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未晞谷,只是她在记起一切后,平复伤口的暂时归处罢了。
“我会交给觞帝,也会让他不要为难奕翾。你的父皇,相信奕翾会好好照顾。”
“谢谢。”她轻声。
本来这封信函亲手交给奕翾是不错的选择,可,在这样的时刻,见,或者不如不见。
反正,刚刚皇甫漠的召见,她也拜托他,安排好了一些事。这封信函,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一个时辰后,她站在府邸的院落中,看到从皇甫漠处回来的萧楠,月华如水下,萧楠取出随身的碧玉箫,她竟是微微一惊的。
这碧玉箫,她是遗落在洛州行宫中,却想不到,在战火纷纷中,他竟还是没有忘记。
他将箫放到唇边,箫音响时,天际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音,接着,是一只同体雪白的大雕从空中飞来,停在萧楠的跟前。
对这只大白雕,她并不陌生,昔日在未晞谷时,它还不算大,想不到,七年过去,连白雕都长大了。
不止长大,当萧楠轻巧巧地跃到白雕背上时,她意识到,这只白雕的神奇之处。
萧楠朝她递出手来,她的手放到萧楠的手心,萧楠微微收拢手心时,却能觉到她下意识地抽离,只是,这一次,他不想放开她的手,只用力一拉,她翩然跃上雕背。
随着一声雕叫,白雕腾空飞起,载着她和他,朝平洲的方向飞去。
白雕飞得很高,而他和她本就有轻功傍身,纵然在雕背,负重也是不大的,所以白雕飞得很稳,很稳。
高高的夜空中,那月亮仿似都伸手可及一般,而底下,能看到,坤兵的帐篷一字排开,驻扎在洛州城外。
放哨的士兵看得到白雕飞过,可却是不会想到雕背上还有人。
毕竟,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但,正是不可思议,让她和他在三柱香的功夫后,抵达了平洲的上空。
天堑那端,是乌压压的觞兵阵营,而在这端,平洲城墙上,站着的,是一个,她应该想到,却没有料到的人——
西陵夙。
【冷宫薄凉欢色】24
她早应该想到的,是西陵夙的谋算。彼时,她以为他是愚蠢的,殊不知,愚蠢的,始终还是她吧。
只是,没有料到的,是这么快,西陵夙就会出现在平洲城上。
玲珑带他去的,该是洛州周边的小城,即便是西陵夙很快恢复清醒,也不可能这么快抵达平洲,除非是早有人接应。
那么,也就是说,西陵夙的谋算,从来就没有失策过。
哪怕,看上去,他再怎样落败,可,他是西陵夙,是不会受任何外在原因,失败的西陵夙。
况且,相对于洛州来说,俨然,这里的形式相对要好太多,不是吗?
西陵夙,从来是不会蠢到把自己置身在没有把握的地方。纵然,苦肉计,也是他的擅长。
现在,她和萧楠坐在白雕之上,西陵夙那个角度是否瞧到了什么?
她并不知道,下意识的,只将身子缩了一缩,身旁的萧楠却是轻轻地扶了她一下:
“风太大了?”
她摇头,白雕之上,能看见那条天堑,天堑彼端的不远处,是连片的军营。
她想,在这一刻,她终是明白了,萧楠此行的用意。
即便,她若问萧楠,他定会愿意告诉她接下来的安排,可她却是不想去多问的,源于,自那次以后,与其清楚地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还不如这般,走一步算一步。
惟愿,此行之后,战火能够平息,而并不是因着一己之私,燃起更多的战火。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她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
战乱中,最无辜的是百姓,最易伤的,便是感情。
而在感情上,她始终是心软的人。
本以为能够绝情,心狠,最后呢?
还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不仅是奕傲、或者萧楠希望她放下,唯有放下,才能过得开心。也是她连恨,都不能恨到彻底。
真是可悲,其实,当初错在源头的,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付出,甘愿被利用,怪得了谁,怨得了谁呢?
