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香君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不老神仙双手也头抖起来,接过锦盒打开。
放在锦盒内的是一支金钗,不老神仙看在眼内,神情更渤动,嘟喃道:“她还留着这支金钗……”
“师傅还有话要晚辈转告……”
“快……快说……”
傅香君附耳说出了苦师太要她说的话,不老神仙听着眼瞳中泪光涌现,伸手从锦盒中取出了那支金钗,紧握着,仰首向天,嘴唇颤抖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前辈──”傅香君欲言又止。
“天意”不老神仙长叹一声。“你若是二十年前跟我说,又怎会变这样?”
再一声叹息他方垂下头来,目光落在傅香君面上。“好好的侍候你师傅。”
“老前辈放心。”
不老神仙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无可奈何。“不放心也得放心。”
他的心情也显然平静下来,环顾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无为的面上。“少林也好,武当也好,今日之败,本座心服口服,现在依的定发出讯号,着白莲教所有弟子上山,皈依我佛,只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开导他们,本座死亦膜目。”
“阿弥陀佛,本寺上下一定尽力而为。”无为合什再喧一声佛号。
不老神仙随即探怀取出一支烟花火炮,打上半空,那支烟花火炮也就在牛空中爆开,爆出了一朵血红色莲花也似的烟花,经久不散。
到那朵烟花散尽,仍然没有反应,不老神仙终于露出了疑惑之色。
“教主──”徐廷封到底忍不住。“我看他们是不会上山的了。”
不老神仙看着徐廷封,突然省起了什么的。“你就是用猪换去小孩子的那个人?”
“得罪了。”徐廷封没有否认。
“所以你怀疑本座发出去的讯号?”
徐廷封摇头。“晚辈绝对相信教主是出于一番真心诚意,只是教主闭关二十年……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
“白莲教徒今非昔比,为祸江湖已不是一朝一夕,今番教主战败,那还不乘机背叛,另立门户。”
“你是说天地双尊?”
“江湖中人早已改称他们为苦海双妖,晚辈若非已知道他们胡作非为,也不会出手……”
不老神仙沉吟了片刻,叹息道:“本座也知道他们居心叵测,只待嵩山事了再清理一番,现在──”他又是一声叹息,深注徐廷封,“阁下高性大名?”
“徐廷封。”
“好──”不老神仙考虑着。“看你绝无疑问是侠义中人……”
“教主有话无妨直说。”
“本座希望你能够答应,帮助本座解决一件事。”
“晚辈尽力而为。”
“本座一死,白莲教徒再无顾虑,是必变本加厉,而天地双尊偷练白骨魔功,相信已经有相当火候,一旦练成,更难对付,你必须及早找到他们,替本座清理门户!”不老神仙随即拿出那块碧玉,塞进徐廷封手里。“这是本数碧玉令,一向由教主执掌,见令如见人──”“晚辈已拜在昆仑派……”
“那你就替本座物色一个适合的传人,白莲教数百年基业,万万不能够毁在本座手上。”不老神仙的语声越来越弱,也不停的吐血。
徐廷封看在眼内,如何忍心将碧玉令推回去,终于颔首。“教主请放心。”
不老神仙干笑一声。“这个碧玉令……”下面的话尚未接上,一大口鲜血便呛咳出来,他摇头,目光落在手中金钗上,百感交集的凄然一笑。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笑,眼盖随即无力的垂下,他的生命虽然已结束,腰背仍然挺得笔直,身子没有倒下去。
无为长喧一声佛号,梵音接从少林群僧中响起来,回荡于天地间。
徐廷封看着手上的碧玉令,看看不老神仙,再看着那边高台上心禅的尸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傅香君的目光却是由不老神仙手中紧握不放的金钗转落在云飞扬的面上。
