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多情盯着医仙看了很久,直到他识趣的退出去,闻多情才开口:“我问你,若几万年前瞑幽消逝,那,跟他命数相连的人,是不是也会消逝?”
阎罗王沉默良久:“希望你没有忘记跟瞑幽求亲的时候说的话。”
“我不会忘记,我生,他生,我死,他亦生。”
“不会。”阎罗王说“他是代替瞑幽受苦,若瞑幽消逝,那契约也会随着消逝,那人,他会得到解脱。”
闻多情眸光一亮,继而闭上眼睛,头微微向后仰着,只是静默。
“可有解救方法?”阎罗王问道。
“有。”闻多情平静静的回答“万年赤练蛇丹做引,取龙鳞凤羽催化,在极寒之地用最炽热之火煎熬,方能成药。”
“龙鳞凤羽这个不算太难,我同龙宫里的人,还有些交情,去麟虽疼,但他们也不至于吝惜。至于凤羽,我会去王母那里求取。只是,赤练蛇本就少见,万年的更是罕见,这一时半会怎么找得到?”阎罗王皱眉“在极寒之地用炽火焚烧,这怎么可能?!”
“这些,都交给我。”闻多情睁开眼
睛“你可知,赤练蛇胆最大的功效是什么?”
“不知。”
“阻挡一切迷魂阵,保持头脑清醒。”
“你···”
“你赌不赌?”闻多情回头,眸中惯有的温和不在,全是凌厉。
如地狱焚火舔舐着心脏,阎罗王的心倍受煎熬。
“我们都只有一个亲人,位置相同,你的感觉我懂。”闻多情转过身“我会尽全力保全你。”
“好!”阎罗王深深看了瞑幽一眼“我无所求,但求他一切安好。”
王母多年都少客的寝殿迎来一位儒雅谦谦的男子,坐在镜前描眉的王母手一顿,接着继续静心勾勒自己的眉梢。在镜中左右相看,满意非常。淡粉打底,朱砂描唇。满头墨发梳的一丝不苟,这次,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由着三丈青丝垂地。她头也不回:“你,终于来了。”
“是。”
屏退所有小侍,王母缓缓头回,淡妆素颜,虽身材臃肿,依稀可见昔年倩影:“你来做什么?”
“做笔交易。”
“欠的债终是要还,”王母轻笑出声,先是轻笑,继而大笑,然后扶着身后的梳妆台笑得浑身抽搐。
闻多情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疯狂。
过了良久,王母抬头,凤目中泪光点点,脸上的淡粉被泪冲刷出一条痕迹:“我将自己的一切搞的面目全非,整日涂抹厚厚的脂粉,以为能阻挡这副可憎的嘴脸,然而总是不能。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我的眼睛里都是昔日的嫉妒。我曾经想过一死百了,然而,背负了罪孽的仙人
,就算死也有罪孽的烙印,我只能静静等待,等一个人来赎我的罪。”
“爱恨嗔痴贪,这本是常情。”闻多情站在雕栏玉砌的寝宫,环顾四周“仙界总是冰冷,是因为,没有温情。”
“这话,由神嘴里说出来,岂不是更可笑?”王母抬眸“神界,是更冰冷的地方吧。”
“不同。”闻多情抬头“神人本无爱欲,所以无所觉。仙人原本有情,却因律条禁止动情,此为真无情。”
“说吧,”王母起身“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龙鳞凤羽。”
“什么?”王母猛的抬头“龙鳞,你是要从陛□上剥麟么?”
“是,还有凤羽。”
“我···帮不了你。”王母转过身子,眼中是慢慢的失望“你该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王母,你说的凤羽,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闻多情面不改色“五色画眉,亦是世间少有的灵物。”
王母脸色微变,声音深沉:“前情重追,执手画眉。她是执手,我是画眉。”
“心意相通的两只灵鸟,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一个魂飞魄散,一个日日自困。”闻多情唇角带了一丝讥笑“若她早知道,还会不会后悔跟你通灵?”
“我欠姐姐良多,无法弥补。”王母垂下额头“若不是我因爱生妒,或许他们早就离开了。”
“太子,流枫,他是谁的孩子?”
“枫儿是陛下的,这个是陛下验证过的。”王母急切的说道“枫儿还小,他的麟怎么剥得?”
