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特适合找个清静地方晒晒太阳什么的。”
狄双羽接道:“还晒晒心事什么的。”
关允低头笑笑,“矫情。”
“你说要给我讲和赵珂的事。”狄双羽还记得那天在Q上,说起赵珂离开自己的时候,他的用词无限之忧郁:两年,够你写一个很好的故事了。
明明禁欲很久亟待发泄,这会又说她矫情。
池塘里艳丽的七彩漂子上下蹿动,猛地浮了上来——想那鱼儿已啄光了饵食。关允没来及提竿,索性连新饵也不换,把鱼竿处理成一道风景。
瞥他一眼,狄双羽稍侧过身子,摆了个配合听故事的造型,“离婚不是为了娶她吗?”
“算是吧。不过,她跟我分手之后,我才离的婚。”说着抬头看狄双羽,不意外视及她一脸震惊,关允有些狼狈,“至于吗?”
狄双羽确实感觉非常意外,以至于一时忘了隐藏真实表情,“绝对不是质疑你人品啊关总”
关允对她这种故意的欲盖弥彰很挫败,“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吧。”学她一样踏踏实实靠进椅子里,仰望天空,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我跟赵珂开始也是一次喝完酒之后有一回公司拓展,前年年底的那次——那时候你来公司了吗?”
“当然来了,我比赵珂还早入职一礼拜。”狄双羽边说边在心里数日子,就即使是她,入职到拓展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月,赵珂就更不用说,顶多二十天,这俩人居然那么快就天雷勾地火,是有多苟且的成年男女啊。
“哦,过完年回来我就买了东边这房子,上地那个太远了,下班没什么事才回那儿住一宿,看看宝宝。当时瑞驰就刚开始接昆明那几个大项目,一周往返两三趟,新房子还好多费用待缴的,物业成天打电话催,公司这边离得近,就让赵珂看她们部门哪个行政有空去帮跑跑这些事。一来二去觉得麻烦人家也该有所表示,回来就请她们几个人吃了顿饭。当时还有一起出差的许宝乐和汪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宝乐是一组的主管吧。”
“我也忘了是哪个组的,现在是整个事业部总监。我们一桌七八个人,坐了个包厢,特别不凑巧,对面包厢是孙莉和她同事们。宝乐他们都这么多年了,见面挺熟的,就招呼着过来跟大家喝杯酒。碰上没办法,当天就跟孙莉回上地家了。第二天上班汪勇和赵珂都没来,宝乐说头天晚上汪勇送赵珂回的家。我一听觉得不对劲。因为那晚饭桌上赵珂眼神就很不对劲,特挑衅的那种,抽烟直冲孙莉座儿这边喷,一杯接一杯张罗喝酒。正想打电话,他们俩一前一后进来了。我就在前台沙发那转悠,汪勇看见我,表情不自在,招呼也没打一个。赵珂瞪我一眼,往自己办公室走,我叫她她没理我。我把汪勇叫到楼道里,没等问呢,他就自己全说了。说赵珂喝了那么多,走路都直闪脚,他不放心把她送上楼,她进了屋倚在门上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问他是不是男人后面我也没再听下去,就问汪勇你碰没碰她。他说没有。我又问一遍,他还是不承认,我抬腿踹了一脚。他躲着推了门往公司跑,正撞上老容和法务。汪勇说闹着玩,老容看我就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着急开会也没说什么。”
“后来说你了吗?老容挺忌讳这种事的。”
“后来就找了这些总监副总一起吃饭,汪勇也在。桌上了老容点了一句,说不允许公司内部搞得乱七八糟。那他都这么说了,当着几个主管面我也就给他做了面子,我说:我跟赵珂没什么了。结果话一传到赵珂耳朵里就变了样。”
这不用问,也猜得出话是谁传到赵珂那儿的。让狄双羽好奇的是,这么久了,孙莉不知道丈夫出轨的行为吗?“赵珂没和你住一起吗?”
“那时候还没。她是听说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晚上来我这儿,问我是不是特在意她和汪勇的事。提到这事儿我就火大,骂了她几句,直接把她推出门了。她在门口哭嚎着,我怕把邻居招出来,只好又把她放进来。她说她根本就不喜欢汪勇,是因为我成心在公司人面前拿孙莉气她,她心里不平衡才那么做的。”
心里变态的才会这么做吧狄双羽咋舌,糟蹋自己身子就为了出气?
