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湖原本是无心的听着,但听着柳斯琴言语的遮掩,反而生出好奇,王府之中竟然有荒废之地。“右边为什么荒废着?”
听郝平湖问,柳斯琴竟莫名哽了哽,笑道,“起初殿下曾打算兴建房室,但后来突然中断了,之后至今那边都废着还封了去路,久之,大家几乎都淡忘了那里。”
“可你记得很清楚。”郝平湖盯了柳斯琴一眼,“我倒是想过去看看。”
“王妃,那边还是算了吧,也没什么好看的。”柳斯琴突然似急了,脸色都忽白了。
郝平湖静瞅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哼了一声,“既然是王府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王妃”柳斯琴如有愧悔的垂下头,“其实那边不过荒草而已。有东西也大概看不见了。”
“意思是那里有什么东西?”郝平湖有意的曲解她的话,“那就更该去看看了不是?”就她所了解的,百里寂夜不是个耽于享受的人,所以燕南王府其实稍显朴素,然依旧是错落有致,不至于落了主人的身份,而王府凡她所见皆可看出其主心性并不随意,而以这样的推断去想那个所谓荒废的右苑,便是奇怪了。
“王妃。”柳斯琴轻叹一声,“王妃若想去,斯琴自然是拦不了的,去看看便是。只是那地草木繁盛自然湿漉,王妃身体刚复原,尚不强健,便远远看看便是。”
郝平湖不多理会柳斯琴的啰嗦,只道,“你带我去。”
“好。”柳斯琴似乎又叹息了一声,这才搀扶着郝平湖出了夜明轩的外院拱门,循着回廊石径,一路曲折,不多时候,风渐冷,已到了一处荒草掩门之处。
这里?郝平湖见此也不禁皱眉,已是春初,枯草下有绿芽,而门上枯藤尚繁枯如墨,白墙已见青黑苔,确是多年未扫,瓦片也显残缺,更是多年未翻新
“王妃便在门口看看便是了。里面是没什么的。”柳斯琴低声若悲道。
“荒园生幽草,怎是侯门家?”郝平湖愁眉深锁。百里寂夜竟然容忍这样的地方存在于他的府上?郝平湖心底不由生疑。
柳斯琴若无意说到,“园子里其实也不是荒草而已,本有大片萱草,不过这个季节还见不着。到了六月花期,倒是金黄接碧玉,很漂亮。”
“萱草?忘忧?”郝平湖若有若思,忽而往前去,直奔到了门口。
“王妃?”柳斯琴一路跌撞着跟了上来,瞅着郝平湖沉郁的面色,忧道,“王妃,你不该过来,这边风冷,你的身子还单薄”
“有坟?”郝平湖定望着园中枯草中显出的土丘石碑,尚且能看出人踩过枯草的小径。回头瞧了面色叵变的柳斯琴一眼,郝平湖终于明白了,“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荒园,是墓园是吗?是月奴的坟吧?”所以柳斯琴并不希望自己过来。
柳斯琴越发的低垂着头,嗓音几不可寻,“是月奴和小殿下的坟墓。”
“坟上还很干净。”郝平湖若悲的笑着,心却有些痛却也有些酸。“他经常来看他们?”
“我从未见殿下进去过。坟墓是殿下让人立的,打理坟墓的是我,殿下来没来我是不知道的。”柳斯琴终于抬起头来望向那坟,“小殿下的坟比月奴的早,不过月奴没来得及看过一眼。月奴只余一衣冠冢,连着将小殿下遗骨一冢,是希望月奴能庇佑她的孩子早日往生。”
“你说这里曾经兴建土木,却停止,是因为月奴?因为月奴死了?”所以这片地方是他留给他的月奴的,没了月奴,他就算造了金屋玉楼,又还有谁能居住?所以他宁可荒着,那这儿做了月奴的坟墓。他是那般爱着月奴的
“不,月奴滑胎后,殿下就让人停止了。”柳斯琴幽幽道,“殿下气月奴错打掉了孩子,且大夫诊论可能不再能孕,所以”
“他原来是喜欢孩子的啊”郝平湖尝出苦味。他曾经是对不起月奴,可后来为了月奴,已经不许别的女人怀孕,可见他是真的爱月奴,即便他领悟得迟了
“殿下应该不喜欢孩子。”柳斯琴沉闷道,“逢春说,殿下他是最厌恶软弱无知的人的,所以他要求他身边每个人都必须是强者,而孩子是最软弱无知的。”
“逢春说的?”郝平湖总觉得好像听了不少次柳斯琴如此说,故而不由语带。
柳斯琴微僵了一下,笑道,“确实是听定将军说的。”
改口了?她是心虚吗?郝平湖凝眉望向柳斯琴,她和逢春是有什么关系?总觉得她随口都说的是逢春,应该和逢春挺熟,可是上回见她摔倒被逢春搀扶却显出仓皇,而别人提说她便显出异样。莫非“斯琴,你和逢春是不是很熟?”
