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它们为人关注,终于有人愿意静下来阅读它们传达的思绪了。
他很开心。
所以他更愿意选择安静。
安宁,安宁。
他终于停下来,拥有了安宁。
日子一天天的过,宁海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呕吐的越来越厉害,尿越来越少。
医生说,可能会发展成尿毒症。
但是宁海笑得越来越多了。
每天都勾着唇角笑。
他对唐远说:
远哥,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来没有。
唐远不知道在暗处摸了多少眼泪。
他以前从来不为自己的事情哭泣。
但是现在这段时间,他不知为宁海落了多少眼泪。
直到九月。
宁海的生日要来了。
宁海对唐远说,“远哥,你生日要到了。我们庆祝一下?”
他嘴唇泛白,说话的时候,能看得见嘴角的死皮,翘起来,看的心痛。
唐远故作开心,笑了笑说:“你想怎么帮我?”
宁海说:“嘿,你大概不知道吧?”宁海靠在后面的枕头上,脸色和枕巾一样惨白,“其实我们俩的生日是同一天的。我想你帮我买个蛋糕来,我们俩一起过好不好?喊上黄毛他们,热闹一下。”他伸了伸手,舒了个懒腰,很轻松的样子。“我都快憋死了。”
唐远转过身去,帮他开打笔记本电脑。
宁海习惯听歌,英文的,每天都要听。
唐远知道他这个习惯,就每天给他放。笔电放在离病床最远的桌上,免得辐射伤害他。
宁海打趣说,那里那么娇贵,听听歌还辐射呢。
唐远也只是笑笑,还是那么做。
这一次,他按了开机键,眼睛里的泪水又有点忍不住了。
他想起以前,宁海每次都抱着一个大大的蛋糕,喊一帮朋友来。
整个生日会,都是热热闹闹的。
那些人有他认识的,比如黄毛。
也有很多是他不认识的,但是他知道,都是宁海混的时候结交的朋友。
他对那些人有点抵触,因为总觉得那些人不正经,没什么涵养才会走上混混这条路。
但是宁海呢?
他从来没用混混这个词形容过宁海。
他觉得宁海只是个性强了些,爱事,所以出去玩玩。
和他们不一样。
但是生日会接触了几次之后,他发现。
这些人都是有义气的,值得做朋友的。
比那些为了奖学金,为了学绩点明争暗斗的【好学生】好多了。
渐渐玩开了,路上看见也能打招呼。
生日会上,宁海总唱一首歌。
唐远觉得他长的好,但是从来没有留心他唱的到底是什么。
没用心听,就听不懂。
听不懂歌词,听不懂心声。
后来离开了宁海家,他开始想念那个曲调。
就去网上搜索,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
Back to decenmber
这么一首歌。
唐远还是不懂,这首歌为什么吸引了宁海这么多年。
这是一个秘密,折磨的唐远心里痒痒的。
现在宁海病了,他都忘记了这件事。
播放器里流淌出这首歌的旋律。
女声在里面淡淡的哼唱,像是说一个故事一样。
宁海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也静静的合着。
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有一窗的风景在他的眼里。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容。
看着唐远,笑容更深了些。
☆、第十六章
生日那天来了。
盛夏的光芒里,初秋的景色。
病房里,三十多号人挤着。
拉了灯的,只有几根蜡烛的光照亮了病床前的那个人。
黄毛冷不丁的说:“怎么和闹鬼了似得。”他看那个烛火,阴森森的,还是在医院里。
他怕鬼,从小就是。
边上的兄弟调笑他:“老大你煞风景啊?海哥生日,你说鬼,简直欠拍。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也纷纷起哄,闹了起来。
只有病床钱的那一个,神色平淡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向往。
他脸上有笑容,很虔诚的。
他说,“远哥,许个愿吧?”
对面的那个男人也被烛火照亮,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甚至还能从眉角捕捉到一点愁丝。
他说:“一起许吧?我们都生日。”
“好。”
黑暗里,他唱起了那首歌。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显得有点寥落。
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
听他唱完之后,才缓缓舒一口气。
每个人都舒一口气。
这是一种压抑在胸腔的难过,无法咽下又吐不出来。
他笑笑说:“数到三就一起吹蜡烛吧?”
“好。”
两个人默数了三秒钟,然后一起吹了蜡烛。
一室漆黑。
宁海许了一个他许了将近十年的愿望。
他希望有一天,能有一群人,替他庆祝一个生日。
为他庆祝的。
满满的蜡烛,很香的蛋糕。
可以没有很大的排场,可以没有许多人。
因为他的心很小,装不下很多人。
但是他希望有个人的心里,能装着他。
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等了这么多年,才真的实现。
他也舒了一口气,很开心。
大家都欢呼起来,黄毛伸手去按电灯的开关。
等到光芒照亮整个房间的时候。
宁海已经昏倒在床上,没有知觉了。
他嘴角有笑容,很轻松的样子。
滴答,滴答。
时钟在响。
滴答,滴答。
时间在哭。
之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生死争夺战。
送进急救室的时候,唐远都呆住了。
刚刚还许了愿望的人,脆弱的像风暴中的鸟。
它似乎永远逃不出那种暴虐似的惩罚。
鸟儿有了翅膀,以为飞出了木枝牢笼的束缚。
却不懂翅膀太小,总要被风捆绑。
幸福快乐。
真的很难,就好像从暴风中幸存的鸟儿。
世界上,又有多少对呢?
