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放心,这些士兵目前不会追来。”
奕傲的眉心一锁,凝向她时,蒹葭复道:
“父皇,奕翾不在,他们做不得主,眼下,奕翾虽然在觞帝那,可那里,目前是安全的,奕翾会平安无事。”
毕竟,不管怎样,师父在觞帝身旁,奕翾始终是她姐姐,哪怕觞帝不仁,师父总是会照应的。
而至于奕翾和觞帝之间是否又达成什么协议,不是她想知道的,是以,趁着这个机会,她必须带父皇走。
“什么?!”奕傲却是陡然惊唤出这句,接着,在月华下,她能看到,奕傲的脸色大变,甚至,她扶住奕傲的手,都能觉到奕傲浑身在不停地发抖。
“父皇?”
“不!不!”奕傲的身子一个踉跄,哪怕蒹葭扶着他,他仍差点站不稳。
“父皇,难道——”所谓父女连心说的是如此吗?
而奕傲只轻轻说出一句,那一句仅蒹葭可闻,却也是足够了:
“天威火炮根本是失败的,会自毁”
什么?!
所谓的天威火炮,实际,根本是没有成功过的?
然,父皇却视若珍宝地藏着的原因,她无从得知。
只知道,眼下,阴差阳错,恰是或将危及到奕翾的性命!
但,谁会想到,坤国会突然出现援兵!
谁又能想到,奕翾会去往觞帝那!
谁竟能想到,觞帝预备拿那批坤兵作为实验呢?!
“父皇,您别担心。”蒹葭顿了一顿,凝向玲珑,道,“玲珑,你帮我一个忙,我会让西陵夙爱上你。”玲珑的弱点在哪,她自是清楚,在这样的时刻,也唯有这样的交换,能让玲珑为她去做这件事。
“我凭什么信你?”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奕翾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至多还有一个时辰,西陵夙就会醒来,而信与不信就全在你。”
“你要我帮你是么?”
“此处,请你帮我把父皇找一处远离洛州城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你要我带着你父皇走,那你呢?”玲珑的语气是戒备的。
“我要去做另外一件事,所以,我父皇只能交给你!”
“不可能,我只能带走一个人,我扶不动俩个人。”玲珑断然拒绝。
“有轮椅在,只要你力气够大,这件事并不难。”
“看上去,你处处为人着想,可,和你是姐妹的奕翾都容不下去你,可见你有多坏,不过,我如果帮你把父皇送到农家,到时候,你怎么兑现你承诺?万一,你转过身来,又成了钦圣夫人,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甚至还可能被朝廷通缉。”
“我父皇被安顿在哪,只有你最清楚,我当然会去找你,你有我父皇的下落,还怕我出尔反尔吗?”
“好,成交!”玲珑答应得倒是爽快。
蒹葭回身,看着奕傲:
“父皇,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你先跟玲珑走,你在这,也帮不了什么。”
“茗儿”奕傲嘴唇哆嗦,从刚刚到现在,他的全身发冷,连话都说不出来。
全是他造的孽啊!
“呵呵,父皇,我不仅仅是为了奕翾,也是为了师父啊,师父是国师,如果真是那样,我放心不下他。你知道的,师父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他有事!”蒹葭笑着说出这句,接着,再睨了一眼玲珑,或者说,是玲珑扶着的西陵夙,终是回过脸,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她的身形极轻,也是这一掠,她并没有看到,本来在玲珑怀里的西陵夙,他的凤眸仿似睁开了一下,又仿似没有。
只这么掠去,以她的轻功,要很快抵达洛州行宫不是难事,困难的就是,那里,硝烟弥漫,双方都有火炮,而,最终的那门天威火炮此刻,正缓缓抬了出来,在洛州行宫最高的山脉上,居高临下地,准备向下发射。
之所以到现在才推出来,不啻是因为,只有现在,双方的人马厮杀正酣,而实际是,觞军正慢慢地退去,也慢慢拉大和坤兵的距离。
留在战场上的,只是觞军中的死士,吸引坤兵全线压进的死士,而那门天威火炮,因着它玄乎神乎的威力,在最高的山上发射,才能享尽天时地利。
蒹葭用了最快的速度从后山朝山上掠去,可,随着第一枚火药的发出,射中山下那群厮杀的士兵后,第二枚火药也迅疾的发出。
此刻,她能瞧清,下面有坤国的士兵,而她现在没有时间去关心谁是坤兵的将领,关心的,只是,占据高山位置的那里,簇拥着更多的觞兵,是以,皇甫漠应该在那边,所以,奕翾和萧楠自然也该在那处。
因为,无疑,那处位置才是最安全的,借着天威火炮的威力,又有谁能攻上来呢?
