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美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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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秦暮楚(美攻)-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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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妈爱清洁,每星期拖两次地。你看,这张床旁边有四个箱子不是吗? 里面放的都是全家人的冬天常服跟大衣、棉被,每个箱各放了一包樟脑丸。味道很强吗? 其他朋友也这样说,但我跟妹妹不知是否习惯了这味道,毕竟是每天晚上都睡在它们旁边,久了,就不闻其臭。」
再上去楚家几次,就连秦招也不再在意那种清洁品与樟脑丸混合的气味,甚至还因这种味道联想到乾净。每一种气味均指向某种情感,花香指向浪漫,甜味指向幸福,香水(某些时候)指向美人,至於绿水滴露跟樟脑,指向洁净。洁净每每使人安心,因城市人有洁癖,大多数,或多或少。
愈大愈空旷的地方便愈有变得洁净的条件,因为没有任何缝隙可供秽物积聚。明亮是另一种洁净的象徵。商场便都是这样 :大(而无当),地板如同镜子,女士出门时太赶急,也能低头就著反光的地砖,敷脂粉,盘云髻。
楚暮的家人就是如此。虽然这个家小得像块豆腐乾,各种污秽的小动物太容易落地生根,但女主人坚持勤打扫,容不下一只蟑螂的存在。
为什麽还会想得起这事?
秦招将信贴在自己的胸口,隔著衣服。信件是一件奇妙的事,总是经过不知几多人的手、搭过几多次车、经过多少次空间的转换,才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祝福或爱意或诅咒,送到收信人手里。但是楚暮送秦招的这封信,只是经过两个人的手,楚暮,然後秦招。没有第三者。
内容也只会有他们二人知道。
思及此,秦招忽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难为情,无法解释,将信远远放到书桌,不再碰触。可是,即使秦招已放下那份信、拒绝让它进入视线范围,脑里还是自动浮现信的质感、外貌与重量。那封信的形态已深深印在脑里——至少在这刻。
他无法讲清楚这封信带来的情怀或记忆,相比之下,信的内容变得不再重要,而拆信这个行为只会破坏它的神秘。
最後,秦招将信稳妥放入那个黑色斜背袋内里的暗格,拉妥拉链以防信件掉出来。如此,每当他用这个斜背袋,那信件便隔著几块布,紧贴他的身体。他能够时常伸手入袋隔著暗格的布料抚摸信,提示自己对它的拥有权。
要买一把锁,锁上那个暗格,再将钥匙掉入大海,如此,无人能够使信与斜背袋分离——
直至秦招对信的感情死去为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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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秦暮楚》27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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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哥哥,你还不快去洗澡? 看你打大赤膊,一脚都是沙,脏死了。」楚母自厨房探头出来,望向光著脚,只穿著一条短裤、坐在沙发看电视的楚暮。楚母多称楚暮为哥哥,叫楚暮的妹妹为「大妹」,么弟则是「细佬」。
「等一阵啦,刚吃完饭回来,不想这麽快冲凉,肚子还胀著。」
「胀你个头! 看你的肚比你爸年轻时还平!」
「但我感觉好胀嘛!」
「你看你,一脚都是沙,把地板都弄脏! 还有这盒子,」楚母忍不住自厨房走出来,用食指尖推了推桌上沾满沙子的、那盒秦招送给楚暮而楚暮认为是朱古力的盒子,她说 :「活像是堆填区出来的样子!」
「吁! 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就是那个秦招。」
「什麽? 这名字听来有点熟。」
「呢——那个秦招,我的小学同学,以前我常带回家的,你还说他长得像个娃娃。」
「我想起来了,後来他跟你升上不同的中学,不是吗?」
「我在大学又碰见他,跟我读同一个系。」
「这世界还真小。别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秦招长大了会否不如他小时候的样子?」
「哈哈,这你倒猜错,他还是老样子。」楚暮拎起盒子,在手里抛了一下,说 :「我猜这盒是双层朱古力。但这下一拿上手,」他像举哑铃般托了托盒子,心生疑窦 :「要说是朱古力又好似太重了一点。」
正想拆开来满足好奇心,楚母一掌打上他的手臂,怒斥 :「限你五秒内去厕所冲凉,然後拿地拖出来,将地板的沙一粒粒抹走! 半小时後再让我看见家里有一粒沙,我便要你伏在地上一颗颗的给我吃进肚里!」
