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澈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中,严国强急切地声音插了进来时,整个人迈着踉跄的疾步走到存芳道长跟前,伸手欲要抓住存芳道长,却落了空。
不过严国强也理不得这些,站在存芳道长跟前一步距离,眼底闪烁着激动,整张脸泛着激动的红潮:“万俟姝瑜,万俟姝瑜是你什么人?”
存芳道长看了看跟前的严国强,又望了一眼依旧迷惑茫然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的沈秋一眼,目光扫过用身体支撑着严澈的藤子都,眉头动了动,最后落在已经垂下头的严澈身上,平稳无波的声音清淡地道:“不认识。”
存芳道长的话一落,严澈猛地抬头,盯着存芳道长道:“不可能,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娘,不然……为什么我们生得这么像。”
是了。
这个存芳道长让一干人愕然惊悚,浑身戒备的,就是因为他那张脸,和严澈……不,或者说是和万俟姝瑜一模一样的脸。
严老爷子见到存芳道长第一眼的失态,不单单是因为和严国昌一样发现存芳道长和万俟姝瑜母子生得相似,还因为存芳道长一路走来雪不留痕。
想到存芳道长的小徒弟珍七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严老爷子已经多了一丝谨慎。
带着存芳道长一路走来雾戌山途中,存芳道长偶尔询问沈秋的事,严老爷子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混乱,此刻……听到严国强父子毫不客气的问话,老爷子浑身一僵,也想起了万俟姝瑜……严澈的亲娘。
于是,一屋子人目光全部盯向存芳道长。
包括那不被纳为同一战线的张尝,抿紧嘴唇,目光在存芳道长和严澈的脸上来回游移,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听到严澈这样的话,存芳道长不光眉头越皱越紧,嘴唇越抿越薄,脸色也有些苍白扭曲。
许久。
存芳道长眯了眯眼,掩掉眼底一闪而过的明亮,仔细看了看严澈的五官之后,道:“你可知你母亲……你外祖母姓甚名谁?”
严国强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严澈。
严澈手里的咖啡壶已经被藤子都转移到了桌上,此刻正扶着还有些虚弱的严澈,来到桌边,拉出凳子让严澈坐在上面。
对于两人的动作,存芳道长又眯了眯眼,眼底露出了不悦。
老狐狸严老爷子自然看到了存芳道长这一变化,连忙开口道:“老四,先请道长师徒入座。”说着看向进来后被人忽视,显得不悦而撅着嘴儿的珍七一眼,露出浅浅微笑:“咱们大人挨得住,小道长可不行。”
严老爷子说完,珍七忙不迭狠劲点头,拉了拉存芳道长的道袍,仰着脑袋对存芳道长带着撒娇的语调,开始用手指绞存芳道长的道袍边角,嘟囔道:“师傅,徒儿……”
咕噜噜——
珍七脸红了。
严江听得真切,立马一改憨实的表情,脸上带了笑……仔细瞧来,那笑容和严老爷子一般无二,道:“小道长还没用过饭吧?家里还有清粥小菜,我给你准备点。”
珍七红着脸,偷偷瞟了一眼存芳道长,见存芳道长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五官松缓后,眉开眼笑地冲着严江使劲点头,道:“我闻到了,你们家有鸡蛋饼,我也要。”
严江看着单纯的珍七这个模样,哑然失笑,眼中带上了一丝慈爱……这样的珍七,使严江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严家陵,道:“好好,就是冷的哦,我给你热一热。”
珍七两眼晶晶亮,眉眼也笑弯了,若是身后有条小尾巴,估计也摇了起来,伸出三个胖嘟嘟的小手指,脆生生地道:“三张,珍七要三张哦。”
随着严江笑眯着眼去了灶房,珍七闹出的这一小插曲倒使整个气氛松缓下来,各自落座。
珍七做了不足半分钟,小屁股挪来挪去,时不时地小眼神望向灶房方向,存芳道长拍了拍珍七的脑袋,无奈道:“去吧。”
得到特赦的珍七“哇”地一声喜呼,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跑去了灶房。
不一会儿,灶房就传出了珍七唧唧喳喳的声音,还有严江耐性十足,带着笑意的话语。
存芳道长听后,下意识望了一眼沈秋,发现沈秋已经不动声色的移到了严澈身边,站在严澈身后,而和严澈紧紧靠坐在一起的,正是藤子都。
存芳道长眼底又闪过一丝不悦,却开口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外祖母姓氏你可知道?”