云飞扬仰首向天,面无表情,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心中的感受,即使傅香君也不例外。
短亭。
云飞扬将徐廷封送出了少林寺,送到这座短亭前才停下来。
傅香君追随左右,她实在害怕再失去云飞扬!也到现在她才明白苦师太为什么一直夭扛再史六四九不肯让地出家,对云飞扬她实在情深一片,一见便不能自主。
徐廷封一路走来保持沉默,现在才开口再问:“老弟决定了。”
云飞扬淡然一笑。“侯爷何必再多问这一句。”
徐廷封打了一个“哈哈”。“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见。”
“若是有缘始终会再见的。”
“不错。”徐廷封笑接。“有天到京城你却也千万记得走一趟西域铁狮子胡同,只问姓徐的,自会指点你找到去。”
云飞扬点点头,徐廷封转向傅香君。“傅姑娘,目前不敬之处别记在心上,姓徐的生来任性,要改也改不了,这个玉坠还你。”
他探怀取出傅香君被七煞琴音震断飞脱的那个玉坠子。
“侯爷言重。”傅香君接过玉坠,回顾云飞扬。“早知道侯爷是云大哥的朋友,焉敢冒犯。”
她眼中柔情万缕,云飞扬似无所觉,目光也只是停留在徐廷封面上。
徐廷封随即告辞,目送他远去不见,云飞扬才回顾傅香君。“香君,事情已了,你有何打算。”
“你呢?”傅香君反问。
“听涛轩三年我经已习惯,还是留在少林寺好了。”云飞扬语声异常的冷淡。
傅香君彷佛没有听进去,垂下头一会,才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师傅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云飞扬有些奇怪。
“说我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云飞扬一怔,脱口问:“你想出家?”
“现在不想了。”傅香君摇头:沉吟着接一句。“我习医多年本就该替贫苦的病人尽此心力。”
这绝无疑问并不是她要说的,云飞扬却似听不出,点头道:“对,而且你还这样年青,应该好好的珍惜,以你的善良,也总有好日子的。”
“我还有什么好日子?”傅香君偷眼看着云飞扬。
“肯定有”“你是说不会再离开我?”傅香君喜形于色。
云飞扬总算明白,面上掠过了一丝苦痛之色。“香君──”“我虽然在苦修庵三年,一颗心可是──”“香君──”云飞扬截断了傅香君的话。“我已经看破红尘,不想再牵挂儿女私情。”
“我知道配你不起──”傅香君又垂下头去。
“错了,这句话应该我说。”云飞扬重重一顿。“只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以来都只是妹妹一样。”
傅香君霍地抬头,脱口问:“你从来没有……”
云飞扬又截道:“我一生中只喜欢过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师妹伦婉儿,还有一个是我的妹妹独孤凤……”
“她们都死了。”傅香君不觉伸手扶着短亭的柱子,一个身子在颤抖。
“不错,但永远活在我心中。”
“云大哥,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傅香君眼中泪光闪现。“我知道你重情义,也别无所求,只想侍候你一辈子。”
“我不要别人侍候。”云飞扬霍地转身。“我也不想再负累别人,你走吧──”他断然拂袖。
傅香君眼泪夺眶而出,一面摇头一面往后退。
云飞扬头也不回,直立不动,非独心肠,整个身子也像是铁打的。
傅香君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双手掩面,转身疾奔了出去。
云飞扬听着远去,身心到底崩溃,挥拳痛击在柱上,随即抱着那条柱子喘息起来。
“香君──”他的眼中也有泪光,一下呛咳,突然吐出了一口群血。
“云大侠──”无为从那没竹林惊呼着奔出,奔到云飞扬身旁,忙伸手扶住。
“大师──”云飞扬回顾无为,摇头。
“七煞琴音非同小可,贫僧早就看出有些不妥。”无为叹息。“也所以才左右留意──”“我们先离开这里……”
“傅姑娘对你一片情深,你又何苦拒人于千里?”