「要不要这麽狠啊你。」楚暮无奈低叹。反正礼物又没有脚,不会自己跑掉,半小时後、一日後、十日後才拆开,也没分别,不急在一时。以他们两人微薄的交情,想必秦招也不会送他贵重物品。事实上,楚暮对这份礼物是颇失望的 : 他以为秦招会记得他俩儿时不是交换生日卡,就是交换信件,不然就是食物。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没有太多零用钱,又想在生日时收到些什麽东西,便象徵式交换一些手制或廉价的礼物。楚暮是个念旧的人,那些手制的幼稚礼物都收入一个盒里,只是一时忘了丢在屋里哪个角落,但有心要找出来,一定找得到。这怪不得他,再念旧的人也不会时时翻看旧物。
他已忘了对上一次翻看那堆礼物是几时。只是,当他每次收抬东西、考虑要不要舍弃某些旧物时,总是不舍得丢掉那一个盒,彷佛丢掉它就等於丢去一段过去,心里空了一块。为了他作为一个人的完整,他选择容纳那一个盒子——一个连他都忘记内容的盒子——因为它有存在的必要。
有一些事物的本质不重要,但必须有这麽一块东西在这里。例如楚暮曾有过一把儿时的玩具手枪,总是舍不得丢掉,直至某年大扫除,母亲偷偷丢去那把手枪,而楚暮隔了几个月之後才知道。母亲讲一句「屋企无位」,就丢了他的东西,说 :「反正你都不著紧它。你说,你要是紧张那把手枪,怎会事隔几个月才发现它不在? 所以我只是帮你清理一件你既想不起、又用不上的多馀垃圾。」
它不是垃圾——楚暮心想,却无法说任何话反驳母亲的话。
是鸡肋吗? 然而,人不会为一块鸡肋而介怀至此。楚暮閒时就爱幻想曾经有过的那柄手枪 : 大小、颜色、形状、功能、子弹。每想完一次,脑里的手枪就愈具体,比起手里撮著那把手枪还要实在。因此,楚暮失去了手枪的实体,反而使他真正地重新再拥有那把手枪,甚至与之同生共死 : 在他死之前,都不可能再失去脑里的这把手枪。
因为,思念。
失去能带来真正的拥有。物的价值不在於制造它的物料的价值,而是在於某一个人为某物所付出过的思念与时间。
一个有钱佬叫下属去名店买回来、几万元一个的名牌手袋,还不及一个男人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为老婆所熬的一窝鸡汤,纵使前者的价值足以熬出几百窝鸡汤。故此,楚暮下意识排斥价格昂贵的礼物。
金钱所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 ; 金钱所能买来的礼物,不是真心的礼物。因此,愈是富有的人,反而愈不懂得送礼物,他们误以为买来最贵或最罕有的东西,就是好礼物,因为他们以效率为先,量化地衡量一件物的价值。感情、心思、思念,这些无形又无法量化的东西,遂无法进入他们脑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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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秦暮楚》28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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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加抹地後,楚暮已累得直打呵欠,打算第二日才拆开那盒礼物。可是弟妹兴奋地捧著礼物,争论里面到底是什麽东西。年幼的弟弟禁不得被妹妹气,大吵大闹,硬是要楚暮拆礼物。楚暮重重叹一口气,两条手臂被弟妹一人一边地扯著摇著,生起欲呕的感觉,才说 :「好啦好啦,我拆就是了。」
他小声咕哝 :「不过是一盒朱古力,这格局……大不了就是一盒饼……」
撕开表层尚有沙粒触感的浅绿色花纸,见到花纸底下一片银白色,楚暮不动声息地想,哪一只牌子的食物是白色盒子的? 再剥开一大半张花纸,中间有一块压成扁梯形的黑色,这时妹妹紧握著楚暮的衣袖,用力晃了一下,双眼瞪大若铜铃,眼球也几乎要掉出来。
楚暮屏住气,极其缓慢地拆开馀下的花纸,一只白色纸盒便放在兄弟妹三人面前的矮饭桌上,在盒的侧边位中央的地方,写著一个黑色字体的英文字 :
ipad
「这是那个ipad吗?」
「我怎知是哪个ipad。」楚暮呆若木鸡,重复妹妹的问题。
「ipad? 就是那个用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扫,就会有很多新画面出来的那个? 还可以用来打机跟拍照!」弟弟一把扑上去揽著这白盒子,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不知道ipad的价值,因而一看见这件新奇的玩意便开心。
已通人事的妹妹看了楚暮一眼,细声问 :「你那个朋友不是多年没联络的吗?」
「……是的。」
「一部ipad可不便宜。」
「……是的。」
「你那朋友再有钱,也不至於要送ipad。」
「……是的。」
一部ipad犹如一帖兴奋剂,使原来疲累到上下眼睑合在一起的楚暮也精神百倍。他把ipad放在远远的书桌,纵使将之摒弃出自己的视线以外,然而一想起那个无情冷硬的白色盒子,就不禁一阵心焦,在床上辗转反侧,结果眼光还是飘到桌上那大冰块似的盒子。
刚才弟弟闹著要楚暮拆开那盒ipad,可是楚暮一见到面色凝重的家人,还是拆不下手。父母大惑不解,妹妹皱眉问楚暮要送什麽东西回礼。楚暮摇摇头说 :「我只送了秦招一封手写的信。」
「都写了什麽?」
楚暮没有回答。
这只白盒子白得一尘不染。新得几乎是神圣的,彷佛一不小心在上头用铅笔划了一下後,也要立即取来橡皮擦,仔细擦去那污秽的笔迹。甚至於将之放上书桌之前,还得神经兮兮地拿抹布抹乾净桌面,以防桌上有什麽脏东西附在这只白纸盒上。它是一枚不会真的爆发的炸弹,硬是顶在楚暮心头,使他行不安、坐不下,不时要转头察看那只盒子是否洁净如初? 会否有别的人觊觎这盒子? 
