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听。心底里有个声音说,如果他真能退让而不失去连轶,他也就退让了吧。
但连轶态度冷漠,根本就已计划好要彻底斩断两人关系。
也是,他和连轶之间都有太多不同。无论是性格,家庭环境还是朋友圈……勉强纠缠在一起,只会越来越不愉快。
连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纪言始终困惑。到底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一个多月算什么呢?就像一场梦一样。就让时间洗刷一切吧,所有无法言喻的难过、惆怅、迷茫和留恋,都会随时间流逝而慢慢消失。
纪言的火车晚上八点半开。他快上火车前,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刚响一声,纪振林便已接通:“是……小言?”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紧张、惊异和欣喜。
“是我。”纪言道,“嗯,我去B城了,今晚的火车。”
“啊?B城?”纪振林惊讶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
“……”纪言不知如何回答。
纪振林见纪言不语,以为自己问得太多令纪言不快,忙说道:“你别生气,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语气竟显得谦卑讨好。
纪言疲倦地道:“我没生气。”他这些年始终不愿见纪振林,偶尔见一面,一看纪振林那怯懦神情,又会异常烦躁,忍住不住恶语相向。像今天这样好的耐性和脾气,很多年没有过了。
纪振林不禁越发不安。
“小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纪振林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缺钱?如果缺钱,我这边能……”
“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待在S城没意思。B城比较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应该更好玩吧。”纪言胡乱找了个理由。
“可是,可是怎么走得这么急?S城离家近,有什么都还能照顾一下,B城那么远的地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
“不需要什么亲戚朋友。”纪言道,“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小言……”纪振林还想再劝。
“我要上火车了。”纪言截断道,突然觉得胸闷,不想再和纪振林多说,“我先挂了。”
“小言等等,小——”
纪言挂断了电话。
纪言检过票,上了火车。为了省钱,纪言买的是慢车,由于买得急,竟然只剩下站票。去B城的人永远那么多,纪言扛着行李,艰难地挪动着,方才挤到人稍少的车厢中间。
慢车上的人大多是从乡下往B城去的打工者。他们赤着上身,脱掉鞋,三三两两围成一桌,边抽烟边打牌,不时大声叫出几句脏话。
纪言想,连轶那样的人,一定不知道中国还有这样一列火车、这样一群人和这样一种生活。
纪言想,自己离开S城去B城,如此匆忙而重大的决定,纪振林肯定非常担心,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纪言想,到了B城,也就摆脱那个叫韩以风的混蛋了。
纪言还想,得再劝劝小清,让她别再干陪酒女郎的工作……
他站在车上,一会儿想到连轶,一会儿想到纪振林,一会儿想到韩以风,一会儿还想到小清,方浩强,连轶的那些“上流社会”朋友以及隔壁的三口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