严澈抿了一口藤子都递过来的热果珍,抿了一口,自然地将杯子递回了藤子都手里,藤子都也自然地接过来,放到了一旁的几桌上……对于两人的互动,存芳道长发现一屋子人似乎已经也是习以为常,眼底的不悦又浓了一分。
严澈没发现存芳道长的变化,只是抿了抿嘴,咽下口中的甜味后,道:“我娘随外婆姓,外婆复姓万俟,单字一个婉。”
严澈的话一落,存芳道长真个人倏地站了起来,严澈陡然觉得无形地压力铺天盖地的罩向自己,伸手一横,将藤子都和沈秋掩护在自己身后,眼神带上了冰冷,望向存芳道长。
严澈这一举动,屋里几个人立马神色一变,锐利的目光射向存芳道长。
不过,这一切对存芳道长似乎毫无感觉,死死盯着严澈,道:“既然如此,你也姓万俟?”
严澈微微一怔,摇头:“怎么可能,我姓严。”
“胡闹!”存芳道长一声喝,震得一屋子人脸色沉了三分,无一不露出了怒意,然而存芳道长依旧无视之,指着严澈身后的沈秋道:“他呢?可是姓万俟?”
“啊?”
这下,一屋子人的怒气消失殆尽,连沈秋也失了平日的稳重,似个正常孩子一般抬手指着自己:“我?我怎么了?我叫沈秋。”
众人点头,严澈拧着眉头,俨然已无善意地看着存芳道长,语调中已然带上了薄怒之意:“道长,你即为方外人,还请说话谨慎些!”不要做出无缘无故改人姓氏的无礼之举。
“哼。”存芳道长一甩道袍阔袖,冷哼一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斜了一屋子人一眼,目光不悦地扫过藤子都,扫过沈秋,落在严澈身上,不愠不火继续道:“你虽是不姓万俟,你的名字似乎带着水旁?”
严澈一愣,看向严国强,严国强则茫然地看了一圈看向自己的各人,道:“我家三个孩子都是水旁的名字啊,有异?”
存芳道长看也不看严国强一眼,依旧盯着严澈。
严澈收回眼神,看了一下膝盖上的自己的手指,道:“我叫严澈,清澈的澈,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存芳道长微微颔首,眼底的不悦淡了不少,似乎很满意,道:“那是自然。”说着,指着沈秋,冷而严肃地道:“你过来。”
看着存芳道长这个模样,沈秋怎可能乖乖过去,紧紧揪着严澈的衣服,大有死也不过去的意思。
存芳道长眉头再次皱起来,不客气也不容质疑地道:“过来。”
严澈伸手揽过沈秋在怀,轻轻地,带着安慰鼓励地拍了拍沈秋小小地脊背,温和地道:“去吧,在咱家,不用害怕!”
沈秋疑惑地看了看存芳道长,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在严澈眼底看到保证后,这才一步一挪地缓缓靠向存芳道长。
存芳道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近在跟前的沈秋一遍后,带着不悦地语调道:“果然,身姿太低。”
沈秋和严澈越发相似的嘴唇一抿,抿掉了那一丝不虞,也不搭理存芳道长,抑或,压根就对存芳道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沈秋的态度,自然又惹得存芳道长一声冷哼,道:“贫道乃是你嫡亲曾祖父,怎
生教导不得你?”
存芳道长的话一出,一屋子人瞠目结舌,目光在存芳道长和沈秋之间流窜,严澈的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严老爷子虽然知道存芳道长一开始询问沈秋事出有因,却是真的没联想到这一层关系,闻言便失态地出声询问:笑话,这已经说好是我严家的孩子了,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嫡亲曾祖父了?!