再怎样不甘心,缚着自己,同样不会快乐,而她亏欠身边真正关心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很快就到了。”萧楠轻轻说出这句,“然后,我们就回未晞谷。”
未晞谷,那里承载着她人生最初的快乐,也是最无忧的日子,如今,是放下一切,回去的时候了。
纵然,锦国覆灭了,父皇还是好好的,并且,视为一种解脱。不管,是不是父皇为了让她好受,才这般说,她不会再辜负这份心意。
她轻轻点头,白雕飞驰而过时,她没有看到,城墙上西陵夙眼底的一抹黯然。
“皇上。”有男子的声音在西陵夙身后响起,不用回身,他都知道是西陵枫。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曾经的太子西陵枫。
他和太子西陵枫,最不可能合作的俩个人,如今却是摒弃前嫌地站在了这里。当年的逼宫,当年的平叛,只仿似一场过眼云烟般。
西陵夙侧过脸,西陵枫凝着云端之上,那几乎不可见的雕影,道:
“觞帝果然是急于搬这百万救兵。”
岭南之地,出现这样的白雕,确是怪异的。这怪异,该只和觞兵有关罢。
“来人,吩咐下去,整装前往天堑。”西陵夙吩咐出这一语。
“皇上要亲自前往?”西陵枫有些讶然。
虽然,这白雕飞得极高,远超过信鸽的高度,显在射程之外,可,即便,即便白雕能传到讯息,对付天堑的那批觞兵,却是不需要帝驾亲往的。
“是。”说罢,他只朝下城墙下走去。
他的谋算并非是百无一失,至少这一次,就失算了。
倘非翔王瞒过太尉,私率了五万亲兵前来,试图用虎符调动平洲、归远一线的将领,却意外发现辅国将军被郝副将控制,恐怕,眼下,觞兵和锦国的余孽便会纠集在一起,踏破坤国的南大门。
只是,这一次,粉碎了郝副将的私通外敌,假若说翔王立了首功,那么,最功不可没的,还有一人,就是废太子西陵枫。
因着西陵枫被流放到归远城内,最先察觉到辅国将军仿似被禁锢,也是西陵枫。
于是,在翔王让大部分亲兵往洛州去,自个率部分亲兵,执虎符至归远城调将时,西陵枫暗中将这道消息传予了翔王。
纵然,对翔王来说,西陵枫不足为信,可,面对这样的消息,翔王仍是谨慎待之,终是在看似不经意的试探中,发现郝副将的不淡定,而暗中遣去的哨兵,也禀报城中本该有的二十万不到的锦国余孽莫名不见。
这不啻是透露了一种信息,也因为得到这条讯息,使得翔王兵行神速,借着接风宴,反控制住郝副将,彻底隔断了平洲和洛州那边的联系,也将洛州那边,其后传来的消息悉数拦截下来,藉此,只将局势逆转。
这一逆转,或许,天下唾手可得。
只需,心狠即可得。
然,在这场战役中,最终,谁都未必能做到心狠。
此刻,西陵夙下得城墙,翻身上马,直往天堑驰去。
也在这时,白雕载着蒹葭和萧楠,业已横飞过天堑,由于即将抵达目的地,萧楠轻轻拍了一下白雕的头,白雕通人性地往下降去,在天堑彼端的觞兵自然是能看到这头白雕,也包括守在天堑另一端的坤兵,对于这类灵兽,是他们先前从未见过的,怔神间,倒是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行为。
萧楠翩然从白雕上跃下,蒹葭也旋即下得雕来,白雕在二人下得背部时,旋即再飞上苍穹,并不停留。
觞兵中早有将军模样的人从军营中走出,径直行到萧楠跟前,按礼参拜:
“末将参见国师!”
