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影像,偷拍的水平不算太高。饶是如此两人都能轻易分辨出这几个杀手的脸,又如何会看不出饶是精心伪装也难掩姿态行为的郑茵芪呢?
白皑萧不太敢直视郑唐衣的眼睛,他害怕看到他眼里对最后的那一点守护之意的绝望。为了这个姐姐,他们之间的隔阂整整存在了三年。郑唐衣曾用人格来祈求自己的原谅,用信念去为郑茵芪一时糊涂的借口来担保。可最终换来的,是她六亲不认斩尽杀绝的真相。
白皑萧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郑唐衣心里面会有多痛,只觉得抓着他的手冰凉刺骨。
短片结束,屏幕渐渐拉上。一瞬间灯火通明,两人眨着眼睛,显然对黑暗到光明的瞬间感到刺激不适。
有节奏的击掌声自楼上传下来的,海拓南俯身在华丽的二楼栏杆上,笑容里看不出深味。
他一挥手,距离郑唐衣两人面前五米左右的黑色围布瞬间拉开,捆绑在座椅上的郑茵芪和苏子乔还是清醒的。他们的嘴被贴上了封箱带,无法发出声音,手脚被牢牢绑缚亦无法行动半分。
于豹从二楼走下来,端着一个托盘呈给郑唐衣。那上面,是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
“唐衣,你知道这把匕首可以有两个用途…你会怎么做?”海拓南扶着栏杆走下来:“在你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我道个歉呢?为你们这帮蠢货一次次得冤枉我…而道歉…”
郑唐衣执起匕首,避开海拓南的目光。他走到郑茵芪面前蹲下身子,摘掉了她口上的胶带。
郑茵芪的眼泪止不住得掉,刚刚那扇大屏幕是双向放映的。郑唐衣和白皑萧所看到的的一切,她也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对峙过于残忍,虽然真相从来都不那么美好。但对与郑唐衣来说,他的痛苦是成倍放大的。没有什么比一直以来真心相对的亲人反手一刀更令人心碎,尤其是此时此刻,他从郑茵芪的眼里所能看到的——不是悔恨不是内疚,而是卸下伪装的冷漠。
为什么,她一定要至自己于死地?为钱?郑唐衣自认为没有亏待过苏子乔。为仇?苏合景的死虽然是为了维护自己但却不是自己造就。
郑唐衣用匕首割开了郑茵芪手脚上的绳索:“姐,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姐夫死的那天我就告诉过我自己。若有一天你要我的命,也尽管拿去好了。”郑唐衣拿起郑茵芪颤抖的手,把匕首交到她手掌中。
“唐衣!”白皑萧为他这样冒险的举动吓呆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将郑唐衣拦在身后:“郑茵芪!你我之间的恩怨早该算算了,本以为你有心悔改看在唐衣的面子上我尊你一声大姐。如今看来,你这恩将仇报的蛇蝎女人根本不配别人再给你一次机会!”
此时苏子乔也被郑唐衣放开了,他夹在两方之中简直是一头雾水。
“舅舅!求求你放过妈妈吧。”苏子乔几乎急出了眼泪:“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带妈妈去国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的。她一定是因为爸爸车祸以后精神受了刺激,才会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妈妈是您的亲姐姐,她一定一定不是真的想要害你啊!”
“出了车祸?”白皑萧轻哼一声:“苏大少爷,你还想在温室里当多久的花朵啊。所有爱你疼你的人都一心维护着你的干净的人生观,从来不忍心将血腥和残酷灌入你的梦境。你可知你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你见识过被砍的…”白皑萧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望着郑唐衣:“唐衣!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不用想了…”郑唐衣转过头来看着似笑非笑的海拓南:“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了吧?”
