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姑娘一愣,盯着严国强,问:“你做什么?”
皮肤黝黑的严国强,觉得被盯得脸上一热……刚才,拉着那姑娘的手时,那滑滑的皮肤,让他感觉就跟湾里兆源叔家做的水豆腐都没那么滑……扭过脸,不看那漂亮姑娘,说:“这个,你拿去吧。以后别跟人说要做人婆姨,这样的话,闺女家家不能瞎说。”
严国强不是没有眼劲儿的人,单看这个姑娘的言行谈吐,虽然偶尔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感觉,但他就知道这个姑娘不是一般的人,绝对不是农村人,倒是很像乡里那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也和那些知青不同,但是绝对是大城市里来的有钱人家的人。
似乎看出了严国强的一些想法,漂亮姑娘看了看严国强递过来的钱,又看了看严国强,嘴角扬起一抹笑,那个笑让严国强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呵,不好意思,刚才和你闹着玩的呢。嗯,这个衣服的钱,我……怕是一时还不了你了。”
严国强一听,急忙摇了摇头:“没关系,没关系,不碍事。”
漂亮姑娘并没有接严国强递过来的钱,而是后退半步,对着严国强浅浅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谢”,转身就回了镇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严国强看到那个单薄的背影时,觉得很难受。不单是自己心里难受,那个背影也无处不透露着难受。
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念头,看了看手里的钱,严国强扯着嘴,干干地笑了笑,头也没回的走向回严家湾那条小路。
经过那个小山坳时,严国强却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这时,来了两个林家沟的人,一见严国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其中一个严国强人的,是林家沟林木匠的大儿子林锯。林锯一见严国强,立刻道:“严老四,你怎么在这里?”
严国强迷惑:“怎么了?”
“诶?刚才镇上那女的不是你婆姨么?”林锯瞪圆了眼睛:“赶紧回镇上看看吧,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抓走了,别遇上什么人贩子就糟了……诶,你……”
严国强一听,撒腿就往镇上跑去。
严国强一回到灵渠镇,立刻就迎上来一群大老爷们儿。
有严国强认识的,也有严国强不认识的。
但是这些人都围着严国强,叽叽喳喳跟村里婆姨似的:
“严老四,严老四,那边那边,那群人抓你婆姨往吉兆县城方向去了。”
“老四,赶紧的,现在还能追上,那群人刚出镇。”
“严老四,要帮忙不?哥儿几个,操家伙,走嘞!!”
……
不过,严国强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顺着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当然,他身后还跟了一群拿扁担,拧菜刀,扛锄头,提铁铲……(o(╯□╰)o……别看这些为了争一口水就能大打出手的农村汉子们,等到他们团结一块儿,凝聚起来的力量……看看咱们新中国就知道。)不一的热血爷们儿一大群。
出了灵渠镇,在灵渠镇去吉兆县城的路上不足一里的地方,严国强一行就追上了那群人。
严国强也看到了被两个穿着草绿色制服,扭着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往吉普车里塞,身旁还站了三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
这五个人不像本地人,皮肤黑黑,身材精瘦,一看就是南方过来的人。
似乎看到了严国强,白色的身影开始猛烈挣扎。
严国强清晰的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的惊喜的泪光,同时,还有这强烈的求救讯息。
心下一动,严国强大手一挥,冲身后那群“武装”的汉子们,大喝道:“哥儿几个,那群狗娘养的要抓我婆姨,给我把他们往死里敲!”
