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狗剩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脸:“怎么突然要这个?”他起身掏包,从包里拿出一个经年的旧皮夹,抽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乔瑜。
乔瑜接过他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南宫狗剩穿着中山装的年轻时的旧照片,照片上的模样青涩而干净,和现在相比模样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过一双标志性的眯眯眼看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乔瑜留意看了一下姓名,的确是南宫狗剩,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怀里的黑猫受惊不满地跳到地上,翘着尾巴走了。
乔瑜爱不释手地打量着狗剩年轻时的照片:“你那时候几岁啊?”
南宫狗剩说:“二十几岁吧。”
乔瑜奇道:“身份证不是每十年就要重办一次吗?”
南宫狗剩说:“哦,今年就要重办啦。”
乔瑜盯着照片看了又看,目光揶揄地在照片和面前的真人之间来来回回,评价道:“你年轻的时候挺好看的。”
南宫狗剩凑上去吻了吻他的额头:“老啦,英俊与我如浮云啦。”
乔瑜看了看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不禁搡他:“你也只比我大了四岁啊,四十都不到,说什么老。”
南宫狗剩只是笑:“你先帮我收着吧,我一时半会也用不着,糊里糊涂就弄丢啦。”
乔瑜自然没有推辞,拿着他的身份证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珍重地放进一个专门摆放证件的盒子里。
夜深之后,两人面对面的躺在床上,乔瑜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用食指的指腹轻柔地描摹着南宫狗剩的五官,一字一顿珍重地念道:“南、宫、狗、剩。”
这个就是他的爱人,不知道会和他在一起多久的爱人。乔瑜已不是年轻气盛的男孩,不会轻易奢求一辈子,但他的确是拿出了真诚来对待这段感情、对待这个男人。他这个年纪的人,求的无非是一个安逸,而对于南宫狗剩,凭良心说,两人的契合度远远超出了乔瑜的预计。和南宫狗剩相处似乎并不需要他做出任何的牺牲和退让,而南宫狗剩的一切做的也很自然,并没有显得刻意去迎合他,但是两人相处的日子的确是异常的合拍。
“不管是一年还是一辈子,”乔瑜心想,“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开始爱上他的。但他的确成功的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我忘记了苏颐,现在再回想起来,我究竟是不是真的爱过苏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好像,我也许,我想确定我真的很爱这个人……”
过了几天,乔瑜看中了一款保险,决定将买下这份保险并南宫狗剩当作受益人。
他总觉得,他和南宫狗剩之前似乎缺少了某种关联。如果是一对男女恋人,大可领一张证,甚至同床而眠都可以作为某一种无言的协定。可作为同性恋人,乔瑜依旧觉得,两人的羁绊实在太少。甚至当年他为他大学时的恋人做了不少,这几年为苏颐也付出了不少,而对南宫狗剩,他似乎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于是他想要多做些什么,以证明自己的感情。
乔瑜下班后去了保险行。
保单上要求填写受益人详细的身份,乔瑜特地将南宫狗剩放在他那里的身份证带上了,郑重地在保单上受益人的一栏里写下了南宫狗剩的姓名和身份。
办理保险的负责人将保单收走后粗略扫了一眼,目光猛地被“南宫狗剩”四字吸引,表情旋即变得十分古怪,不确定地念了一遍:“南宫……狗剩?”
乔瑜脸色微红,点头重复道:“南宫狗剩。”
工作人员憋着笑将保单收好:“好的先生,等一切手续办妥后我们会电话通知你。”
出了保险行,乔瑜又去眼镜店配了几副新的日抛和月抛隐形眼镜——自从南宫狗剩说过喜欢他不带眼镜的样子后,乔瑜就抛弃了框架眼镜。他一开始买了两幅年抛的眼镜,但是戴起来很不舒服,且眼镜的卫生状况也堪忧,几番考虑后,他决定换短期一些的眼睛戴戴看。
眼镜行建在一个商场的底楼,乔瑜买完眼镜后想起家里的拖把应该换新的了,于是他决定趁此机会逛逛商场,买些日常用品。
他走上自动扶梯,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身侧往下行的自动扶梯上站了不少人,乔瑜匆匆扫过一眼,猛然一个激灵,登时瞪大了眼睛——方才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不正是南宫狗剩么?
