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飞快地掠了进去。
罗敷发现有人从窗外进来,一点也不吃惊似地迎了上去,悄声问道:“苏三?”
苏三倒吃了一惊:“不错。”
罗敷软软地倒了过来,苏三只好不动,他不想发出任何响动让阮飞燕惊觉。
可罗敷的胳膊一下就环住了他的脖子,身子也紧紧偎了过来:“谢天谢地!”
苏三轻轻挣了挣,可没挣脱,又觉罗敷的脸庞已贴了过来,只得向后一仰头,悄声道:
“燕双飞在哪里?”
李抱我乖乖地回到了客栈,刚关上门,门外就有人笑道:“我是张老板!”
李抱我怔了怔,咬咬牙打开了门。
张老板笑嘻嘻地闪身进门:“刚才叫你离开的人是我!”
李抱我什么话也没说,连看都没看她,退到床边坐下了。
张老板坐在苏三床上,一本正经地道:“苏三去飞燕楼了?”
李抱我点头。
张老板叹道:“你们想了一天,就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
李抱我不出声。
张老板顾自道:“其实他就是把真相告诉了燕双飞和罗敷,也是一点用也没有。燕双飞绝对不会离开飞燕楼,他也没办法把罗敷带出来。”
李抱我冷冷道:“知道真相总比不知道好。”
张老板摇摇头:“有时候也许更糟。”
李抱我霍地立起身,低吼道:“出去!”
张老板也站了起来,冷冷一笑:“我是在这里等苏三,我决定要帮他的忙,你根本没有权利撵我走!”
李抱我瞪着她,面上肌肉不住抽搐着:“我告诉你,你不要骗苏三,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我敢肯定,你爹金船老贼一定会骗他!”
张老板眼中闪出了凛冽的凶光,她的双肩也气得直抖:“李抱我,你别出口伤人!”
李抱我冷笑道:“我出口伤人?我问你,你爹跟没跟你说起过我爹是怎么死的?!”
张老板报以更冷的冷笑:“不说我也知道,他打不过罗庄,死了能怪谁?”
李抱我怒吼起来:“放你妈的屁!”
张老板一声清叱,双掌一扬,李抱我就不动了,只是怔怔地瞪着她。
半晌,他才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肩,他的左肩上居然开着一朵花,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蔷薇花。
苏三看着燕双飞,燕双飞也看着苏三,两人都不说话,罗敷呆在一边,用枕头捂着嘴,不让自己呕出声来。
苏三身上实在脏得怕人,也难闻得怕人。她虽则一时惊喜过度而抱住了他,可很快就自动地跳开了。
她现在正为自己身上沾着的秽物难受得直哆嗦。
燕双飞终于开口:“我不走。”
苏三急了:“你明知这是个骗局,为什么还要送死?”
燕双飞道:“人家骗我是人家的事,我不能骗人家,我已经发誓要应战,我不能言而无信,更不能骗自己。”
苏三瞪眼:“你真不走?”
“不走。”
“你真愿意送死?”
燕双飞无声地笑了:“死的也许不是我,而是任独立。”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苏三差点吼出声:“你要当老子还是你朋友,就乖乖跟老子走!”
燕双飞悄然叹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你要当老子还是你朋友,就乖乖给老子走!”
他只把苏三的话改动了一个字。
苏三咬牙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动手?”
燕双飞慢慢地道:“苏三,你记住,我首先要做一个人,然后才是当你的朋友!”
苏三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他实在已无话可说,如果他真的要拿住燕双飞,也并非办不到,可燕双飞今后将生不如死。
像燕双飞这种把誓言和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并不多,可对苏三来说,有一个燕双飞就已够了。
不仅是够他钦佩,也够他伤心了。
“好吧,老燕子!”苏三喃喃道:“但愿你能取胜,明晚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顿。”
燕双飞道:“你总算说了句人话!”看看罗敷,又道:“你们怎么出去?”
苏三道:“我冲出去,引开卫士们的注意力,罗小姐趁乱逃走?”
“也好,你小子轻功出色,料来那些喷筒也奈何不了你!”燕双飞点头道:“这样吧,我来助罗小姐一臂之力!”
李抱我看着那朵花,默默无语。
张老板冷冷道:“你要不是苏三的朋友,我一定会要你的命!”
肩上的那朵花突然跳了起来,射出了窗户。李抱我出手如风,封住了伤口四周的穴道。
张老板微微一怔,哼了一声:“好功夫!”
李抱我不理她。
张老板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令尊是因为罗庄一家被杀,赶去勘察现场时被杀害的,至于凶手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我敢发誓,凶手不是我爹。”
李抱我哑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已不想再追究了。因为苏三喜欢你,也决定要娶你,我只当不认识你们蔷薇园的任何人!”