而那处位置也是最能目睹如今山下,天威火炮带来的威力。
可,这威力,或许很快就会变成一场劫数,她不知道,随着第一炮的发射成功,劫数什么时候到来,只知道,她越来越快地飞掠到山上,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反复说一句话:
“快离开,天威火炮危险!”
萧楠该是能听到她的传音入密,只是距离隔得有些远,听得或许并不真切,但也让萧楠朝她这边望来,仅一望,萧楠立刻眉心蹙紧,仿似低声对身旁的皇甫漠说了些什么,接着,皇甫漠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都是不信的。
她的身子已然飞到觞兵在山上的盘踞点,觞兵中有人发现,飞掠过来的她,才要采取动作,却被萧楠喝止,而距离越近,她不再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只大声喊着:
“天威火炮会自爆!快离开那!”
她喊得很急,也很清晰,在喊出的刹那,她发现,那尊改良的天威火炮上果真冒出白色的烟来。
最可怕的事即将发生,但,却并非是像着皇甫漠和萧楠。
而是,那尊火炮骤然炸开时,里面还残留的一枚火炮径直朝左后方射来。
皇甫漠和奕翾的位置是在火炮的右边,左后方飞掠来的,恰是蒹葭
【冷宫薄凉欢色】23
所有的发生,只在电闪火石地一刹那。
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全是出于本能。
是心蛊都无法淡去的本能。
火炮落地炸开,绚丽无比,而被撕开的四肢残骸,成为对这场意外自爆的祭奠。
原来,绝世的火炮,配上最佳的火药,所能得到的,是无比的威力,也是将机能发挥到极致时,不堪重负的自爆。
自爆的威力当然是剧烈的,那些稍远处避闪不及的士兵纷纷被波及,而蒹葭也在此时,才想起,西陵夙在密道中郑重其事给她披上的那件看似轻薄,实际贵重的软甲,但显然,此刻,或者说,在她于舱底醒来时,那件软甲已然不在她的身上。
这份才想起,是不期然的,还是故意不去想的呢?只是,再怎样,总归,会钻进她的思绪里,关于,他的一点一滴。
其实,不管有没有那件软甲,这般巨大的爆炸,焉能有完卵呢?
只是,被波及的竟然反是那些距离稍远的士兵,那些四肢残骸中,却是没有包括她的,也不包括和她一样,距离爆炸很近的士兵。
回神间,方察觉,她的身子被他紧紧拥住,电光火石的瞬间,是一道白光的笼起,接着,她和他安然地坠落在山坡的一隅。
白光,是的,白光。
蒹葭的眼底拂过的,是震惊,旋即,在落地的刹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这道白光不止将她和他罩在当中,也将靠近他们的大部分人都罩在了里面。
她的手下意识地扶上他的手腕,却被他很快地挣离,她能握到的,不过是一手空气,可,在那之前,她的指尖分明是触到了什么。
也正因触到什么,她眼底复杂情愫清晰地落进他的眸底,萧楠的声音响起时,带着焦灼,更带着愠怒:
“你过来做甚么?!”