“差不多该到了。”海拓南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时间。远方的大门再次开启,光影交错中七八个身影傲然桀立。为首一人着藏青色大衣,墨镜背头,看年纪四十多岁。
“海拓南,放了子乔吧。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么?”那人开口的时候脸上那尺长的刀疤像怪兽的大口一样扯动狰狞着。苏子乔仰起头打量着他,明明素昧相识却又带着些许熟悉的气息。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声音沙哑又低沉。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子乔,叫爸爸。”郑茵芪的表情舒缓开来。
“这…”苏子乔瞪大了眼睛,他看看母亲又看看郑唐衣,最终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神秘可怕却又叫自己无论如何也恐惧不起来的男人身上。
“爸爸不是已经?”苏子乔摇着母亲的肩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合景,在我第一次绑架苏子乔的时候,你就差一点上钩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派人埋伏在了仓库四周,一旦我真的对苏子乔下手,你必然会出手救人。”海拓南轻笑着转向郑唐衣道:“而如果不是你突然冲白皑萧开了一枪,场面不至于混乱成那样子。警察倾巢一动,瞎子也看得出是陷阱吧。”
郑唐衣依旧紧紧得攥着手心的掌纹,一言不发。
“每个人都有弱点,”海拓南继续说着:“饶是如你这般冷血坚韧,阴谋大计隐姓埋名…终抵不过对亲生儿子的牵挂。说真的,如果没有苏子乔,我自认为未必制得住你。”
“我算准了他身边的每一步棋,却唯独漏算了你海拓南。”苏合景哈哈大笑,摘下墨镜来。
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再无当年憨实忠厚的神态,刀疤和皱纹讲诉的是一场陈留在过去的腥风血雨洗涤不去的罪恶源头。
“爸爸…”苏合景离开的时候苏子乔已经有十二三了,如何不会记得童年里最强大的那张脸庞。只是此情此景下,饶是他毫不知晓内情也看得出这其中泾渭分明的立场态度。
“背叛我,背叛青龙堂的人…真的一直都是你么?”郑唐衣开口说了这半天来的第一句话。
苏合景,他心中最忠实最可靠的大哥。曾在他眼前为了维护他而惨遭杀害,这些年来,每每噩梦入侵郑唐衣都只能告诉自己——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家人,让他走的安心。老天的玩笑,开得让他很没面子。黑道枭雄唐天宵,商界巨子郑唐衣…至始至终都栽在自己的亲人手里么?
“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一个人如果命中注定要干残忍的事,就不要逼自己太善良。”苏合景面向郑唐衣:“背叛两个字,不过是站在无害的高处凄凄艾艾得喊出来的愤怒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要除掉你的人从一开始就是龙一清,而我…只是在他眼里比你更合适的一个候选接班人罢了。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天宵,我从来就不想害你。但是我想要的东西明明唾手可得,你却凑巧挡了我的路罢了。”
“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理由。”郑唐衣冷笑着摇摇头:“苏合景,我宁愿听你说出仇恨到不得不杀了我的理由。”
“相识就是缘分,哪有那么多怨啊恨啊的。”苏合景道:“不过是一个不甘心再唯你是从的傻大个想要自立为王罢了。我承认期间手段卑鄙了些,但又有谁杀人不见血还哭哭啼啼得在你身上盖国旗呢?我用七年多的时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中信吃了龙行社。而你的唐氏,早晚在我儿子的手上。”
“遗嘱是我立的,随时可以修改。”郑唐衣淡淡得说。
“那就在你改立遗嘱之前杀了你就好…”
“没用的,”海拓南大笑,“在我绑架苏子乔之时,已将筹码丢给了郑唐衣。他手里现在攥着的,该是一份已经修改过的遗嘱了。唐衣…这一次,你有没有听我的?”
“恩。”郑唐衣一抖手里的文件:“第一次遗嘱签订在场七人,需五人在场修改方可有效。但其中一名目击者阿亮已死亡,按照附加条件,超过半数亦可生效。我的唐氏集团,从这一刻开始便于郑茵芪和苏子乔无任何关系了。”他转身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海拓南:“其实这一次,我赌我应该相信你一回。”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那些没有得到的
“爸爸!妈妈!”苏子乔忽然叫道:“你们收手吧,钱够花就行…真的值得我们一家人生不能相见,家不成家么?”
“你怎么会懂我追求的是什么?”苏合景冷笑着举起手枪对着郑唐衣,一瞬间两伙人均严阵以待纷纷拔枪相向。
“你不要乱来!”白皑萧捉起匕首架上了郑茵芪的脖颈:“想要你老婆活命就放下枪!”
“呵…白皑萧,你真的跟你父亲一样蠢。”苏合景手中的枪稳稳的:“唐天宵,我想那卷精彩的录像带你这辈子也忘不掉吧!”