张尝也不安地点头赞同:“是啊,这位道长,你说话真得谨慎些。”
存芳道长抬眉看了一眼严老爷子和张尝,手指指着张尝道:“你一向行为处事谨慎,这次不也狼狈而至么?俗话空手套白狼,怕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存芳道长在“夫人”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调。
张尝一愣,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引得另外几人侧目,于此,张尝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存芳道长,闭上了嘴。
见张尝乖觉地闭上了嘴,存芳道长又仔细看了一眼处于惊骇状态的沈秋,娓娓道出了沈秋的身世。
存芳道长,也就是万俟章台在凡俗有过婚姻,妻子为他诞下一子,取名叫万俟枬(zhan)。
不过,存芳道长和妻子新婚后第二个月,就随着他的师傅回了挲弥山继续修炼,且万俟章台一上山,就进入了闭关状态。
万俟章台这一闭关就是五年,等到五年后,万俟章台出关之时,发现师傅身边多了一个粉雕玉琢,四五岁的小男孩儿。
万俟章台还在疑惑这孩子什么来历时,他的师傅便直接道出了这孩子的来历。
原来,万俟章台一离开家,他的妻子就发现有了身孕,几个月后诞下一男婴,就是万俟章台此刻见到的小男孩儿。
万俟章台的妻子本想着夫君随师傅修炼去了,为了不打扰夫君修炼,故而没让家里人来通知万俟章台,而是独自抚养孩子。
只是,妇人不知,万俟家子嗣艰难,历代都是独根独苗,而且都是男丁,比如万俟章台,比如万俟章台的父辈。
当然,家族史上有一次例外,就是万俟章台的先祖辈,曾经出现过一个龙凤胎。
本来万俟章台也觉得自己今生难有子嗣,没想到……看到那个怯生生的孩子时,万俟章台悲喜得难以言喻,变成了傻不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回神之后,万俟章台这才想起自己的妻子,那个新婚才两个月就离开了她,让她独自一人为万俟家诞下子嗣的妇人,
万俟章台的师傅叹了一口气,告诉万俟章台,孩子的母亲已经离世,不然,估计也不会把孩子送来一般人找不到入口的挲弥山。
万俟章台看着和自己神似的小孩儿,想着新婚夜那个温婉娇羞的女子,心思沉重地不再言语。
小男孩儿留在了挲弥山,取名万俟枬。
因为愧对妻子,万俟章台发奋修炼,再次闭关。
然而,这次一闭关就是四十年。
等到万俟章台又一次出关后,这才听大师兄说起:他前脚进去闭关,师傅后脚也进去闭关了。
万俟章台问起万俟枬,大师兄神色躲闪。
看着大师兄这样,万俟章台立刻生疑,逼问大师兄下,才得知自己那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下了山。
万俟章台始才反省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正欲下山寻找万俟枬,却被突然出关的师傅拦了下来。
师傅不让万俟章台去找万俟枬,说是那孩子和挲弥山无缘,“去了也罢”。
万俟章台虽然听了师傅的话,但是却没有真正地放下寻找万俟枬的下落。
十年后,等到万俟章台找到万俟枬时,发现万俟枬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而万俟枬也于五年前离世。
万俟章台怎么也不信,因为万俟枬在被师傅带回挲弥山时,业已给万俟枬服用了凝龄丹。这种丹药服用后,虽不至于长生不死,却也能保人寿筵延至百岁,一生无病无灾,直至百岁之后安然老死,万俟枬才不到六十岁,怎么可能死掉呢?
而且,万俟章台得知万俟枬也只有一个独子,依照万俟家族谱取名万俟潵,可是万俟章台找到了儿子的下落,也知道儿媳妇也和儿子长眠在一块墓地下,怎么就独独没有孙子的消息呢?
于是,万俟章台又开始了寻找孙子的旅程。
好巧不巧的,在万俟章台寻找万俟潵的途中,得到一个令他欣喜又悲哀的事。
原来,万俟家并非单单只留下他一个,他那位先祖的龙凤胎中的女儿也活在人世,和他家几乎一般无二地悲凉——万俟章台家这一脉只能生独子且是男丁,而万俟章台的那位不知道追溯上去改叫什么的祖姑婆一脉,与他家情形相似又相佐,他祖姑婆那一脉依旧是单脉独丁,唯一不同的,就是万俟章台家这一脉是男丁,祖姑婆那一脉都是女孩儿。
惊喜之余,万俟章台掩面痛哭……因为他祖姑婆那一脉仅存下来,那个名叫万俟婉,算来该是他侄女的女孩儿,正被万俟潵这个蠢货陷害逃亡。
至于万俟潵,万俟章台失望到憎恨地再也不想提及,寻找万俟婉未遂,万俟章台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挲弥山修养。
万俟章台这一养伤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