“是,拓展回来之后,和她的事差不多公司都知道了。但是你赵珂跟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有家有老婆,遇到这种情况你说我怎么办,总不可能给我媳妇儿介绍:啊,这是我情儿。”
他要真这么坦荡,兴许还就把俩女人摆弄服贴了。“然后呢,她让你离婚了?”
“她没说,但是她和汪勇的事就是在逼我这么做。不离婚,就没条件约束对方,因为身份不对等,她永远都是小三,我什么都不能要求她。那时孙莉还不知道我和赵珂的事,我也不想这种事能瞒她多久,希望在她知道之前结束婚姻,或者能减少对她的伤害。”
“结果她不同意?”
关允摇头,“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狄双羽沉吟了一会儿,“她是那种很贤慧的女人吧?”
“上学就在一起,彼此都是初恋,一直跟着我,我到南京她也跟去南京。大学毕业之后家里催着结婚,当时想也差不多吧就结了,结完就没有一天不后悔的。”
“后悔什么?后悔结婚还是后悔跟这个女人结婚?”
“后悔结婚,后悔恋爱,结果又有了孩子。”
“赵珂不要求你结婚,所以你愿意跟她在一起?”
“你别那种表情,和赵珂开始在一起就是因为很自由。孙莉她什么都依我,但我总有一种被拴得死死的感觉。”
狄双羽冷笑,“赵珂当然不要求你,她对自己都不要求。”想了想,这种说法有人身攻击的嫌疑,于是又解释了一句,“可能我了解赵珂不多,总觉得她不是过日子的女人。”
“都这么说。”他苦笑,“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也是她住过来之后才发现,她其实挺居家的,赵珂。地板她从来不用拖把擦,说擦不干净,拿块小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擦。膝盖跪得痛红,穿黑丝袜都能看见,还非得每天早上起来擦地板。说晚上回来擦完了一扑腾全是灰,白天擦完干净一天。我每天下班到家,吃完饭收拾完了,她都给我当天穿的皮鞋上浮灰擦掉,说过一夜灰就进鞋子里再保养也没用。还有我的衬衫她都手洗,说机洗不干净反正她做什么总有道理,都说好好好的。我就让她做。”
关允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柔和,陷入一种自己尚未察觉的怀念气氛中。
狄双羽不忍打搅,直听到最后这一句,那不经意的宠溺,让她的眼圈蹭地泛红。假借调整坐姿,压了压眼角。
“但我这时候就做错一件事,应该说是没去做一件事。太安逸了就想不到危机。”
“你还没跟孙莉说离婚?”赵珂肯做这些事,必然是有所求。
“早说过了,她不同意,那阵太忙,老也不在北京,宝宝生日都给忙忘了,孙莉打电话说孩子哭着想爸爸,我下了飞机就回上地去看她们。赵珂这边做好饭等我也没回来——后来她跟我说连盘子带碗全扔到垃圾袋里了。第二天回去她还在生闷气,我哄了一阵实在太累,睡着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床,翻来覆去也不睡。我拿手机想看几点,有一条短信发送记录,给孙莉的。写着:我不爱你了,讨厌死你了,你和孩子都滚吧。再一看好几个未接来电,赶紧起来。开灯一看赵珂两眼都肿了,也顾不上骂她,开车回上地去。孙莉吃了两瓶去痛片,抢救过来就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个人不行,你能不能等孩子长大?”
☆、6关于暗示
… …
关于暗示
人是会进行自我哄骗的,下意识的那种。比方我听到坏消息时,总会说:“不可能。”这大概是一种保护,一种让情绪不致瞬间失控的缓冲,但是,和关允在一起的这些天,分明感受到他的喜爱,为什么还是会跟自己说“不可能”?或者也是一种保护吧,一种让我不要沦陷的暗示。
谁知道呢?
