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救得了,不必太早定论。”宣慈悠然地说,彷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你这狼心狗肺的坏胚子!”亭兰不知哪来的蛮力,一把甩开芙蓉的阻拦,扑到宣慈身前就一阵狠捶猛打。“你滚!你如果救不了元卿,就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永远恨你!给我滚回去!”
“住手!”一声清朗的喝阻,制止了屋内所有的声息。
“元卿?”
“把门带上。”元卿坐在床上对仆人们发号施令。“叫屋外应侍的人也全都离去,没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一下子,元卿房里连同他自己,只剩四个静默的人。
他虽然看不见,却凭着敏锐的听觉判断屋外仆人远去的动静。确定方圆数十尺之内都没闲人出没,才松懈的轻叹口气。
“你打算招供了吗?”宣慈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不说不行,因为我真的看不见了。”元卿起身下榻,挺直地坐在床沿。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亭兰望望元卿,又转头瞟瞟花厅内站着的宣慈,与她一同夹在中间的芙蓉也是一头雾水。
宣慈和失明的元卿似乎在暗中传达着某种相互询问的默契。只见一阵沉默之后,宣慈仰头长叹一声,才无奈的开口。
“康亲王府的冤案,你大概都听说过了吧。”
“不是被人诬告有罪,而判诛连九族吗?”亭兰对这件事的细节不大清楚,但她阿玛似乎是这么说的。“结果康亲王一家悬梁自尽,以示清白,才免除他们的族人受无辜牵连。”
“他们不是自尽,而是被杀。”
“什么?”亭兰被宣慈的冷冷一言吓得跳远两步。
“康亲王被人诬告的罪名有破绽,康亲王已有确实证据可证明自己无罪,却被仇家先下手为强,吊死康亲王一家数十人。”
“为为什么?”亭兰捂着嘴的小手微微颤抖。
“为了灭口。”坐在床沿的元卿冷漠一笑。“仇家诬告康亲王就是为了灭他全家之口,谁知他居然找出了平反罪状的证据。可惜仇家抢在这证据还来不及呈报圣上面前时,就将康亲王全家赶尽杀绝,且制造他们一家是悬梁自尽的假象。”
“我我不懂。”也不想懂。亭兰一脸惨白的摇着头。“这些什么杀来杀去、诬陷来诬陷去的,我都听不懂。”
“反正就是有人想尽办法,非把康亲王一家杀光不可!”芙蓉干脆把话挑白了讲。
对亭兰这种直脑筋来说,中间过程的来龙去脉形同一堆烂帐,有听没有懂,只要告诉她最后的结论是什么就够了。
“我不懂不懂不懂!”她死命猛甩头。她不是人笨听不懂,而是生活向来单纯的她,根本不想懂这些人世间恩恩怨怨的丑陋真相。
元卿发出一声“我就知道”似的叹息。
“康亲王府的人怎么死是他家的事,关我们什么事?”
“我们夜探康亲王府,说到鬼宅探险只是幌子,实则为了查出平反的证据及苟活下来的康亲王府人。”
“你说什么?”亭兰瞠大了双眼瞪视宣慈。
“这是御猫的任务,皇上亲下的密令。”元卿虽然站在宣慈的立场帮他说话,但他知道此刻无论对亭兰说什么,都是废话。
“你拖着我们一大票人,就是为了帮你查案子?”
“元卿是自愿协助的,我们早已一起合作多年”
“无耻骗徒!”
亭兰猛然拍桌,几个圆滚滚的名贵瓷杯翻下桌去,当场摔得粉碎。除了早预料到的元卿之外,宣慈和芙蓉都呆愣住了。
“你你竟敢用这种欺瞒的手段来设计我们?”她生平最恨别人骗她、蒙她,更何况是利用她。
“不算欺瞒,我也的确想去鬼宅里和鬼怪们会会面。”宣慈开始悠哉的享受她盛怒的艳容。
“还敢强词夺理!”
亭兰一把抓起茶壶就往宣慈脑袋砸。他身子轻轻一侧,茶壶从他脸旁飞扫过去,在门板上摔得粉碎。
“兰儿?”虽然是闺中密友,可是发起飙的亭兰,芙蓉也不敢碰。
“为了掩人耳目,方便我进康亲王府查证,我不得不这么做。”
“掩人耳目的方法多得是,你欺瞒他人便是无可否认的小人行径!”亭兰恨声指责,气眯了眼睛。
“我不使点小人行径,哪有人愿意冒险查一桩别人家的冤情?”他说得坦然自在。
“你又没问,你怎能断定别人愿不愿意!”亭兰火气冲天的怨声喝斥。“现在可好,元卿瞎了一双眼,他来替你担这说谎欺瞒的报应,你居然还敢说那是出于他自愿的?”