乔瑜死死盯着那人的背影,从发型到衣着,以及方才一闪而过的侧面,都确认是南宫狗剩无疑!但他并没有叫出口——南宫狗剩的身边站着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年轻男人,那男人挽着他,侧着头不断跟他说说笑笑,南宫狗剩时不时应上两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余鱼和佘蛇进一家店买东西。余鱼讨价还价,最终卖家不耐烦地一挥手:“好了小哥,算你赢了,你要什么,我算你半价!”余鱼喜笑颜开地拿起两件T恤,正准备掏钱,佘蛇制止了他的动作,拿了一件还给店主,然后拿着另一件T恤淡定地往外走。店主拦住他们二人:哎,还没付钱呢!佘蛇:买两件,半价,我付还你一件,清了。付什么钱?店主:……(所以最得南宫狗剩精髓的徒弟其实是……)
第五十七章
乔瑜几乎是下意识从扶梯跑上楼,然后迅速坐上旁边往下的自动扶梯,探长了脖子用目光紧紧追随着南宫狗剩的身影。
商场里的人流不少,南宫狗剩的身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现,乔瑜几乎忘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片刻不敢挪开。
乔瑜到了楼下,南宫狗剩已和那个年轻男人走出了商场。乔瑜拨开人群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到了商场门口,看见那两条背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便消失了,他立刻拔腿继续追。
这时候乔瑜追得急,压根来不及多想,甚至为什么要追他也并不清楚,至于南宫狗剩身边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也并没有想。只是本能驱使着他去追,潜意识里隐隐约约能猜到什么,可他不愿细想,也来不及多想。
南宫狗剩和那个年轻的男人出了商场后,在街上挽着手慢慢地走着。乔瑜默默地跟在后面,那陌生男人偶然侧头与南宫狗剩说话的时候,他可以看见他的侧脸——白净,年轻,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他为他的这个认知感到震惊,除了震惊之外,他无法思考更多。
十几分钟后,南宫狗剩和那人走出闹市,来到僻静的住宅区附近。乔瑜远远跟着,隐形眼镜让他看到的世界异常清晰,安静的街道使得两人的对话几乎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年轻男人俏皮地问道:“前阵子你消失这么久,打你电话总是不通,去哪了?”
南宫狗剩口气轻快:“到埃及淘金去啦。”
年轻男人问道:“去埃及做什么?你倒斗还倒到国外去了?”
南宫狗剩笑说:“是啊。”
那年轻人显然对他的说法并不当真,不过也并没有深究的兴致,笑着揶揄道:“你外边又插了多少花?”
乔瑜站在后面看不见南宫狗剩的表情,只知道南宫狗剩并没有回答。
年轻人将手一伸,撒娇般地说道:“你去了这么久,总该给我礼物吧?”
南宫狗剩将手伸进口袋里,早有预料地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那盒子里装着他从努比亚之子的地宫中取出来的黄金项链,已做过去锈处理。乔瑜今天早上无意中看见他将项链装进那个盒子里,南宫狗剩不知他瞧见,偷偷把盒子揣进口袋里。
——乔瑜之所以不说,只是他以为,那条项链会是南宫狗剩哄自己的有一个小心思。可如今,东西却已在别人的手里。
年轻人打开看了一眼,并不怀疑东西的价值,合上盖子装进口袋里,毫不避讳地在街上亲了南宫狗剩一下,甜甜地说:“谢啦。”
南宫狗剩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年轻人发出欢快的笑声。
乔瑜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之后南宫狗剩和那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又说了些什么乔瑜都没有听进去,他甚至不再跟着他们向前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等他回过神再想追的时候,已没了目标。
最后,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当晚南宫狗剩回到乔瑜的家中,房间里似乎没有人在,黑漆漆的一片。他打开灯,猛然看见沙发上有一个背对他坐着背影,不禁轻微的吓了一跳。
南宫狗剩试探地唤道:“小乔?”