“还好。”柳斯琴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他偶尔会回来住,所以自然不陌生。”
柳斯琴显出躲掩,这些自然都落在了郝平湖眼底。逢春其人,到底郝平湖并不熟悉,还不如对盛春所知的多,但既然能担当将军之职,必然也不算凡俗。“斯琴,逢春这个人怎么样?”
柳斯琴越发不自然的扭开脸道,“王妃为何问我?”
“因为那老说他,我才问你啊。”郝平湖打趣道,“我以为你很了解他才问。”
柳斯琴微掣了一下,浅笑道,“定将军是盛春的兄长,王妃想知道问盛春更好!”
“他们兄弟,一个做了将军,一个却只跟在燕南王身边做影卫。”郝平湖忽觉这件事也颇有意味,不过她不甚关心。缓步王园中走去
“王妃,你别进去。”柳斯琴急拉住她,“没什么可看的。”
“怎么说她也是这王府的前女主人,我该去拜会不是?”郝平湖不顾柳斯琴的阻拦,踩着还带露的枯草走向那坟冢。
柳斯琴无奈的跟来搀扶这郝平湖,“王妃小心些。”
行至坟前,郝平湖也只定定的望着石碑,偏右方上刻字‘燕南王妻百里氏墓’,旁空左段却是无字,来不及出生便早夭的孩子是不能立碑立墓的。
冷风袭来,咋感凉意,心底空有唏嘘凄凉,却无以言说,静静的立着看着,好一阵子后郝平湖终是欲言而又无话,只得转身离去
往事知多少 第九十八章 问君悲喜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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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该对月奴说些什么的,恨也好怨也好,或者她该去套点交情叫声姐姐,但是她发觉她还是无话,她描摹不出月奴的模样,更加不懂她和百里寂夜的曾经,而作为同爱一个人,她的苦和她的苦,彼此相对,她能表示的只余下无言。
回到夜明轩门外,郝平湖便挥退了柳斯琴,她突然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想想。
“王妃”柳斯琴隐隐有些忧心着她,思虑后还是低头应声,“斯琴告退。”临行又嘱托了一句,“王妃若有事,传唤斯琴便是,斯琴就在外面守着。”
郝平湖点了点头,待柳斯琴离了,方才进门,循着平常的路线,到了床边,微怅然落座。
待到日上三竿已是午时,柳斯琴借送来饭菜打算探视,郝平湖突然道,“我想去看他。”
“诶?”柳斯琴反愣了一愣,“王妃你刚刚说什么?”
郝平湖抬起头来,定看着柳斯琴,“我想看殿下。他现在在哪儿养着?”
“哦嗯!”柳斯琴还有些呆滞,好不容易转折过来,明白了郝平湖的心思,不由得露出笑来,“殿下现在在书阁侧室的寝房。”柳斯琴迅将饭菜放于桌上,恭敬道,“王妃先吃点东西,吃了再去也不迟。”
郝平湖没拒绝,先用了饭,之后才和柳斯琴离开了夜明轩,往隔了两厢院的书阁过去。
郝平湖和柳斯琴到了书阁外,盛春正领着大夫出门来,见着来人似乎很惊讶,“王妃?”
郝平湖看了眼大夫,再往盛春望去,问,“殿下病状如何?”