“根本没有天威火炮,那张设计的图纸,是失败的!”她必须要说些什么,方能转移自个的注意力。
因为,她怕这份注意力再胶着的话,会让她没有办法控制住自个的心绪。
萧楠,她的师父,竟然——
“呵呵,失败?与其说是失败,还不如说是妹妹你偷换了图纸,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这图纸,是经过妹妹手的呢。”奕翾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在弥漫着火药硫磺的空气里,她的脸色因刚刚火炮自炸带来的威慑后果有些泛白,可,却是不忘说出这一句话。
源于,这句话,若不说,眼前的情势,对她来说是糟糕的——
今日一早,觞帝派人来请她过去,说是天威大炮调制完,请她一并鉴赏。
她知道,这鉴赏,带着两层含义。
第一层,是觞帝开始不放心,这火药的改良是她献的,是不是真有用途,唯有真正用了才能知道。而,国师口中所称的坤兵,终是在昨晚度江,来到行宫的山下,当然,为了试验火炮的威力,在陆地自然是比江水上,更见卓效,而觞兵占据高地,坤兵于山下呈现包抄的态势,场恶战的地势,虽成了试验天威火炮的最佳契机,也成了万一火炮失败,觞兵反会陷于险境。
第二层,是最重要的一层,也是导致觞帝对她不信任的缘由所在,按着早先她和觞帝定下的协议,岭南天堑附近的觞兵本该经由平洲,缩短路程,至多用十个时辰进入洛州,却至今没有抵达,眼见着,坤兵倒是兵临山下,人数众多,攻势丝毫没有受到长途跋涉的所困,攻势迅猛。
这,显然与她先前所说的背道而驰,是以,皇甫漠对她又怎会不心存芥蒂呢?
倘若,这天威火炮是一道她摆下的幌子,那么,不啻,皇甫漠的处境将会从先前的主动变得被动,甚至于,兵败洛州都是极有可能的。
一早名义上是请她鉴赏,实际的意味,她清楚。
眼下,纵使天威火炮先前气势雄伟,却竟然自爆,若非国师那道白光,许是,觞帝就会被殃及,她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眼见着国师对奕茗依旧在意,所以,何妨让奕茗代她受这一疑呢?
毕竟,这火炮的图纸确是经过奕茗的手来的,不是吗?
此刻,不待奕茗启唇,她复道:
“咦,妹妹原来并没有失明。呵呵,我的好妹妹,你究竟有多少是瞒着大家的呢?”
蒹葭没有回答这挑拨的话语,萧楠语音清冷地已然响起:
“皇上,没有人会傻到给出错误的图纸,还不顾性命安全前来阻止,这只能说明天威火炮的图纸所记,原本就是错的,而这点,奕茗应该也是才知道的。眼下,没有火炮的威慑,恐怕坤兵很快就会压上,还请皇上快做定夺。”
他松开蒹葭的刹那,白光渐渐隐去,而蒹葭的目光始终追随这白光,她的唇紧紧的抿起,指尖却在颤抖。
她想说什么,可,如今,或许,说什么,都不是那么必要了。心里,蓦然洇出的感觉,是和难受,以及悲凉有关。
“传令三军,速速退到北山,从渡口分批过江,进入洛州城,再做定夺。”
这次的坤兵却是绕开洛州,从洛州旁边的渡口下江,等于绕开他先前派去驻守在洛州的暗哨。但,或许也是觉察到洛州城早有了变数。
而,现在,从北山强行突围,路线并不短,当中,牺牲必是难免的。
“觞帝!”
奕翾复要说什么,皇甫漠的目光只是淡漠地掠过她的:
“奕翾应该不会计较,朕的士兵退至洛州吧?”
他的暗哨,虽大部分精力放在留意坤兵上,却也没有错过奕翾麾下的兵卒。
奕翾那二十余万不到的兵卒,除去少部分兵卒驻于海上的船只,大部分却是秘密潜伏至洛州,估计,趁这两日,觞、坤两国交战之际,洛州早趁乱被这部分兵力拿下。
所以,这一问,带着试探,也随着奕翾的唇角瑟瑟,证实了他的推测。
这个女子,绝不安分,野心亦实是很大。
也因此,他笃信,岭南那边,他的士兵未到,倒是和这女子没有关系的。
她没有必要在如今,仍依附两面,这显然是不明智,也是危险的。
源于,眼下,他哪怕兵力再少,若从兵力悬殊上看,与其被不知底细的坤兵击破,不如往洛州拼个鱼死网破,她的二十万不到的兵力同样将受到重创。
再则,倘是奕翾在岭南天堑那摆了他一道,那绝不可能在今早还应约前来,她敢来,无疑只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
“我怎么会介意呢,只是城内的粮草也捱不住几日,皇上需早作定夺。”
皇甫漠没有再说话,虽然耳边火炮声音不断,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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