“不必多礼,章将军。”
萧楠淡然地道,旋即从袍袖中取出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章将军见此令牌,又要跪下时,萧楠一手扶起他,只道:
“我只是代皇上来传口谕,眼下,形式紧迫,将军就不必多礼了。”
以国师的身份,配上令牌,章将军自是惟命是从:
“是,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口谕,令章将军即刻拔营!”萧楠只说出这一句话。
章将军闻悉,自是立刻号令下去,毕竟,总算是等来了帝君的命令,意味着,终将结束这漫无目的的驻守。
刹那,军令连续的传下去,那营帐拔起之时,气势是磅礴的。
这份磅礴自是让隔着天堑相望的坤兵亦整装相待,但,两军的数量显然是云泥之别,毕竟,大部分的坤兵,由翔王率了,和翔王的亲兵在洛州那边,行程围困的局面。
此刻,若觞兵强行度过天堑,纵有天堑作为防线,看上去,恰是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蒹葭仅是站在那,她脸上蒙着雪色的面纱,虽然没有人能看清她是谁,但,在这样的时刻,也不会有人闲暇到去瞧她是谁,她只下意识地略偏转眸光,睨向坤兵阵营的那端。
果不其然,坤兵阵营那端,迅速撤开一个位置,她能瞧见,那玄色的盔甲在月光下的熠熠生辉,也仿似能瞧见,他的俊颜,却是比那皓月更为皎洁。
只是,在今晚,一切,终将结束。
这百万觞兵,纵然人数众多,却是训练有素,拔营整军,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业已完成。
而萧楠却是行到那天堑的旁边,直视西陵夙,他的脸隐在面具之后,没有人能瞧得到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接近空灵地在天堑响起:
“坤帝,觞国本欲与坤国交好,未料坤国背信弃义,于洛州行宫对我帝意图不轨,如今,又围困我帝于洛州,试问坤帝,现在这般,是要正式对我觞国起兵,让天下诸国笑话吗?”
这一句话,说得极为义正言辞,也咄咄逼人。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可,这不大的声音却能恰到好处地让人都听到。
“倘若觞国真的意与我国交好,那为何,在会晤开始后,仍驻扎重兵在岭南天堑呢?”对面开口的并非是西陵夙,而是西陵夙身旁的辅国将军。
辅国将军本乃武将,自然中气十足,声音嘹亮到隔着天堑都能听得清楚。
“这些士兵,只是当日,在会晤之前,为护得我国帝君周全方驻扎此处,但,我国帝君在会晤商榷时,便已下了军令,命这部分士兵撤回觞国,然而,这军令却并没有能传递到率兵的章将军这,其中的缘由,不用我说,想必坤帝也是明白的。”
先前,觞帝确实曾对这部分士兵下过军令,虽然彼时的军令内容全然不同于萧楠口中所说,但,萧楠甫到这,即便没有问过章将军都能确定的是,这军令根本没有抵达这里,半道中,应该就被坤兵拦截了。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无可厚非。
亦因此,那军令内容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说,不论怎样,坤兵都是不能驳的,若驳了,则意味着承认拦截了军令。
“那,国师言下之意是,若我国对觞国仍旧交好,这百万兵卒,实是准备撤退?”
“是。”萧楠应得很快。
眼下的形式无疑是微妙的,皇甫奕被围困在洛州,这里则呈现了僵持的局面,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说得,概莫是如今的局面。
其实,若再次引发兵戎相见,那不啻是两国的兵力都会受到重创,这未必是西陵夙、皇甫漠所愿意看到的。
只是,西陵夙在这之前,却是安排了另一桩谋算,另一桩,他认为该能轻易化去觞国士兵的谋算。
而蒹葭的突然出现,终是让他踌躇。源于,他本以为,她会陪着萧楠待在洛州,只不见她,他就不会心软。
至于洛州城那边,因着她,他确是没有让翔王立刻进攻,反是用围困的战术,慢慢消去城内士兵的斗志,待他用计瓦解这里的百万驻兵后,再将音讯传进洛州,迫使觞帝投降。
可,她竟是来了,竟是宁愿涉险,都陪着萧楠到了这,试图做最后的抗争。
昨晚的那番话语,却仍是历历在耳的。
亦是昨晚那番话,让他只毅然来了这。
所谓的不记得先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伪装,如此,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和圣华公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为的,都是挑起觞国和坤国的战乱呢?
若这么说,倒也是说得通的。
可,这,不过仅是表面上的因由吧。
她为的,该仅是另一个男人,一如现在,她就在觞国国师萧楠身旁,倘若说,方才,看到白雕上的身影还有所不确定,现在,该是确定了。
这,就是曾经在他跟前,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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