盛春登时愁凝云雾,轻摇头,“性命是无危险,但是一直不曾醒来。王妃你”
“我来看他。”郝平湖说罢跨步进了门。
盛春这边只嘱了柳斯琴,“多看这王妃和殿下。”便领着大夫出府去
柳斯琴应承了盛春,后急跟进了书阁,追上郝平湖道,“王妃,殿下在二楼。”
郝平湖点头作应,之后便和柳斯琴循着书架的回环绕到了楼梯前,上了二楼。郝平湖自己是来过两回的,却始终不曾知道这里边还有卧室。现在思想他平日办理公务大半是在这儿,图个轻便,便在这里设了间屋子休息也是自然。
郝平湖和柳斯琴才进了二楼,逢春已立于当前,面色不善,看清了来者逢春的面色才稍缓和,躬身道,“定逢春见过王妃。”
“我想看看殿下。”郝平湖并不多说话。
定逢春瞧了郝平湖一阵,迟疑了一下道,“王妃有何事?殿下现在”
“我知道他昏迷不醒。”郝平湖缓道,“盛春已经告诉我了!定将军看起来是忧心什么。”
逢春沉下声道,“王妃和殿下中毒之事的蹊跷,王妃于心自知,定逢春不敢轻忽。”
“你怕我要再害他?”郝平湖不回避什么,“我只能说我现在不会。”
逢春紧紧皱眉,如是犹疑,柳斯琴跨出一步上前,低头请求道,“逢定将军,请你让王妃进去吧。不管如何说,王妃是殿下的妻子,他们之间,外人不该阻拦。”
逢春双眸微虚了片刻,瞥扫过柳斯琴,后落在郝平湖身上,往一旁侧开,“王妃,请。”
郝平湖顺道而去,到了之前见百里寂夜的书案,逢春出手将案对面的书架左右推开,随着轰轰的声响,才露出可行人的路来。
郝平湖和柳斯琴随在逢春身后,三人再顺着书架排列所成的迷宫绕过几段,才停在一排靠墙的书架。“殿下就在屋内。”逢春说完敲打了墙面几下。
轰轰一阵声响,书架左右分开,有戴着黑斗篷的人立于门扉敞开的门口,整个人都包裹在黑色中,微低着头也瞧不清人脸。
“先出去吧!”逢春吩咐完,那人就无声的走出来,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王妃请吧!殿下在内室。”逢春先让郝平湖进了门,这才跟在她身后,柳斯琴则最尾。
进了门的一瞬间,郝平湖心不由得抽了一下,她突然有些怕了,曾经涌起的勇气一瞬流失,她忽而顿足不前,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做什么呢?
见她突然驻足不前,逢春只拧着眉不言语,最后的柳斯琴忍不住上前来,疑问道,“王妃?”
郝平湖惊回神,面色微白,“嗯!我进去看他。”或许见了他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来,才会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思及此,她已快步往内室走去
进了内室,她的脚步越发的急,步履带着清风,拂动红色垂帘翩影到了床边,瞧着床上安眠的人,轻喃出声,“夜”
她知道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无害,却从未如现在这么觉得,觉得他睡得这么安稳还带着笑。
“夜”在一瞬,泪水就打落在手背。“为什么我们没死?你说上天是不是要我们活着继续折磨,还是说”缓缓坐下身,伏下偎依在他身侧,“夜”
隔着几重帘的柳斯琴垂下愁眉,逢春侧过视线看她,片刻后在沉下眸中的深沉。
“我们出去吧!”柳斯琴擒住逢春的衣袖一角小扯了一下,“别打搅王妃和殿下。”
逢春紧绷着脸,却不动,半晌也不语,显然他有着忧虑故而不动。
柳斯琴抬头望了他一眼,“不会有事的。王妃是真爱殿下的,所以不会”
逢春眸光微柔,似乎波动了片刻,“好!”握住柳斯琴就要抽回的手,跨步出了内室。
“夜”郝平湖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随着泪水的苦絮语道,“夜,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是疯子、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明明明明我不是你要的月奴啊,为何?为何你要这般对我?你让我爱不得恨不得。我也是疯了吧,我爱你这个疯子本身就是疯了。夜你告诉我,你想要我拿你怎么办?”
将头埋在他肩头,她缓缓抽泣起来,由小声压抑到最后放纵大声的嚎啕,最终声音再度小下去,她哭得已经没了力气,趴在他身侧几乎已经无法动弹,只能不停抽吸若低啜
“夜诶嗯”她哽咽轻唤,“你来告诉我,我们之间要怎么办?你要么就去死,你死我就去陪你,要么你就醒过来,你醒过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或者就真如你所说,或者就醒来啊每回你都不给我选择的机会,总是不听我说话,也总是藏着你的真心,现在你又是这样,你不给我机会,一直都是这样来为难我,丢我一个人痛苦折磨。夜夜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说你爱我?你真的爱吗?你从来没有让我知道你在哪儿爱我”
她真的累了,哭得太累了,也说累了,迷蒙的就在他身侧睡了过去,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他不醒来,她一个清醒着太辛苦
寂静中,一只手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