说话间,严国强率先从口袋里掏出了才买的那包纸包冰糖,对着靠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脸上砸去……(……败家啊!!!…_…|||)
人是救下来了,但是那五个人严国强却没让真“敲死”。
严国强不傻,他当然知道那两个穿制服的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是“敲死”了,估计麻烦就打了。
但是严国强却真不如他给人的印象,在那五个人钻进吉普车之前,严国强背对着那群帮忙的大老爷们儿,一脸狰狞的横在五个人面前,恶狠狠压着嗓子对那五个人说:“你们给老子听好了,这女人是老子买回来的,不管你们是她什么人,想带走她,没门儿!赶紧给老子滚,下次再出现在灵渠镇,老子让你们活着走进来,永远走不出去。”
兴许是严国强狰狞的样子真吓着五个人了,五个人脸色一变,带着一脸惧色,连滚带爬的上了吉普车。
回到那漂亮姑娘身边时,严国强还没说话,那姑娘就扑到了严国强怀里,鼻涕眼泪一直往严国强身上抹。
严国强这个四十来岁的农村汉子,顿时全身僵硬,手脚无措。
来帮忙的那群爷们儿汉子一看,口哨哄叫声四起,严国强干干一笑,一一谢过后,这些不好再打扰两人的汉子们才收拾家伙往镇里赶。
这下,严国强不得不带着漂亮姑娘回了严家湾。
严国强一直没问那姑娘什么来历,更没问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在家里对那姑娘以礼相待,在外对人说那是他婆姨。
甚至跟三个哥哥借了一些钱,翻新了房子,还找林家沟的林木匠打了几样家具。
对于这么漂亮的婆姨,湾里村外打听看热闹的人自是不少,还有人悄悄问严国强“在哪买来的?”,“花了多少钱”……等等。
严国强都是敷衍地一笑而过,拒不回答。
倒是那姑娘待严江严河极好,照顾严国强极为仔细,还做得一手好饭菜,家务收拾得让爷儿仨每次回家都不知道往哪下脚。
两个月后的一天夜晚,那姑娘拉住了又要往右屋窜的严国强,进了左屋,上了木楼梯。
那姑娘告诉严国强,她叫姝瑜,姓万俟。
在严国强没认识她之前,她就见过严国强三次,都是在灵渠镇上。
第一次,严国强给了她一块玉米饼,那时她刚到灵渠镇,饿了三天。
第二次,严国强把一个险些摔进水沟的老阿婆拉住,结果被那老阿婆一阵捶打,大骂严国强没良心,居然要推老人家下沟。结果严国强赔了老阿婆十块钱。(o(╯□╰)o)
第三次,严国强拉开一个差点被拖拉机挂住的小孩儿,却不知道腰包里买种子的钱被另外一个小孩儿顺走了……结果,严国强站在供销社门口,急得像要咬尾巴的驴子(人家吃一堑长一智,严爸他¥%#……&*(#‵′)靠)。
那姑娘说:“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严国强“嘿嘿”一笑,说:“我怎么不知道?”
那姑娘说:“蠢死了。”
严国强挠着头,一顿傻笑。
那姑娘说:“夜了,睡吧!”
严国强愣了愣,转身准备下楼……还没迈出半步,手却被拉住了。
那晚,严江严河没能等到他嗲下楼。
又过了一个月,傻呵呵的严国强在众人嫉妒得冒火的眼光中,一直傻笑着又举办了一次婚礼。
婚礼上,严家湾的老少爷们儿奋起,同仇敌忾,灌得严国强烂醉如泥……还在傻呵呵地笑。
八个月后,万俟姝瑜给汗津津地给严国强生下一个儿子。
严国强抱着不足月出生,瘦小得跟老鼠崽儿似的儿子,坐在床边看着睡熟的万俟姝瑜,一口“小三儿”,一口“澈儿”地念叨,念着念着又开始傻笑起来。
严江严河两兄弟端着一碗开水荷包蛋正好进屋,听到楼上他嗲那笑声,一翻白眼,把碗递给了帮万俟姝瑜接生的四奶奶,红着脸就出了屋:真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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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打算
严国强所讲述的这段故事,是严澈从来不知道的。
在他的记忆里,湾里头的人在背地都悄悄说严澈他娘是被严国强买回来的。
起初听到这个的时候,懵懂无知的小严澈好奇的问了他娘:“娘,什么叫‘买来的婆姨’啊?”严澈他娘总是神情潸然,然后抱着严澈,强颜欢笑说:“澈儿,因为娘是你嗲的宝贝,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宝贝。”
这个严澈懂,因为他总是听他娘说自己的娘的宝贝。
后来,严澈渐渐长大了,懂了“买来的婆姨”的意思,小小心灵里顿生愤意,自卑情绪隐藏在个性深处,开始怨恨起严国强来。
直到严澈八岁时,他娘去世,严澈就认为是因为“娘是嗲买的婆姨,所以嗲不爱惜”,以至父子俩多了九年的间隙,九年的误解,如今空留无限遗憾,悔青愁肠。
看着严国强此刻讲述过去的幸福表情,那种沉沦在回忆里的幸福表情,严澈恨得巴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耳光,然后大骂自己:不孝子!