“大师出家人,又何必理会俗世儿女私情。”
“出家人慈悲为怀,总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傅姑娘冰雪聪明……”
“大师有所不知,我身受内伤极重,命不久矣……”云飞杨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无为震惊道:“是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
“不全是。”云飞扬叹息。“当日玉皇顶一战我虽然击败独孤无敌,亦伤在他的天魔解体大法之下,得遇安乐侯,概赠千年断续,再送来少林寺由无我大师金针度穴,接通断去经脉,三年下来,已恢复七八……”
“还未完全痊愈啊?”无为恍然。
“是以方才又断在七煞琴音之下,一断再断,纵然再有千年断续金针度穴这种灵药妙术,也难以再续的了。”一顿云飞扬突然一揖。“大师,我求你一件事。”
“云大侠对本派恩重如山,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
“大师言重了。”
“请说──”“香君若是再找到来,就说我已经离开。”
“这个……”
“大师,你一定要答应”云飞扬心里一急,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好、好……”无为忙点头。“你身受内伤,千万不要激动。”
“有劳大师。”云飞扬仰首向天,眼中泪光闪现,他毕竟是性情中人。
无为沉吟着倏的嚷起来。“本派藏有达摩祖师所传易筋经,据说参悟其中变化便能够洗髓易筋,脱胎换骨,只是非有相当内功造诣,非凡智能不易明白,云大侠却无妨一试。”
“大师──”“云大侠既是爽快人,又何必多说,事不宜迟,快随贫僧到藏经阁。”
云飞扬无言点头,心头又燃起千重斗志。
月升月落,长夜终于逝去。
傅香君呆坐在山巅高石上经已一宵,眼泪也经已流干,看着那高升旭日,冰冷的心深处又有一股烈火燃起来。
她随却跳下高石,奔向少林寺。
知客僧将傅香君迎进听涛院小楼前。
人去楼空,傅香君正在奇怪,无为便出现了。
“傅姑娘还未下山。”无为叹息在心中,面上却并无任何化。
“大师──”傅香君急问:“云大哥他──”“已经离去了。”
“去那儿?”傅香君追问。
“没有说。”
傅香君怔怔的望着楼外,喃喃自肃。“他走了,他走了……”
无为叹了一白气。“有缘无缘,上天注定,若是无缘,强也无用,否则始终会再见。”
傅香君茫然点头,梵音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离开少林寺何去何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京城,大街两旁多的是摊档,林林总总,吃的玩的用的全都有,而人来人往肩摩踵接,大呼小喝,总是那么的热闹。
徐廷封不惯走在大街上,不因为认识他的人太多,尽管他便服出游,,人又随和,认识他的人仍然不忘施礼,乃因为人在京城便不由自主的变得很紧张,事都讲求速度、效率。
在他的眼中,天下只是表面上太平,实在孳蔓难图,京城内尤其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少林寺一转,请不动云飞扬,回到京城来,他更有势单力薄的感觉。
可是现在走在大街上,他非独心境平和,而且笑容满面,这当然完全因为忆兰的关系。
忆兰是他的女儿,今年才不过八岁,长得既美丽聪明,又活泼可爱,看出这个女儿他便很快乐,而快乐之余,又难免有些伤感。
忆兰二岁丧母,并无兄弟姊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他这个做父亲的忙于朝政,有空他当然会陪伴着这个女儿,忆兰要到大街上看着,他当然不会拒绝。
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
热闹的大街对小孩子原就有一定的吸引,何妨忆兰这个小女孩生活在王侯府中,难得到大街上一趟。
她手上又是风车又是糖葫芦,三步一跳的,笑得合不拢嘴,看见女儿这样高兴,徐廷封那还不快乐。
大街的前面围拢着一大群人,锣声不绝。
“爹,我要到那儿去。”忆兰拖着徐廷封便要走过去。
“那是卖解的,没有什么好看。”徐廷封摇头,可是禁不住忆兰又跺脚又皱鼻一顿撤矫,连咬带求,还是走过去。
难忆兰随即从人丛中钻进去,她个子小,身手又灵活,自然是毫无困难。
徐廷封只有在外面看着。
打锣的是一个老苍头,须发俱白,却长着红红的,老大的一个酒糟鼻子,头脸跟身子也都是圆圆的,两条短脚,站在那里就像个不倒翁。
好象这样的一个老头儿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身手竟然那么敏捷,猴子也似的一时跳到东,一时跳到西,偶然还来一个“铁板桥”,翻一个筋斗,手里一面铜锣敲过不绝,震天价响。
他的表情也很多变化,时喜时惊,时怒时乐,大笑中突然来一声惊呼,叫人提心吊旭,难得静下来,却是不忘拿起身旁凳子上的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一口酒。
在他面前配合锣声表演的那个年青人却也实在令人提心吊胆。
一样是翻筋斗,那个年青人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连翻百十个筋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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