楚暮拿起一管油性黑色水笔,告诉自己要在这一只属於自己的盒子上画下一个标记,他知道自己只要下得了手,这只盒子以及里面的物件就会真正属於他。原理等同一只狗在一间房的四个角落撒尿,这房间就成了它的地盘。可是,在笔头触及白纸盒的表面之前,台灯那柔和淡橘的光投在纸盒上,或许本已带有极轻量闪粉的白纸盒看来竟如夕阳下的海洋般,金光粼粼,一种圣洁的光华使他手震,黑色粗笔险些真的画到盒上,可他敏捷地递起手,保住纸盒的贞洁,一背子热出汗来,虚喘一口气。
他是一个成年人,知道这只白纸盒不是普通的白纸盒 ; 这部ipad薄饼一样却能转出比万花筒还丰富的影像来,它也并不只是一件孩子可用的小玩意。若这东西是他出於欲望,用几个月的时间储钱,上网比较过各类model後才下定决心要去买,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拆开这纸盒,拥紧这部冰冷的电子机器,用体热温暖它。
但因为这只盒子是Apple出品,注定它不可能是一只随随便便的白色盒子。楚暮不知道盒子里的间隔如何,却不敢擅自打开这一个彷佛有生命力、这个彷佛他的生命所无法悦纳的盒子……
他心虚。
面对这只几千元的纸盒,他因思及昨晚自己写下的那封信而自卑。无论写几多封信,无论他单方面诉说感情有多炽烈,结果只是他无法掷出几千元去买这样的一种白盒子回来。面对金钱,人往往无力,便要生起一种憎恨金钱的想法,催眠自己 : 物质是低等的,人人只要手里有个钱都能买回来。事实上,自己手里却永远没有那个钱——钱,看似简单,去工作就有钱了,问题在於够与不够。
而亿万富翁与街边乞丐的共通点在於 : 手上的钱永远不够用。
楚暮盖上水笔。
翌日,他央母亲拿来一个浅绿色环保袋,将这只白盒子放进去,跟母亲一起去了阿姨的家。阿姨是母亲最小的妹妹,嫁了一个周身是病又粗暴的老头子,日子过得苦,只靠综援度日。表妹与两个表弟都上了小学,家里还没有一部电脑,很多时做功课都不方便。楚暮当然知道一部ipad无法顶替电脑,可是,除了送给他们之外,他又想不起可以送给谁。
阿姨打开袋时,一看,忙说不能送这麽贵重的礼物。
「我只是借花敬佛。」
「那怎行? 对方送这麽贵重的东西给你,你怎可以不珍惜? 他一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阿姨,就是因为他没当我是好朋友,才送这个给我,」屋内众人听见楚暮的话,都显出一种疑惑的目光,楚暮赶紧说 :「我没有不珍惜这份礼物。。所以我特地送给你们,等你们代我去珍惜。」
最後,楚暮将这份无法拆完的礼物送给下一个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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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秦暮楚》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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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过了两个星期,秦招跟楚暮才再次谈话。上课时他们坐不同位置,身边各有朋友,一下课便作鸟兽散。楚暮在秦招专注地看著外面screen上的powerpoint时,曾打量过他的样子 ; 秦招在楚暮趁两堂课之间的小休时段、跟身边朋友聊天时,曾看过楚暮脸上的表情。有时秦招刚与旁边人应酬几句,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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