润了的眼,定定地看着严国强,严澈在等着严国强继续讲述他和他娘的故事……公开他一直得不到正确答案,迷惑至今的……他娘的死因。
严国强问过万俟姝瑜:为什么给三儿取名严澈,原本的严海不好么?
万俟姝瑜的解释就是一个温柔的笑,笑着看严国强,笑着看一旁好奇地想凑过来看弟弟的严江严河,笑着看怀里闭着眼睛,不住蠕动小嘴儿打呵欠的严澈,说:“我希望孩子长大后是个八面莹澈的人,不要被阴谋阳谋迷惑了眼,不要因为看不清真相受人蒙骗而伤心。”
严国强不懂那么多,反正他觉得只要是万俟姝瑜说的,肯定有道理。至于那八什么面什么莹什么澈什么的,他完全听不懂,也不肖去懂。
其实,在万俟姝瑜给严澈取名之前、在严澈还没出生之前,严国强就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儿,就叫严小溪;如果生下来的又是儿子,就叫严海。
其实,严国强更期待着万俟姝瑜肚子里的孩子是闺女,一个和万俟姝瑜一样漂亮的闺女,所以他才想到了严小溪这个好听的名字(严爸觉得严小溪这个名字最好听…_…|||)。
自从万俟姝瑜怀上之后,严国强心底就有一个梦,一个属于四十岁老男人的粉色泡泡梦。
——下地干了一天活儿回家后,刚到湾口,就能看见自家院子上空腾腾升起的炊烟,严国强一边催促着两个笨蛋儿子赶紧往家赶,一边放大步伐。
刚到院门口,就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自己扑过来,扑进自己怀里,甜甜糯糯地在怀里腻着喊“嗲”,乐得他透心儿的甜,一天的疲惫顿时消散。
抱起他的小甜心,抬头一看,万俟姝瑜正站在堂屋门口,手上戴着袖套,腰间系着围裙,含着温柔地笑,看着他们爷儿四个说:“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
然后呢?
当然是爷儿四个鱼贯进院,洗手洗脚,打理干净后进堂屋吃饭啰。
饭桌上,老大老二体贴的去帮他们娘盛饭端菜,而他呢?抱着宝贝闺女坐在大桌上,等着开饭就好了。
等到宝贝闺女长大了,他要使劲赚好多好多的嫁妆,再给闺女挑一户最好最好的婆家,风风光光的把和她娘一样漂亮的闺女嫁出去……呃,虽然舍不得。
然后再过个年把,闺女就能给他带回一个可爱漂亮的外孙或者外孙女,他就和闺女她娘来带,坚决不给闺女婆家带,气得亲家每天上门要孩子……(o(╯□╰)o……无语)
严澈出生后,他的岳父梦虽然破了,但是依旧开心。
心道:儿子就儿子,三个儿子三尊宝。
别人家个个都躲着藏着,冒着倾家荡产的超生,不就是为了追着生个儿子么?
自己家一来就仨,这可是香火兴旺的体现啊!
只是,抱着小小的儿子,严国强正准备告诉万俟姝瑜他想的名字时,没曾想,万俟姝瑜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不失望不可能的。
不过想想,严国强也释然了:万俟姝瑜一看就是念过书的人,取的名字肯定比他这个大老粗取的好。
更让严国强高兴的是,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万俟姝瑜,在生了小三儿后,居然开始出门,到湾里和湾里人招呼聊天,渐渐和周围邻居有了交流。
而且,两个儿子对自家小三儿更是心疼到了骨子里,比起他这个当嗲的也毫不逊色。
随着严澈渐渐长大,从睁开乌溜溜的眼睛开始,到会呀呀冲人笑;从只会在床上翻身开始,到学会在床上爬;从流着口水呀呀学语,到开口喊了第一声“嗲”;从撅着屁股站起小身子,到看到下地回来的严国强进院,而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严国强觉得他的那个梦并没有破灭,这个儿子还跟他想像中的那样延续着他的梦,虽然梦里的闺女……变成了儿子,却也差不离儿(没错,那你就给你儿子准备嫁妆吧………_…|||)。
看着万俟姝瑜越来越多的笑堆在了脸上,看着严澈越来越大,越来越聪明,严国强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人生这样,应该就是老辈子们说的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