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一横,辛伧怪叫:“我要你的狗命!”
双手一拍,屠森缓步逼近:“这条命,我送到你面前来,姓辛的,你可要收得下才行!”
面孔倏然歪扯了一下,辛伧猛的跃起丈余,连串三个筋斗翻落──在每一个筋斗旋转的
过程中,冷电骤射,刀芒如串!
嘿,他用的家伙是“三尖两刃刀”,也是刀。
屠森半步不动,当强锐的刃光射刺而来,他的右腕暴翻,雪银色的透亮匹练“削”声回
绕,带起漫空的晶莹光束,流荡风云,辛伧又一个筋斗反翻回去!
大侧身,屠森的“巨芦刀”倏忽交织成一面光网,兜头罩向敌人!
辛伧奋力抵抗,他的“三尖两刃刀”挥劈强猛,式式连密,刃尖的闪动,形成一团参差
不齐的光圈,在震耳的金铁交击声里,屠森蓦地游移四周,“巨芦刀”左右两手急速互换,
于是,一溜溜一条条的光焰便蛇火也似掣掠飞射,凌厉无匹!
辛伧拚命跃腾躲避着,汗如雨下,用尽他吃奶的功力拦截招架,然而,却步步后退,险
象环生。
斜刺里,那黑衣大汉半声不吭,从一边猛扑上来,一条“七节鞭”“哗啦啦”摔缠屠森
腰际,同时双脚齐出,蹴向屠森后股!
冷冷一哼,屠森不退反迎,“七节鞭”“呼”的一声缠个正着,但是,黑衣大汉飞踢的
双脚却在屠森“巨芦刀”的猝回下“抬”一声斩抛向空,听吧,那汉子几乎是叫魂般尖号着
翻滚出去!
辛伧虎扑而起,“三尖两刃刀”恶狠狠的直刺屠森胸膛,却在刀光一闪之下又抖射屠森
的面门!
“巨芦刀”便幻成一蓬雨矢般喷洒出去,辛伧的兵刃连遭磕击,汤扬歪斜,他怪叫着扑
地滚躲,刀身舞成一圈光幕,护着身子一挺而起──
屠森根本没有追赶,他山岳也似挺立不动,双目凝聚,满脸狠酷之色,他等待着,等待
辛伧由地下跃起,他的动作与辛伧的跃起几乎是连带的反应,“巨芦刀”宛若一道笔直的毫
光,那样眩目夺魄的透空飞射!
辛伧赖以护身的光幕,随着一声暴起的“克察”震响而消灭,他的“三尖两刃刀”被撞
断成数截,血光溅映中,他的身子更倒弓而起,吃“巨芦刀”透胸钉在七尺之外!
地下,辛伧只是微弱的挣扎了几下,便已寂然不动了,他拳曲在那里,紫脸泛着青灰,
一双眼珠子凸出了眼眶,鼻口之间,全凝寒着浓稠的鲜血!
屠森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猛力拔出透过辛伧胸膛的“巨芦刀”然后,他转身来到那失去
双腿,正趴在那边呻吟着的黑衣大汉身侧。
黑衣大汉虽然处在极度的痛苦的煎熬中,见状之下,犹不忘先求饶命:“屠……屠大
哥……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
屠森俯视着对方,僵硬的问:“你是‘旗斗山’‘八虎将’手下的什么角色?”
喘息着,黑衣大汉乞怜的颤声道:“屠大哥……你老明鉴……我只是‘八虎将’属下
的……一名头目……跟在辛老八身边打杂跑腿的小角儿……屠大哥……我不情愿也不行
啊……凭我这么个芝麻豆点大的人物……又怎敢与你老……作对?屠大哥……求你开恩……
求你饶命……我如今业已是个残废人啦……”
屠森冷寞的道:“‘旗斗山’现下都有些什么人在?”
痉挛了几次,黑衣大汉提着气道:“都在……‘八虎将’的几位大哥都在……我……我
是随着辛老八出来谈一桩买卖的……在前面‘安家寨’……买卖谈妥了……正要赶回去……
不想……不想半途出了这么个岔子……”
屠森低沉的道:“那贾仙仙也在山上么?”
黑衣大汉呛咳着,双目往上翻白:“在……在……山……上……”
屠森木然道:“很好,很好,这样可以少费功夫……”
挣扎着,黑衣大汉惊恐的哀号:“屠大哥饶命啊……可怜我只是个受人支使,身不由主
的小角儿……屠大哥……你开恩……你慈悲……求你……高抬贵手……”
脸上的任何一条微小筋肉都不见抽动,每一丝纹褶亦不见叠皱,屠森手起刀落,宽大的
锋刃,深深透进黑衣大汉的左胸,又血淋淋的拔起来。
“嗷……唷……”
黑衣大汉两只眼恐布的圆瞪着,从肺里倒涌的血浆灌满了他的喉管,更从鼻孔里朝外
溢,一出声便是一口的血,他的双手刚刚曲勾着抬起,又颓然垂落,连号叫都没叫出一声!