“是你?!”郑唐衣脸色一凛:“是你陷害得瑾谦?!”
“当然这是你老爸的主意…”苏合景咂咂嘴:“当初你说什么都要放下青龙堂带走白谨谦,而白谨谦这个穷酸教书匠亦是苦口婆心得劝你尽早脱离龙行社——”
“你既然想要我的位置,我离开了不是正好么?”郑唐衣想不通。
“当时正是我在龙一清麾下日渐获得信任的关键时刻,论资历还排不上数…你在那个时候离开,青龙堂比被其他堂口接手。我苦心孤诣积攒起来的一切就都要重新再来,在我羽翼未丰之际,我不可能失去你的庇佑独子撑大的。”
“所以你就想出这样的毒计,欺辱了瑾谦,让我误会他!”郑唐衣的愤怒仿佛压制不住的火焰,将这迷离地狱一般的气氛统统烧成灰烬。
“只是碰巧老头子也想教训教训那个贱人…”苏合景笑道:“勾引了自家的儿子还恬不知耻得躲在学校教书育人,于是我找人做了他并拍下录像——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责骂他不知廉耻,误会他勾三搭四的人难道不是你唐天宵么?”
“你住口!我父亲就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诋毁的。”白皑萧如暴怒的狮子,挟持着郑茵芪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
“可惜,我机关算尽却忽略了你身边那一条看似不会咬人的狗。”苏合景看了一眼倚靠在墙壁上抱着手肘一脸漠视的海拓南。
“我以为,这个被你玩弄了三年后又因为你与白谨谦旧情复燃而被无情抛弃的男孩会恨你入骨…。”苏合景遗憾地摇了摇头:“却没想到,他竟是被你啃光了肉都害怕你吃得撑着般死心塌地。在我所有的计划中,从没考虑过海拓南这个意外。他意外倒戈意外部署,意外干净利落得杀了龙一清,意外将我…差点砍得连老妈都认不出。不过很幸运,我没有死。那么你们觉得…我会放过你们么?”
“之后你怎么做?暗地与郑茵芪联系?”海拓南轻咳两声:“让这个歹毒的女人一面扮演着苦情的寡妇形象,一面让她暗地里守护着将来会归属于她儿子的财富。你们两个一明一暗,用亲情的筹码把郑唐衣压榨得体无完肤。”
“那又怎样?唐天宵,信任过你么?”苏合景挑衅得看着海拓南:“在他眼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呢?就算为他呕尽心血,还不是白白为我背了多少黑锅?”
“姐夫…”郑唐衣皱了皱眉,轻唤道。
“别叫我姐夫!”苏合景啪得一声子弹上膛,枪口正对着白皑萧和郑茵芪。
“凭什么你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和爱戴,我就注定要跟在你身后像条狗一样!”苏合景吼道:“你明明不喜欢女人,却还有那么多女人男人对你趋之若鹜。而我心爱的女人从来就不会知道我的好。我还要装得像个傻逼一样,听你的撮合娶你那个脾气又差,脑子又蠢的姐姐!”
“合景…”郑茵芪咬着嘴唇,泪水止不住得溢出眼眶:“你从来,就没爱过我么…这些年,只要想到你还活着好好的,我做什么都不怕报应。你可知我每天每夜都是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得生活着…”
“苏合景,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区区七八个人…别想能够站着出这扇门。”海拓南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冷酷又决绝。
“那又怎样?”苏合景不以为意:“你可知就在我们说话的光景,金龙堂青龙堂的人已经横尸在我们中信码头多少人?龙行社的气数早就该尽了,从今天起,我苏合景要开辟的就是一个跟你们所有人都不再有关系的新时代!”
“我才不在乎死多少人…我要守护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而已。”海拓南的余光扫过郑唐衣沉静如水的侧脸:“苏合景,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世界上就只有黑社会才能灭了黑社会吧…难道你不知道有种职业叫警察么?”
“呵,你少诈我!”
“唐衣,你的小心腹尚佳轩应该已经准备好大显神威了吧。我把我的龙行社都赔给你玩…别让我失望哦。”海拓南挺直身子,慢慢走上前来。
“佳轩?!”白皑萧看了郑唐衣一眼,心里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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