“便是剥得,我也不会去剥。”闻多情将整个寝宫上下打量“我要的,是世上的强大的物件,药性才能发挥到极致。流枫他,太嫩了。玉帝的龙鳞,我势在必得,至于凤羽,我也没预计在你这里得到。”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王母惊讶抬头。
“借你的魂魄丹。”
“什么?!”王母倒退两步,一双眼睛里是难以置信“你要我死?”
“借用一些时日。”问多情语调未变“你活着却同于死去了。”
“我一直不知道,温润的璇玑先生竟然如此冷血。”王母闭上眼睛,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半晌,用微弱不闻的声音说道“罢了,我生也同于死了。”
“说了是交易,不会让你白做。”闻多情自袖中翻出一柄罗盘“都说九九归一,你若愿意,我依旧会把你化作五色画眉,日日与他相伴。”
“当真?”
“当真。”
“我,”王母睁开眼睛,眸中是决绝“允了。”
瞑幽悠悠转醒的时候,先看到的是自己老爹的脸,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还待在瞑幽府。看清床上的装饰之后,用了一刻钟,想起自己已经嫁为人妻的事情。一脸嫌恶的推开凑上来的阎罗王,瞑幽侧过身子找自家先生。
没等视线转换,韩宇就朝着他猛扑上来,一边哭一边喊着:“殿下啊,你终于起死回生了。”
推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瞑幽皱起眉头:“闪开,你恶心死了,我先生呢?”
“咳咳,”阎罗王清咳“你爹还在呢!”
“哦,爹啊,你来了。”瞑幽收回目光“爹,我先生呢?”
“你急着找先生做什么?”小白倚在床边,一张脸比阎罗王的还要黑。
“呃···”瞑幽终于回神,一张脸居然泛红了“你们都来做什么?”
“做什么?”小白冷哼“你给你家先生下迷迭香,让他知道了,狠狠抽了你,现在要我们把你领回家!”
“什么?领我回家?”
“对啊,你被他休了!”
“怎么可能!”瞑幽猛的从床上跳起来“我就是喂他吃了思春的药而已,他凭什么用这个理由休我,我要去找他!”
一把揪住瞑幽,小白吼道:“他都休了你,你还找他做什么?!”
“不可能。”瞑幽的心仿佛空了一大半,他固执的往外冲“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韩宇侧身挡在他的面前。
瞑幽一把抓住韩宇的衣领,喉头有一丝哽咽:“他怎么可以?”
“咳咳。”韩宇脸上
闪过意思尴尬“小白他,是骗你的。”
“啥?”瞑幽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刹住“什么意思?”
小白一把丢开瞑幽,阎罗王劈头盖脸的下手,一边打一边骂:“让你留着童子身,你不听!你不听也就算了,还给你先生下药,你还引诱人家!吓死你老子了!你知不知道?!”
瞑幽一边向后躲一边举起胳膊挡,嘴里还不忘问:“你们真是骗我的?”
“是,”小白拉开阎罗王“谁让你吓我们的,我们也吓你一回,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来了。”
“有没有搞错?!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明白自己依旧是先生夫人,瞑幽的胆子都回来了,被吓了一回,身上的火气噌噌的冒“我都成亲了,你还让我童子身?凭什么?你跟我说说,你是童子吗?你是吗?你如果是,那我是谁的儿子?”
“你个小畜生,你还犟嘴!”阎罗王抄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朝着瞑幽打去。
“阎君。”站在门口的闻多情端着青瓷碗出声。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瞑幽光着脚站在地下,听到先生声音的时候,还有一些忐忑,他以为自己只是体力不好,累坏了,起床晚了,全然没有想到事情有多严重。他一动不动,等着先生惩罚他。
“阎君,”闻多情走到瞑幽身后“这里是书苑,你在这里动我夫人,似乎大为不妥吧?”
“先生?”瞑幽惊讶,不,不,闻多情给阎罗王的警告他根本没有听到,他脑子里面,只有‘我夫人’三个大字!他说自己是他夫人啊,瞑幽发怔,不确定的问道“我?”