乔瑜没有回话。
南宫狗剩走上前,只见乔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宫狗剩察觉有些不对,问道:“吃过晚饭了没?”
乔瑜抬起头,平静地说:“我想要你从埃及带回来的那条黄金项链。给我……可以吗?”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
南宫狗剩微微一怔,旋即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在乔瑜面前蹲下,老实地说:“送人了。”
乔瑜倒抽了一口冷气,勉励维持着自己情绪上的稳定:“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南宫狗剩并没有迟疑很久:“呃……两年吧。”
乔瑜方才绷出的冷静在这一句“两年”中溃不成军,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南宫狗剩,只大口喘气却不说话。
南宫狗剩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通红,心口微微一紧,顿时语塞。
乔瑜突然发飙,将茶几的书和杯子统统扫到地上,拾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掷向南宫狗剩。南宫狗剩没怎么躲闪,只抬手挡了一下。
乔瑜胸口剧烈起伏,“滚出去。”
蹲在墙角睡觉的黑猫被玻璃杯砸地的声音惊醒,嗓音细细地尖叫起来。
南宫狗剩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化成自嘲又淡然的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
他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下来。
下一步就可以迈出大门,可他却显得有些犹豫了。
黑猫走到他的脚边,在门外趴下,仿佛是刻意阻隔了他离开的路。
乔瑜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冲到房间里收拾他的东西然后跑出来砸到他身上大喊叫他滚,可他旋即想到,南宫狗剩是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的。当初他便是空手来的,来得轻松,或许就是为了走的时候没有羁绊。
眼看南宫狗剩真的拔腿要走了,乔瑜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冲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南宫狗剩略有些诧异地回头,乔瑜憋了一下午的眼泪喷薄而出,然而他只是死死拽着南宫狗剩,是走是留,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南宫狗剩侧身搂住他,柔声哄道:“不哭了。”
乔瑜拽住他的衣襟,哽咽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南宫狗剩看着乔瑜的眼睛,此刻他分明有一百种一万种方法将乔瑜哄的高高兴兴,可他突然不忍心骗他——其实早在方才乔瑜刚刚发难的时候,他就完全可以化解这场危机;若是不骗,那他便该潇潇洒洒地走了,可看着脚下的门槛,他又有些舍不得跨出去。
最终,南宫狗剩温柔地摸了摸乔瑜的头发:“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这一辈子,到底没说过几句老实话。
几个小时后,南宫狗剩搂着还在抽噎的乔瑜,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他寥寥数语的解释,今日下午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在乔瑜心目中的形象被塑造成了一个仰慕南宫狗剩的年轻人,而南宫狗剩只是没有拒绝与他暧昧——这虽与事实相差无几,但却不是全部事实的真相。事实是南宫狗剩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也很放得开,两人更近乎一种会上床的朋友的关系。
这时候,乔瑜方才发火的气势已经完全湮灭,抱着南宫狗剩抽泣道:“你别骗我……别骗我……”
南宫狗剩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好。”他可以不骗,却不会不瞒。
乔瑜靠在他怀里,身边的触觉分明是温热的,他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阴暗角落里的青苔,疯狂的滋生着。
这段感情原本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后知后觉的乔瑜躲在温柔的假象里幸福了太久,终于没有躲过这一场洪水的侵袭。
几日后,李夭夭约南宫狗剩出去,南宫狗剩随手套了件背心和短裤就往外走。
乔瑜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喊住了他:“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下雨,你多穿点,带上伞吧。”
南宫狗剩抱起老鹰二号,叽叽咕咕跟它对吼了半天,拍拍屁股站起来:“二号说今天不下雨。”
乔瑜哭笑不得:“那你……你把伞带上吧,以防万一。”
南宫狗剩摆手:“不必啦,不必啦。”
乔瑜无法,又道:“你回来吃晚饭么?今天我烧吧。”
南宫狗剩点点头。
乔瑜说:“你那几个徒弟——尤其是李夭夭——喜欢捡垃圾,我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