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尘反而微微移开了视线。
月亮升了起来,盛宁忽然想着刚才天也是黑的,盛世尘是怎么在这夜色中伐竹子、猎獐子、洗米、剥栗壳
明明这些事情自己是做过无数次的,可是想到盛世尘这样为他做了,心中止不住的一阵阵发软发疼。他明明总是说君子远庖厨,离那些杯碟碗筷柴米油盐总是远远的一个人啊。
在月色下,他是怎么用那样修长白皙的手指剥虾仁的?那腥气他怎么受得了?
他
盛宁觉得自己快要化成了一滩水,如此酸热,如此无力。
“是吗?”迟迟得不到答案,盛世尘转过头来,问了一句:“你是喜欢他吗?”
盛宁摇了摇头。
有好多次他都觉得自己现在不过是劫后余生。他其实早该死去,早早的,就去,那样或许会比较幸福。
在盛世尘第一次拥抱他的时候。
在那幸福的五百二十天里的任何一天。
甚至是在那些之前,任何的普通日子里,在盛世尘温柔的笑意里面,长睡不醒,那是多么的幸福。
“小宁,回答我。”
“先生,”盛宁摇摇头,“不是的,我和盛心只是兄弟之情,我对他没有旁的心思。”
这句话说出来,似乎并不是错觉,屋子里坐的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有些燠热紧张的气氛,缓了下来。
盛宁舔舔唇,有些干巴巴的说:“先、先生,你要歇息了吗?”
盛世尘摇摇头,“我不倦。”
不倦也要睡觉的好不好?
这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书,没有棋,没有什么琴谱剑谱,没有琴啊剑啊的那些他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
这样枯坐着
“你想睡了?”盛世尘说:“那你先睡吧。”
先睡
盛宁有些呆呆的站起身才想起来。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啊?
而且这张床并不大,睡一个人可能还有些宽绰,但是睡两个人是绝对不能够的。
“不,我不困。”盛宁硬生生煞住脚,又坐回了凳子上。
两个人无言的对坐,隔着一张桌子。
各怀多少心事?向谁说?有谁知?
山里虫鸣蛙唱,远远近近的响成一片,多少填补了一些两个人之间沉滞的空白。
“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盛世尘问。
盛宁想了想,简单的说:“我从旁人手里接了一家小店,卖汤面。”
“生意好吗?”
“还好。维持生活足够了,发财的话还差的远。”
“都交些什么朋友呢?”
盛宁说:“忙,也顾不上什么。”
“有没有认识年纪相当的姑娘?”
盛宁愣了一下,继续摇头,“没有。”
盛世尘停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小宁,你喜欢不喜欢我?”
盛宁低下头,却没有任何犹豫的说:“是。”
风吹在身上,已经很凉。
入夜的山里是很冷的,盛宁早就知道,只是现在更深的体会到了。
他轻轻的把袖口往一起拢拢紧,脚并了起来。
忽然身体一轻,双脚悬空。
等到盛宁眼前的景物不再变换的时候,盛世尘正环抱着他坐在床边。
盛宁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半张,这副表情落在盛世尘的眼中却觉得亲切。
似乎又回复了过去的神采,那还是爱笑少年的他。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他。
盛世尘抱住他的手缓缓收紧,头低下去抵在盛宁的肩膀上,“对不起。”
盛宁虽然已经在心中给自己说了数遍————
不要紧,不要紧,他现在又是受了伤,迷了神智
他现在说的话,都不要当真
他现在说的话,都不是真心话
但是,此时的话,却也是此时盛世尘的真心话啊。
无论明天怎么样,今夜的他,的确是真诚的。
盛宁抬起头来,眨了一下眼,晶莹的水珠从眼眶滑落下来,滴在衣襟上。
“对不起我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盛宁咬了一下唇,轻声说:“先生,我好多次都想着,放弃吧,这条路走不通”
盛世尘专注的看着他。
盛宁的眼泪掉得更凶。
“可是我的心不听我自己的使唤,它不听我的,下了多少次决心,把过去忘了,再重新开始,就当自己是一个新的人,没有过去,没有喜欢过谁可是,我忘不了。我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想起你对我好我怎么也忘不了”
盛世尘的声音,听起来彷佛天籁:“不,我对你没有什么好。”
“我像个没出息的人,”盛宁胡乱的用袖子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太烦人了吧”