医生反复说,只要按时接受透析,注意日常饮食,是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
但是他不相信。
因为宁海还不能健康的站在他面前,像以前一样。
绝望的时候,唐远的电话响了。
是一个声音青涩的青年打来的。
电话上显示的是颜泽的号码。
唐远本来面无表情,机械似的接起来,任它在耳边肆虐。
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画面。
健康的宁海提着蛋糕,来到他的面前。
他说,远哥,生日快乐。
但是这样的生日,他如何快乐?
“……你在听么?你要找的肾找到了!”那端的人似乎很着急,声音也越来越大。
唐远才回过神来,肾?肾!
他疯狂的捏紧电话,声音都改变了,颤抖了。
“找到了?”他小心翼翼的,深怕是一个梦,幻听,或者其他什么。
“对,你现在让那边的医院马上安排……”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听清楚。
就好像阴霾许久,突然放晴的日子里。
总是无法直视过于耀眼的日光。
宁海,可以好了?
他慢慢站起来,往亮着肃静的急救病房走过去。
他几乎能感到那个叫宁海的男人,慢慢涌动出来的生气。
寒冷的世界里,这股气能温暖他。
宁海,你好起来吧。
我陪你生活。
一起起床,一起上班,一起看店,一起做饭。
你看书,我看卷宗。
你唱歌,我听着。
你会一直健康,笑脸永远挂在脸上。
你答应我吧?
因为我爱你啊。
☆、第十七章
今天是宁海第一次回到店里。
时间过得很快,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唐远的手放在他的额上。
不知道他昨晚睡觉的时候是怎么把手放上去的。
压得宁海额上两道指痕,红艳艳的两杠杠,像是拍了钢戳一样。
他照镜子的时候,狠狠的拍了边上唐远的脑袋。
表示心中的愤怒。
他说:“第一次回店里,形象就给你毁了!”
咆哮的时候,中气十足,看起来身体恢复的很好。
唐远笑着躲开他准备拍下的第二记手刀。
搂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抱起来。
“喂,你这么打我,给你打傻了怎么办?”他笑得很灿烂,脸上精干的样子,没有一点疲倦。
“打傻了就好了,没事我养你。”宁海揉了揉他的头发,揉的乱乱的,毁了他刚才的杰作。
唐远笑得更开心了,把头埋在他的腰侧,深深的呼吸。
到处都是他的味道,宁海的味道。
“胖了一点点,看来颜泽弄来的营养食谱是有用的。”唐远很开心,捏上去终于有点肉了。不像刚手术完的时候,瘦弱的像一张纸。
“天天吃,不胖有个鬼。”宁海也笑,用手撑着他的脑袋左摇右摇的。“你那个食谱给我看看,我好弄到店里去,那菜真的好吃。”
“好,我等等给你弄一份A4档案过去,让你的厨子涨涨见识。”唐远说,手还不肯把宁海放下来。
他很贪恋那种味道。
属于宁海的味道。
不是满满当当刺鼻的药水味儿,而是一股男人香。
这个人越来越健康,发丝也渐渐柔润起来。不像之前,摸起来扎手的干枯。
宁海这人怕痒的很,手上又没有支撑。
被他埋在腰间,呼吸隔了薄薄的睡衣透过来,弄得他养的要死。
他手舞足蹈的,折腾了半天。
终于把唐远搞的支持不住了。
两个人倒在床上,弄乱了刚刚叠好的床铺。
宁海机灵的很,立马爬起来凑到唐远的头边,用力扯他的鼻子。把他的鼻头扯得高高的。
那样子很好笑,惹得他自己都笑弯了身子,缩在那儿捂着肚子狂笑。
唐远拿了被子盖住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嘴里还哼唧哼唧的,“让你扯我鼻子,看你老不老实。”
宁海本来还挣扎的,但是实在拗不过唐远的力气,没发挣脱出来。
宁海多聪明啊,故意躲在被子里不出声音,动作也停下来了。
唐远在外面锁着他,看他没动静儿了,以为他身体又出了啥情况,急忙扯了被子把人捞出来。
唐远看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可吓坏了。
他连忙摇他,喊他,“阿海?阿海?!你怎么啦?说话啊!”
末了还拍他的脸颊,急的到处摸手机,准备打电话。
宁海憋不住了,抿紧的嘴唇笑出了声,整张脸都憋得变了形。
噗哈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还急的和什么似的唐远才明白过来。
好啊,这小子骗他。
作势就要去挠宁海的痒。
宁海怕痒,很怕很怕。
每次有人挠他的痒痒,他就扭来扭去的闪,碰一下就狂笑。
宁海看他面露不善,就知道他打什么坏主意呢。
他先发制人,一把搂在唐远脖子上,亲亲他。
唐远受不了他安静时候的温情。
看他这样也就不捉弄他了。
静静的回抱他,一点点的收紧。
爱,或者就是这样?
无关年龄,心境。
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可以安静一整个上午。
但其实,这一份安宁和快乐,多少的等待能够换来呢?
我无法计算给你听。
世事太长太长,有很多故事,都是没有结局的。
也许是说故事的那一个先走了,或者听故事的那一个先走了。
为了爱丢失的东西,太多。
但并不是所有都值得,或者所有都不值得。
若是唐远拥有一辈子的自由,没有宁海一双手的拥抱。
他还会不会有笑容?
若是自由,与爱何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