“还有别人吗?”闻多情看刚醒了就开始吵乱的人。
“没有了!就是我!”瞬间,活力回归。似乎找到靠山,嗓门也提高一倍“你,白毛狐狸,我养你这么多年,结果被你欺压那么多年,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我早就想教训你了。你,地府的老头,整日不是打我就是骂我,我早就想反抗了!”
众人沉默。
闻先生嘴角抽搐:“你们若是想揍他,就把他拖到书苑外面。”
“先生不可以!”瞑幽瞬间把闻多情搂的死死的“我一步都不离开你!”
“那更好,正巧,该跟你好好算算帐了。”闻先生勾起唇角。
瞑幽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还是别了吧,我饿了。”
“放了你一天假,你居然给我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搁下手中的碗,闻多情慢慢开口“迷迭香哪里来的?”
“呃···捡···来的!”瞑幽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行不行?”
“你预计怎么受罚?”闻多情不说废话,直奔主题。
“还要受罚?”瞑幽瞬间跳出老远“你不是都打过我了吗?”
“谁打你了?”闻先生挑眉。
“你没揍我?”瞑幽瘪嘴“你
没打我,我怎么晕过去的。”
···众人再度沉默。
“我告辞了。”阎罗王说。
“我也告辞。”小白说。
韩宇略略思考说道:“听闻先生博学,虽然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跟殿下解释他晕过去的事情,但是我考虑到,殿下如果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我一定难以保全,所以,我还是告辞吧!先生再见,殿下再见!”
“他们,怎么回事?”瞑幽愣愣的问。
“他们···为了你好。”过了很久,博学的闻先生用俗话解释道。
☆、不同于前
“嗷!”瞑幽哀号一声,倒进身后的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怎么也不肯露面。
闻多情站在床边抿着嘴微笑:“起来吃点东西。”
“我不!”瞑幽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太丢脸了!做那种事情,还做到我晕过去,还搞的人尽皆知,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碗中的汤已经有些凉了,闻多情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品尝:“你再不起来,我就把汤全喝了。”
“我不起来,你让我死了吧!”瞑幽往被子下面钻了钻“这个可恶的郝流枫,他跟我说那是迷药,我本来打算迷倒你下手的,谁知道那小子把我坑了,给我的居然是迷迭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肯定是因为上次我在南天门揍他的事情,他怀恨在心了。”
“原来是这样。”闻多情自言自语道“可惜我亲手熬的汤,我还是自己喝吧。”
“你熬得?”瞑幽从床上蹿起来,扑到闻多情面前,半个头埋进碗里,呼噜呼噜喝了两口,满意的舔舔唇角“好喝!”
闻多情失笑,怎么觉得这只狮子像极了猫呢?
“不对啊?”瞑幽抬头“我怎么喝着像翡翠鸡的味道?”
“嗯。”
“啊?”瞑幽大惊“先生你也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啊?!你果然被我带坏了!”
“不是我偷的,是小王爷偷的。”闻多情舀起一勺汤喂给瞑幽“小王爷喂了那么久的鸡,熟门熟路,一下子拐了十几只鸡,够你吃一段时间。”
“太亏了,你当初为什么不罚我去偷鸡?”瞑幽愤愤不平,低头喝光勺中的汤。
“呵呵,我就是罚你去,人家也不敢让你去!以你的秉性,会直接拆了鸡舍生火,然后吃烤鸡的。”闻多情再舀起一勺汤。
“你怎么知道?”瞑幽眨巴眨巴眼睛,重新低头喝汤。
闻多情耐心的回答着瞑幽的每一个问题,一边舀起碗中的汤喂他,不急不缓的喂着瞑幽。那动作娴熟,浑然天成,半是宠溺,半是小心,就好像他已经喂过他很久,就好像他会一直喂他到很久。
前来的芍药仙子在门口看了很久,无声的退出去。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每一份感情都应该被尊重,不管是谁,别人似乎都没有权利去拆散。
喝完碗中的汤,瞑幽瞪眼瞧:“还有没有了?有没有了?”
“没有了。”闻多情如实回答。
“这么点啊!”瞑幽大失所望“一只鸡熬这么点汤是不是太可惜了?我刚喝没几口啊!”
搁下手中的碗,闻多情搂紧怀里来回扭动的人:“熬煮到最后的才是汤的精华,难道你要我一只鸡熬一湖汤?”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