所谓真相,不过你意愿接受的方向。
2009…10…12
这妻子是有多卑微,要用孩子挽留丈夫,那时候狄双羽心里明显痛了一下,感觉还是很清晰的。可随即又生了反感,以孩子做挽留男人的工具,没品呵。想得太专注,一声冷笑低低哼出。
关允遂有些不自在,脚尖在她椅子上踢踢以示抗议。
“呵,只是从来没想到你会对那种女人认真。”狄双羽才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产生歧意,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关允倒像并不介意,“是吧,都这么说。”
看来自己果然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而关允,就真的愿违世人之意?狄双羽不敢看他的脸,却把一句话问得风轻云淡,“你爱赵珂吧。”一双眸子斜过去,有揶揄的意味,想看他回答时的表情。
关允只瞥了她一眼。
浅浅的一瞥,若余光掠过,却是狄双羽看过的,关允最生动的一个眼神。
狄双羽很久以后再想到关允,他的模样都定格于那枚苦笑。往往她自己便也苦笑起来。好像自从和关允关系变暧昧开始,她原本就不多的笑容,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吴云葭不悦道:“不会笑就别笑,吓着我姑娘。”不过是稍微表示一下对当前相亲对象的满意程度,这女人就给她笑成这副苦相,看着真不吉利。
狄双羽丝毫不为自己的走神感到歉意,“对付着看着吧,我还能笑出来就不错了。”
“你别再掉下去让鱼吃了。”吴云葭以下巴指指那条被鱼拖得乱跑的细线,“这里面有长牙的鱼。”
小云云听见了,眼中稍有恐惧,不觉捉住了身边男子的裤腿。
那男人个子不高,肩膀很宽实,牵着云云的小手,微笑地听吴云葭和狄双羽的对话。他是吴云葭最近交往的男人,具体叫什么名字,狄双羽给忘了,只听路上小云云喊他米叔叔。
一早被吴云葭叫出来进山秋游,透气是幌子,帮她相面把关才是正事。狄双羽先还推脱:“我哪懂看相,我又不是先生。”倒也还是如约出来了,毕竟葭子能商量的人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反正也待在家里,闲着会忍不住想去见关允。
山里环境是真不错,不足的是人太多,个个嬉吵笑闹的兴奋状,打了鸡血一样。连素来安静的小云云也比平常欢脱,就狄双羽格格不入,吴云葭张罗钓鱼,她也跟着抓根鱼竿站在池子前,完全应付了事。当然那鱼钓得也很没意思了,两三平的一方水池,比双人床大不了多少,一堆鱼挤在里头,翻个身都得刮掉鳞片。钓竿根本连浮漂也没拴,就是一根棍子系了条细线,再绑一只硕大的钩子。所以说这套鱼具下水不用鱼咬钩,随便一晃就能把鱼钩上来,饵都省了。
吴云葭拖着钩子躲小鱼,终于扥上来条大的,瞧着足有三斤多,在那根一米多长的费力杠杆作用下,差点没把吴云葭钓下去。幸亏那位米姓男子眼急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吃完饭趁阿米带小云云去打果子,狄双羽对吴云葭说:“这人行,葭子,他眼里有你。”
吴云葭却不适时宜机灵起来,“谁眼里没你了?”
狄双羽心虚,“在说你的事儿,你扯我干什么,思维有问题啊。”
“一到假期就开始跟我玩躲避,好不容易出现了,又一脑门子官司。”
“我这妆化得个隆重,不知道的以为是我相亲呢,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一脑门子官司的?”
“你不用跟我扯旁的”忽地福至心灵,吴云葭忆起了上次分手时狄双羽说的话,不禁檀口轻掩,讶然问道:“莫非造小人儿成功了?”没有那么快的吧,她也是过来人。
狄双羽应该笑,又笑不出来,看那边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回不来,索性跟吴云葭摊了牌,“那个,你还记得易小峥吧?”
“废话——什么意思,他又活了?”
“就当是他活了吧,我心里还能好受点儿”要不然,这叫什么经历啊。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小三抛妻弃子的男人,酒后乱性把她带到家里发生了关系,而她居然还为他神魂颠倒的,这是智商情商正常到像她这种程度的女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说着说着狄双羽忽然自我嫌恶起来,说不下去了,抓过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丢进嘴里嚼,话到最后,光剩牙齿和花生硬碰硬的咯崩崩脆响。
吴云葭倒听得异常沉默,“那个赵珂我见过吧?有回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你,看见一黑头黑脸的男的,你说是你们大老板,他旁边有一特妖叨的女人,我问你是不是老板小情儿,你说是行政经理。那个就是赵珂吧。”
狄双羽恍惚忆了一下,“啊,是,你还说人家腰臀比都不到0。6。”
吴云葭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