“我的确是自愿的。事关数十条无辜人命,我无法冷眼旁观。”
“那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的耍着玩?”她当初还以为是闯鬼宅,正经八百的担忧了老半天。
“告诉你,你就愿意去吗?”宣慈嘲讽一笑。“刚才明明有人说康亲王府的人怎么死是他家的事,关‘她’什么事。”
“你问过我吗?你有亲口坦白的问过我愿不愿意去调查冤案实情吗?”她恼怒的瞪向宣慈。如果查明冤案有她可帮忙之处,她当然会尽力而为。可是她就是受不了别人在没坦白问她意愿之前,就先替她妄下定论,好象不必问也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意。太不尊重她的意见了!
“问你,你就会说愿意吗?”他不屑的“哈”了一声。
“你凭什么说我不愿意!”亭兰火爆的拍案狂叫。
“那就拜托你了。”元卿恭敬的朝亭兰的方向弓身表示谢意。
“什么?”亭兰一愣。
“谢谢你愿意代替我协助宣慈,调查康亲王府的血案。”元卿俊秀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哪时说我”
“芙蓉!”宣慈突然开心的调高嗓门回头大喊。“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亭兰骂我凭什么说她会不愿意帮忙的?”
“有”怎么忽然把她这一直晾在一边的人扯进来了?
“这应该就表示她有‘强烈’的协助意愿了吧!”
“可能”但她觉得最“强烈”的似乎是宣慈和元卿打算拖亭兰下水的企图。
“我哪有!这根本是你”
宣慈倏地收起笑容,流露冷冽不悦的眼神。“如果你刚才只是说着好玩,哄骗我们取乐,以后就少在我面前摆那副自命清高的架子,说什么‘欺瞒他人是小人行径’之类的屁话!”
“你!”被他“将”到了!亭兰一口气梗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这口怨气。
“好了,宣慈,你还是自个儿处理这案子吧。”元卿一声重叹,好象包含了万分沉重的失望与无奈。“我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可以坐镇在此,替你分析”
“我没有说着好玩,我的确愿意帮这个忙!”亭兰霎时叉腰大喝,活像判官宣告死囚罪状般的愤恨洪朗,可她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被人硬逼着不得不助阵帮忙。
“真的?”宣慈用怀疑的轻蔑眼角扫她一记。
她真巴不得眼上缠着布条的人是他!
“本格格说一是一,没什么真真假假的余地。”
“那真是太好了。”元卿合掌轻点含笑的嘴唇,一副“阿弥陀佛”的慈悲感恩像,亭兰却觉得他这模样分外邪恶狡猾。
“元卿帮你查案,丢了一双眼睛;我陪你查案,是不是也得随时做好瞎了双眼的心理准备?”
原来她还是认定元卿失明,宣慈要负完全的责任都是他的错!
“元卿的眼睛是否真的没救,先别说得那么肯定。”一听到亭兰被逼就范,乖乖加入他的查案阵容,宣慈的神情似乎变得分外得意轻松。
“别讲得好象你很行的样子。”看了就令她恶心。
“我的确很行没错。”他扬手轻拍两声,立刻有两名随他而来的家仆奔上前,在门外待命。“密传顾太医前来。”
门外“喳”的一声,两名家仆一溜烟的消失。
“顾太医?”被丢在一旁的芙蓉不觉惊讶。“他不是皇上御前名列第一的神医吗?”
“噢,对了,差点忘了你。”宣慈忽然注意到芙蓉的冷笑眼眸,让她背脊发凉。“你既然知道了这项秘密,也就脱不了关系。今后你就负责充当元卿的双眼,看照他直到康复为止。”
宣慈下令时的天生气魄,差点让芙蓉也跟着喊“喳”。这男人,脸皮长得是绝顶俊美,心肠却是绝顶歹毒!
“要是治不好元卿,我就挖下你的眼来赔!”亭兰可不怕他的恶势力。她一旦恨一个人,就会卯足全力恨到底,才不管他歹毒不歹毒!
“要是治好了,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宣慈春情荡漾的暧昧笑道。
“好大的狗胆!凭你也敢跟本格格谈条”
“嗯?”宣慈倾首坏坏的瞅着她笑。“我记得刚才好象是你自己开口提出这个条件喔,亭兰。”
“我什么时候”咦?不对,她好象是有说过类似的急急一句怒吼
如果救得了,我连命都可以赔给你!