“想哭就哭吧。”盛世尘说:“你想用我的衣裳擦眼泪也行。”
盛宁呸了一声,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我才不哭了。”
盛世尘把他的脸捧起来,那张沾满了泪痕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过去那秀气的眉眼,但是早已经不复那曾经的圆润。
那时候他脸上还有嘟出来的婴儿肥,终日笑脸迎人。
但是一转眼,他变成了一个削瘦苍白,心事重重的少年。
第十七章
盛世尘的唇柔软湿润,吻在脸上的感觉,彷佛清风拂过。那样轻柔,那样珍贵。
盛宁含糊的说:“先”
“叫我的名字。”
心里颤抖着,声音也不稳,盛宁的手有些胆怯的伸出去,触到盛世尘的衣襟时僵了一下,向后退了退,接着像下定决心一样,抱了上去。
盛世尘的舌尖带着凉凉的气息,像是屋子后面那甜味的山泉水,可是,凉的同时又觉得热。
盛宁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冷还是热,彷佛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声音、颜色、光线、幻想都交织在一起,胡乱的、乱纷纷的扑下来。
身体像是负担不了这些,软软的向后仰,躺在那张散发着干草香气的床垫上。
软软的气息吹在颈上,好像是柳绵那种东西蹭着,痒,因为轻且温热,所以显得更痒。
盛宁无助的躺着,盛世尘把他整个儿抱了起来包在怀里。盛宁望着头顶的屋梁,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晃个不停
盛世尘发觉他有些恍惚,手指慢慢在他的眉宇间摩挲,低声问:“怎么了?”
盛宁摇了摇头,没出声。
盛世尘已经清楚看到了他脸上的倦意,轻声抚慰:“睡吧。”
“不,我不想睡。”盛宁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我想听你说话。”
“好。”
盛世尘的手绕过来,按在他的背心,缓缓输入真气。
盛宁觉得身体又有了些力气,睁大眼说:“先生,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盛世尘缩回手,在他眉心轻轻弹了一下,“说了要你改口了。”
盛宁微笑有些梦幻,“我喜欢这么喊你,踏实。”
而且,有种触犯禁忌之后,那种犯罪式的快乐感觉。
这样喊着,好像终于把那个高不可攀的扯下云端,拉到了自己身旁。
那种破坏制度,偷偷做完坏事后才会有的快乐感觉。
盛世尘笑笑:“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
“不,”盛宁固执的拉着他不放,“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每天要念多长时间书?吃什么东西?有什么人服侍你这些我都想知道,想了很久了。”
“嗯盛家是个世家大族,你也知道。族规很严,小孩子从小就没有什么放纵的时候”
夜风穿窗而入,吹在脸上。
“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家族给每个孩子都安排好了未来。我的父亲是”
盛宁其实并没在意听他讲了什么,他只是想听盛世尘的声音。
那温柔的、平和的,对他来说好像天籁一样的声音。
忽然盛世尘提到了一个名字:“那时候一起读书的,还有别的世家子弟,因为慕了夫子的名气而来,林与然”
盛宁打个机灵,一下子睁大了眼。
林与然?以前盛齐颜说过,先生喜欢他!是为了他才真正和家族闹翻了脱离关系的!
盛世尘声音低低的,好听的像流水:“林与然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在那之前,族里面谁也没有我出色。但是他才来了一天,夫子常常夸奖的人就变成了他。
“虽然文无第一,可是小孩子的虚荣很强也受不了。我自己还在忍,我的堂弟们却不肯忍了,找了一个冷天,把他诳骗出来,将他在族中祠堂里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洒扫的人发现人已经冻的不行了”
盛宁愣住了。
倒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事情。
“族长大怒,我不愿意堂弟们受罚,就说是我让他们干的。这其中还有许多其它事情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和我投缘,所以在盛家住了下来,一直在教我习武。
“林与然也是那个时候,向我的师父请教学习,后来,也拜了师,我和他,应该算是师兄弟”
盛宁的耳朵都恨不能支得跟兔耳朵一样长!