燕铁衣缓步走了过来,微微笑道:“乾净俐落,屠兄!”
屠森归刀入鞘──纯银灿亮的刀鞘是佩在他的左胁下──淡淡的他道:“对付这两个稀
松货色,胜之不武,赢是该赢,没什么光彩好沾!”
燕铁衣笑道:“杀得好,两个衣冠禽兽,披着人皮的畜牲!”
哼了哼,屠森有些恼火的道:“燕铁衣,你这手‘借刀杀人’的把戏,玩得的确不错!”
燕铁衣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借刀杀人’屠兄,这是‘宾不压主’,他们是你的仇
人,是你这趟来此要找的目标之一,我怎能不征求你的意见便越俎代庖?如果你不下手,当
然,就是我的事了,我自会义不容辞!”
屠森冷冷的道:“你明知在你道破他们的身分之后,我是断不会饶过他们的!”
燕铁衣和悦的道:“那是你的权利,屠兄,设若你在知晓他们是谁之后仍不动手,就该
轮到我来替天行道,诛除淫恶了!”
屠森摇摇头,道:“总之,我是被你利用了一次,但事实上却又不容我不受你利用,燕
铁衣,你可真是文韬武略兼备,智勇俱全了!”
拱拱手,燕铁衣道:“客气,客气。”
屠森朝地下的两具体体看了一眼,道:“这两个野种作下什么孽啦?”
朝那边的草寮一指,燕铁衣恨声道:“一个村姑,先奸后杀,好惨,辛伧是罪首,这断
腿的黑衣汉子是帮凶,两个畜牲,一个也饶不得,真是死有余辜!”
屠森冷峭的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犯得着如此慷慨激昂?玩个把女人,算
得了什么?要管这种闲事,一辈子都管不完!”
燕铁衣惊异的道:“你不觉得这种行为乃是如何泯灭天良又毫无人性的残暴罪恶?!”
屠森平淡的道:“外头混世面的朋友,任是那一个也免不了好这种调调,没什么值得大
惊小怪之处,谁叫那村姑不顺从点?她不识抬举,自就只落下挨刀的分了!”
燕铁衣严酷的道:“男女之间的关系既可如此随便,把一个女子的贞洁又看得这般稀
松,屠兄,你对贾仙仙,却何苦恁般看不开?反正玩个把女人算不上一回事,你睁只眼闭只
眼过去得了,犯得着拚这种不值得拚的命?”
屠森神色立变,厉声道:“这是什么话?你不要忘了,那是我的女人!”
燕铁衣强悍的道:“你也不要忘了,那村姑也是人家父母的女儿,嫡亲骨血!只有你的
女人才是人,别人家的女人就不能算人?你的女人是宝?别的女人就可任凭糟蹋?简直强词
夺理一派胡言!”
双目骤寒,屠森凛烈的道:“燕铁衣,你是想找我的碴?”
燕铁衣冷笑道:“正是!”
“格登”一咬牙,屠森凶暴的道:“你当我‘巨芦刀’下,见不得你的血?“
眯着眼笑了,燕铁衣道:“要不要试试?”
屠森冰寒的道:“这可是你说的,燕铁衣!”
点点头,燕铁衣大马金刀的道:“是我说的!”
两个人斗鸡似的互相瞪视着,两双眼睛里全透出了那样峭锐酷厉的光芒来,四周的空
气,也彷佛刹那时凝冻了!
猝然,屠森微微一晃“巨芦刀”拔鞘而出,但是,燕铁衣却业已好整以暇的双剑直指向
他!
呆了呆,屠森望着那一长一短,宛若秋水泓漾的剑身,望着那剑尖上吞吐闪缩的芒尾,
在片刻的僵寂后,他重重将“巨芦刀”插入鞘内!
笑笑,燕铁衣的长短双剑右手腕上各绕一转,前后归鞘。
屠森冷冷的道:“你也不要得意,姓燕的,你出手的速度快不了我多少!”
燕铁衣安详的道:“武家苦练终生,争的也只是分厘之差,你是内行,该明白一发之
别,便是生与死的境界了!”
屠森恨恨的道:“我们之间在方才仍有距离,燕铁衣,我有足够时间拔刀自卫!”
燕铁衣道:“不错,但在拚搏进行的过程中,怕你不一定皆能保持住那种距离,届时,
谁快一点──只要快上一点点,谁就是赢家!”
表情阴沉得吓人,屠森缓缓的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想真的试试?”
