下神来,紧紧地咬着唇里的皮肉,艰难地开口:“是。”
“是因为我同你师叔说了魔物的事情?”
桦崂沉默片刻,尔后开口:“是,我师叔生性好斗,又爱行侠仗义,什么事情他都要掺上一脚,你……当日我便想阻止你提起这事,那时就是愚钝如我,也能看出来你的怂恿之意,但是,师叔是个急性子。”
桦崂语气微嘲,继续道:“我幼时双亲皆丧,师父又心大,从不管我,自小便是师叔将我拉扯大,他之于我,如同父母再世之恩,我自然不愿意他以身犯险,那些魔物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一百多年前的魔物与修真界之战,陨落的修士不计其数,其中更有元婴化神修为以上的大能修士,我师叔区区一个金丹期,在那些魔物面前,哪里够看?”
“你要因此与我决断?”连雾不知该作何表情。
桦崂垂着头,声音低沉:“连雾,你并不是道修吧?”
连雾诧异挑眉:“不错,你竟知道了?”
“哈,”桦崂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与你一处久了,自然能察觉到,你既无脉搏,也无心跳,就连温度也无,今日我师叔的伤势,寺里的尊者都束手无策,你却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着连雾,道:“你我日后,不便往来了……”
终于听到这句话了,连雾微微眯起眼来,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感受,酸涩、难过、失望、还有一丝后悔,混合在一起,膨胀着,挤压着他的喉头,让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雪渐渐的大了,纷纷扬扬地洒落,连雾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借着这猎猎的冰冷风雪,将喉中哽住的什么咽下去。
他突然笑了:“当初看到你时,觉得这小和尚真是傻乎乎的,如今想来,是在下看走眼了,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着便拱了拱手,施了一礼,少年声音清亮,方一说出口,便被风雪吹得寒凉而飘忽。
“就此别过了,小师傅。”
“风雪太大,施主多加小心,小僧不便远送了。”
鹅毛大雪沸沸扬扬地落在苍茫的大地上,少年的身形随着青年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两个墨色的小点,消失在远方……
而北禅寺伫立在雪中,一如往日,钟声杳杳,梵音阵阵……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到了十二月底,正是隆冬之际,大雪一直停停歇歇地下着,栖霞峰顶已是雪白一片,银装素裹,又有桃花灼灼盛开,灿烂如云霞,远远望去,竟好似仙境一般。
一个黑色的小毛团在雪堆里打滚儿撒欢,旁边端坐着一只白狸猫,,再过去便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袍子的少年,鬓发鸦青,几缕发丝垂在耳际,更衬得他肤色如玉一般莹白。
这少年正是连雾,他手中正捧着那张似乎是失去了效力的千妖万鬼图残片,仔细地研究着,不时往其中输入阴力,但是那残片总是在泛起一阵银白的光芒之后,又渐渐无声无息地隐没,上面的银白线条比之前更加的杂乱无章了,像一堆扯乱了的线团。
连雾不禁有点丧气,这残片自从上一次没有召出妖兽之后,便一直是如今这个样子,他不由猜想,是否这残片是一种消耗品,用过之后便没有了?但是听曾经出来的穷奇兽说起,却又不是这个样子的。
最后,连雾不甘心地再次往其中灌入大量的阴力,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将整个丹田都翻了个个儿,紧接着,那残片骤然散发出一阵刺眼的银色光芒,其上的线条迅速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妖兽的模样。
“穷奇!”随着连雾一声轻喝,栖霞峰顶顿时风声大作,将在连雾身旁的两只狸猫掀了一个跟头,在雪地里咕噜噜滚开,一直滚到那葫芦藤中去了。
连雾倒还好,只是被风雪吹迷了眼,几乎站立不稳,过了片刻,那风才渐渐散去,他定睛一看,原本洁白平整的雪低被吹出好大一个坑,坑底蹲坐着一只白虎似的妖兽,头生双角,背负黑翼,虽然看起来比上次见到的大了不少,但仍旧有点……太过小巧,实在是有负上古凶兽之名。
那穷奇兽蹲着,毛发被吹得凌乱,神情缺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看谁都像看凡尘蝼蚁似的,它一见到连雾,面上便浮起浓厚的不屑来,哼道:“凡人,唤本尊何事?”
连雾蹲下来,看着它,不由疑惑道:“为何我之前很多次都无法召唤你们出来?甚至以为图纸已经坏了。”
闻言,穷奇兽突然洋洋得意起来,道:“自然是本尊太过厉害,它们打不过本尊了。”
连雾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为何此次是你出来?我记得还有一只九尾白狐狸和一只黑色的大妖兽。”
穷奇兽尾巴一摆,傲然道:“凡人,这都不知,之前不过是本尊大意罢了,才让它们趁机出去,后来再逢召唤,本尊便将它们一一打落,哼哼。”
它说着不禁得意起来,也没注意到连雾的脸色越来越黑,摆着尾巴继续说,语气却又骤然凶恶起来,道:“只可惜它们太可恶,竟然联手阻止本尊,否则本尊早就出来了!方才本尊趁那九尾狐狸一时不察,又吸取了大量的阴力,这才摆脱它们,说到底,还是本尊手段高明,凡人,你说是也不是?”
然而此时听到了真相的连雾只想做点什么来平复一下心情。
☆、第43章 北冥极寒之地
那穷奇兽扇动着黑翼飞到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连雾,每一根毛发尖儿都散发出一股子浓浓的趾高气昂来,神色傲然地道:“凡人,你那是什么表情?见到本尊竟然不欣喜若狂?”
“……哪里,我只是惊喜得有些呆了。”连雾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听闻此言,穷奇兽这才满意地点头,大方道:“这个本尊能理解,可以原谅你这次的无礼,下次不要再犯。”
连雾听罢,又斟酌了一回,委婉地问道:“你们……是住在一起的?”
“哼,谁要与他们住在一起?”穷奇兽撇头,表情十分不屑地道:“凶神图内空间浩如星海,本尊独居于凶神殿,比那只会搔首弄姿的九尾狐狸和那哑巴大块头要自在得多。”
看来确实是住在一起,连雾默默地揣测,残片内似乎还有一个极大的空间,等等,凶神图?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我记得,那九尾狐狸曾说过,这图名叫青丘图?”
闻言,穷奇兽顿时勃然大怒,道:“呸,什么青丘图,那九尾狐狸真是好大的胆子,忒不要脸皮,”随即又告诫连雾道:“那狐狸常常骗人,从洪荒至今,被它骗到的人不知道多少,只要是它嘴里说出来的,十句话只能信一个字,你万万不要信了它的鬼话。”
连雾默然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又趁机问道:“这图名叫凶神图?”
穷奇兽听罢,便转了转眼睛,狡猾地道:“不,你方才听岔了,此图名为穷奇凶兽图,乃是上古大神取了万年犼兽皮,以大神通炼制了三千年才成。”
这话一听就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