其实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只是他从来不敢,也不好意思开口向人探询。
只有盛齐颜那只字词组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除了让人更猜疑更不安,屁用没有!
“其实师父教的东西我才更喜欢,一味死读书,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从前的我眼界不广,不了解”
意外呀意外,想不到盛世尘也有曾经当丑小鸭的时候。
盛世尘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学艺初成的时候,我觉得我真是志得意满,眼里谁也装不下。就是林与然还能让我觉得是差不多可以说话的人。然后越发受不了族中的那些和铁锁一样的条规。后来,我就脱离了家族”
就这样吗?
盛宁眨着眼,像是没有捕捉到桃色新闻的娱乐记者一样不甘心。
就这样就这样?啊?这么简单吗?
看到盛世尘带着笑意的眼神,盛宁才意识到自己不止是在心里想想,而是已经把这话问出了声。
心一横,盛宁反而很悲壮的直接问:“先生你对林公子不是不是存有爱慕之心的吗?”
盛世尘一笑,摸了下他的头。
“要说完全没有,那可能是骗人的。”
咦?
盛宁一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真有!
XX的,就知道就知道那个姓林的不是好东西,整天板个晚娘脸,好几次想给他下马威,最后可逮着个机会下了黑手
“不过,彼此都太骄傲,而且分别的时间比见面的时间多得多,又发觉个性实在不是一路人,所以,一直也都保持在师兄弟的情谊上”
“假的吧,”盛宁心里酸的实在管不住舌头:“真这么纯洁无瑕,那上次他拿剑劈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狠呢!”
话说出来了才发觉失言!
现在的盛世尘可是病中,受不得刺激,跟他讲那些他不记得的事情,万一要是
“这件事,我会带你去向他讨个公道的。”盛世尘摸了一下他的鼻尖,很温柔的说。
是么?
盛宁捏把冷汗。
算了,这个夜半谈心太危险了,时不时就扯到很要命的话题。还是少说少错的好。
沉默了一会儿,盛宁身体都僵了——因为不敢乱动。还想忍着,但是这种事情,越忍越难受,腿麻的感觉,让腰背都战栗起来了。
盛世尘轻轻拍他的背,“没睡着?”
盛宁吸着冷气:“没”
“怎么了?”
盛宁想了想,还是老实说:“腿麻了。”
盛世尘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抬起他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十指轻轻按压。
“啊啊”因为麻痛酸痒的感觉而一下子叫出声来,盛宁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可是、可是那种感觉真的是很难忍啊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发出嗯嗯嗯啊啊啊的声音,只是比一开始小了很多。
那么懒洋洋的,让人觉得骨头发酸的声音,真是自己发出来的吗?
太、太丢人了。
盛世尘的手指已经从脚上移到小腿,在膝弯处轻轻揉按。
“好些了吗?”
“好嗯”盛宁捂住嘴,翻过身来,“行了,不用了啊”
盛世尘的十指中施有真力,被按过的地方舒服的像要散掉一样。
“真的可以了”
盛宁满脸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恼的,用力想把腿缩回。其实僵麻已经化开了,但是,盛世尘的手
盛世尘的手指在膝弯那里,正制造着新的,类似的,嗯另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全身软的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盛宁结结巴巴:“先生,不、不用再”
盛世尘的手指停了一下,低声问:“这里,就是烫伤的地方?”
盛宁嗯了一声。
盛世尘柔声说:“让我看看。”
“不、不用都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这么软弱的几句话,还有,不怎么有力的动作,简直半点作用也没有。
盛世尘的手摸上来,盛宁马上全身发软,舌头罢工。
腰间的系带本来在床上一阵揉搓就已经揉松,现在轻轻一拉就拉开了。
其实,因为裤子很宽松,可以把裤腿卷起来看
但是盛宁这句话就卡在喉咙里了,因为他刚动了一下嘴唇,腰带就已经被松开,然后那条质料不错的裤子,就一下子滑
人是坐着的,滑不到哪里去。
幸好里面的衬裤布料够多,料子够厚,并不特别单薄走光,也走的有限。
盛世尘替他把裤子褪到膝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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