燕铁衣静静的道:“只要你想试的话!”
咬咬牙,屠森道:“燕铁衣,不要得寸进尺,对你而言,我已给予从未有过的容忍了,
你要搞清楚,我屠某并不是一个惯于容忍的人!”
燕铁衣淡淡的道:“说穿了吧,对你,我又何尝不然?”
屠森大叫:“但我救过你的命!”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就是因为如此,否则,我怎会百般迁就你?”
屠森凶悍的道:“燕铁衣,我警告你,不要再有一次像刚才那样的情形发生,我可以忍
受一次,却决不能再忍受下一次!”
燕铁衣沉沉的道:“我劝你自己也克制一点,屠森,要不然,对你对我,都将是一桩憾
事!”
屠森吼了起来:“你少来威胁我,我屠某人不吃这一套!”
摆摆手,燕铁衣厌倦的道:“得了,你也不用大呼小叫,我们赶紧点,把那两桩事办
完,我还了你的债,马上拆伙,咱们两人,还是少凑合的好!”
屠森恶狠狠的道:“这正是我的心意!”
两人一起往林外走去,屠森急道:“燕铁衣,我们吵归吵,到了节骨眼上,你可不能使
坏!”
燕铁衣头也不回的道:“我不是这种人!”
赶上几步,屠森大声道:“你能记着就好!”
冷冷一哼,燕铁衣道:“如果我有心坑你,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只要一走了之,自有
‘八虎将’或‘烟霞院主’管婕妤他们把你治得面目全非!”
屠森怒道:“我要面目全非,他们也好受不了!”
燕铁衣“嗤”了一声:“那就已经达到坑你的目的了!”
屠森窒了窒,用力拔起几把野草抛了出去,恼火的道:“我若不救你的命,就不会受这
些闲气!”
燕铁衣道:“那么,只在‘虎头沟’,你已与韦无名和‘五绝十刃’等人同归于尽了,
也没有机会在此发熊,更熬不到和‘八虎将’及‘烟霞院主’管婕妤朝面的辰光,报仇,就
甭提了!”
狠狠瞪了燕铁衣一眼,屠森的声音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如此说来,全是你的功劳
罗?”
燕铁衣来到坐骑旁边冷冷的道:“至少,一半是吧。”
双双翻身上马,又朝着“旗斗山”的方向奔去,屠森犹在愤然啾咕:“我并不领你的
情,姓燕的,这是我该收的报酬,你不是在示惠于我,乃是在还债,这是你分内应尽的责
任!”
燕铁衣放缓了奔速,低沉的道:“屠森,你的天性是很凉薄的,因此,我们委实难以互
相适应,这且不去说他,对于世事的看法,你也有着绝大的谬误与差异,可怕的是,你居然
将这谬误与差异视为当然,这就令人更难接受了………”
屠森气冲冲的道:“我早说过,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强迫你适应我的观念,你也不要
想叫我苟同你的想法,咱们谁也不用管谁。”
看了看策骑并辔的这个怪物,燕铁衣觉得他们实际的间隔是这样近,但无形的距离却远
得不能以道里计了………
屠森继续道:“所以,举凡有关涉及我们彼此之间意念及观感上的问题,还是少提的
好,否则,徒伤和气,却于事无补!”
燕铁衣冷淡的道:“只要你不强奸我的人伦思想,我就饶了高香了。”
屠森腰杆子一挺,怒道:“说明白点!”
燕铁衣道:“譬如说──方才在林子里,你表示每一个在外面混世面的人,都免不了恃
强凌色,这种行为,请问,我还算是个混世面的角色不?”
屠森憋着气道:“这还用问?”
燕铁衣道:“但是,我从来没玩过这类龌龊把戏,同样的,我的手下,我的朋友们,也
没有任何一个,玩过这种龌龊把戏!”
屠森重重的道:“你肯定?”
用力点头,燕铁衣道:“绝对肯定,否则,他们便早已不是我的手下及朋友了!”
目光转向远处,他又悠然道:“因此我一提醒你,你的观念谬误,却不要以为每个人全
如是想,包括我在内,我们对事物的看法南辕北辙,差之远矣,设若你硬要把我或其他人的
行为思想认为与你乃是一体,则不啻犯了无形的强暴罪过!”
屠森寒着脸道:“至少,我见过很多那样的人!”
燕铁衣沉稳的道:“那都是些武林中的败类,江湖上的害群之马,人间世的渣滓,但有
一寸正气的人,皆可诛之无憾!”
沉默片歇,屠森不解的道:“奇怪,燕铁衣你出身黑道,领袖绿林,却那来这些仁义道
德的毛病?”
燕铁衣正色道:“黑白两道,只是划分江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