“啊!”亭兰花容失色的双手掩口。她想起来了!可是那只是一时情急的话,应该不算数吧。她做贼心虚的偷转眼珠瞄向宣慈。
他已经双手环胸,笑着摆出等候胜利来临的得意架式。
第四章
“混蛋混蛋大混蛋!老混蛋生小混蛋,生得一窝都混蛋!”
“哎哟,兰儿。我从昨天就一直听你在诵‘混蛋经’,我耳朵都快长‘混蛋茧’了,求本你别念了行不行!”芙蓉一边收拾着元卿书房的纸张,一边不耐烦的向坐在一旁“诵经”的亭兰抱怨。
“宣慈他们一家全是混蛋!”她一掌重重击在大椅扶手上,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真搞不懂你是来帮我清理元卿的重要文件,还是来诵经给我听的。”芙蓉没好气的低咒着,把桌上落好的纸堆分类,未归上架的书册也一一放回原位。
没办法,元卿的书房是严禁任何人进入的基地,连下人都不得任意进入打扫。可是现在元卿失明,一切文案只好托芙蓉快快处理掉。
真不知该感谢元卿信赖她的人格,还是他早就知道托亭兰做事等于白托,没人好找,只好请她代为处理。哎!
“我就知道他们家没一个是好东西!生了一副俊美的德行又怎样,我就知道长得太好看的男人一定有缺陷。瞧宣慈那种混蛋的狡猾性格,其是糟蹋了他的完美脸皮!”
你跟他,半斤八两!芙蓉的鼻孔轻轻一哼,俐落的把桌上的毛笔准准地投进老远的笔筒一袋。
“如果真有什么冤案要查,他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岂是那种胆小怕事、不敢伸张公理的鼠辈!”而宣慈竟然使计拐她入伙,简直是侮辱她的人格!
“是啊!你并非胆小鼠辈,只是怕鬼。”她就不信宣慈要是老实对亭兰说要去查血宅冤案,亭兰就真的敢去!
有没有正义感是一回事,有没有胆子去执行又是另一回事。
“你还敢说我怕鬼,前天晚上闯鬼宅之行,恶意缺席的是谁!”亭兰不服气的反击。
“喂,小姐。”芙蓉不爽的重重搁下一大迭纸,叉起腰就蛮横的开阵迎战。“你怎么不问问是谁走漏了风声,让我阿玛知道了我要午夜探险的事,派了大票人马把我团团围在家里?”
“呃,那个我是好意啊。”亭兰局促的结巴起来。
“喔,好意。莫名其妙的突然送一大堆符咒、经书、护身符到我家,我阿玛不起疑才怪!”芙蓉现在想起来依旧很呕。
“可是宣慈派人传话说闯鬼宅前最好多做些准备,以以免探险时有什么闪失。那些东西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光是要瞒着她家人张罗这一切,就费了她大半天的工夫。
“那你留着自己用就好了,干嘛还分送到我家来!”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吗?拜托,怕鬼的是亭兰她自个儿,她可是巴不得能碰到一、两只鬼,开开眼界。
“但是宣慈派来传话的人说,宣慈和元卿都早有准备了,可是唯独你所以我担心你会就分你一些我的护身宝贝”
“我说兰儿,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这死脑筋给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还嗯嗯啊啊的自以为头头是道。”看亭兰那副委屈的小姑儿模样,活像她是恶霸狠毒的坏心后母。
“好嘛好嘛,算我错了行不行?‘死脑筋’在这里跟你诚心道歉,行不行?”亭兰恼火得要命,好心助人反被欺!
“你诚心道歉的架子还真够拽啊,我哪承受得起!”芙蓉坏坏的拧着亭兰满是羞愤的脸颊,挑眉得意的邪气笑道。
“混蛋芙蓉!”亭兰任她拧着自己的小脸,却忍不住低咒。
“喂,‘混蛋经’可是你用来歌颂宣慈的专属版本,可别应用到我身上来。”
“我怕你寂寞啊,顺便替你歌功颂德一下,有什么不好!”亭兰报复性的下巴一扬,看都不再看芙蓉一眼。
“元卿真可怜,竟然得娶你这种恶霸女人。”芙蓉话重心长的垂肩一叹,无力的走回红木书桌前,把整落纸捆起来。
“什么恶霸女人!我可是”亭兰一掌拍在芙蓉正在包捆的纸迭上,打歪了纸堆,一下子斜倒飘散了一地。
“我的姑奶奶啊!”芙蓉凄厉一声惨叫。“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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