张老板无语,头也垂了下来。
李抱我转身向门口走:“我要去接应苏三。”
张老板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已隐隐传来了喊杀声。
李抱我怒吼一声,猛拉开门冲了出去。张老板一怔之下,也随着冲出。
罗敷被燕双飞大手一拎,横在空中,旋即感到脚底涌来一股巨力,身子顿时利箭一般冲了出去,冲进了月色之中。
几个卫士发现了她,但还没来得及叫嚷,就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微雨金针,天下横行,苏三一下陷入了苦战。
他根本没想到,小小的飞燕楼内外,居然会突然间冒出这许多人来。
黑压压的人,明晃晃的刀枪剑戟,一古脑儿地冲他涌了过来,杀声震天。
这些都不让苏三感到害怕,比这还大的场面他也见识过,他知道有时候人多不一定力量大,许多人缠在一起,反倒容易坏事。
他害怕的是喷筒,装满石油的喷筒。
可四周并没有出现喷筒,阮飞燕把喷筒放到哪里去了?
燕双飞目送看罗敷的身影飘远,放心地吁了口气,一转身,发现阮飞燕正站在他身边。
她居然在微笑,那微笑在月光显得又温柔又神秘。
燕双飞已无法再去帮苏三,他知道阮飞燕绝不会让他去。
“燕老板好兴致啊!”阮飞燕笑吟吟地道:“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是很美。”燕双飞认认真真地道:“我从来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月夜。”
他们的聊兴好像不浅,似乎楼下根本就没有一场血腥的混战。
阮飞燕叹道:“我实在是很佩服。”
“佩服什么?”
“佩服苏三的轻功和对友谊的忠诚,佩服你燕老板的守诺,同时也有点羡慕。”阮飞燕笑道:“羡慕罗小姐的运气。”
燕双飞笑笑:“燕某也很佩服阮老板的机智和武功,佩服你的手腕!”
阮飞燕咯咯脆笑起来:“你错了,燕老板,你应该佩服的是任公子。”
“哦?”
“我阮飞燕仅仅不过任公子的杀人武器,是三十六枚落花镖中的一枚。阮飞燕道:“你应该佩服他才对啊!”
“哦?”
阮飞燕微笑道:“燕老板,你知不知道任公子为什么要和你决斗?”
燕双飞含笑不语。
阮飞燕道:“其实原因也并不复杂,他看中了你燕老板的财富。”
燕双飞冷冷道:“任独立自己很有钱。”
阮飞燕摇摇头,柔声道:“有钱的人不嫌钱压塌箱底,任公子想创建一个控制江南的组织,他当然需要更多的钱财。”
燕双飞不出声了。
阮飞燕叹道:“他之所以把罗敷拉来,目的也正如此,因为罗敷也有很多的死士为她卖命。
燕双飞知道她说的有些是真实的。罗敷本人确实很吸引了一批好手团结在她周围,形成了南武林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她这次只身来宣城,显然是因报仇心切而失算所致。
他忍不住问道:“阮老板真的是被任独立控制,而不是控制了任独立吗?”
阮飞燕又娇笑起来:“我怎么有能力控制他呢?”
燕双飞道:“下面这些人,难道不是你的属下吗?”
阮飞燕想了想,摇头:“不是!”
“不是?可他们听你指挥!”燕双飞冷笑道:“这总该是事实吧?”
“很可惜,他们是任公子的属下。”阮飞燕道:“只是暂且听命于我,你想必也听说过:任公子有八个管家,但二管家和六管家都只管田庄生意上的收入,而且也不会武功。
燕双飞盯着她:冷冷道:“可世上没人知道任独立的大管家是谁。”
阮飞燕凝视着他,柔声道:“如果我告诉你说,是我,你会怎么想?”
燕双飞僵住。
苏三冲出了重围,再回头看时,那些围攻他的人居然已经都不在了,天晓得他们又躲到哪里去了。
他朝楼上看了看,发现阮飞燕和燕双飞“谈兴正浓”,也只有苦笑的份儿。
无论怎么说,今天晚上都糟糕透了。惟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死,而罗敷又已脱险。
他刚想起李抱我,李抱我就已冲到了他面前:“你没死就好!”
第十二章 冤 家
苏三刚进门,就看见了容光焕发的罗敷。
罗敷的动作居然这么麻利,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洗净了脸,而且还换上了衣服,苏三的一套新衣衫。
罗敷一下就扑了过来,娇声道:“苏三,现在你得……”
她看见走进来的“张老板”,愣了一下,打住了话头。
苏三苦笑:“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罗敷小姐,这位是……是……金姑娘。”
罗敷眨了几眨眼睛,哦了一声,撇撇嘴儿,冷笑道:“蔷薇园的‘红蔷薇?’苏三一怔:“你知道?”
罗敷笑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江南、江北的名门大派,只要门中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后起之秀,都会想方设法地和蔷薇园套近乎,红蔷薇的芬芳早已使人口角生香了。”
红蔷薇卸下化妆,冷冰冰地看着苏三。
苏三刚想阻止罗敷,罗敷又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眼下最有希望摘得红蔷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武当俗家第一高手霍名山了。我时常听人说起这件事,也不怎么相信。”
苏三傻眼了:“霍名山?怎么扯到霍名山头上了?”
红蔷薇脸色已变得苍白发青,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罗敷得意洋洋地道:“两个月前,恰巧我碰到了霍名山,他倒是挺痛快的告诉了我许多事,我这才知道,原来红蔷薇早已是名花有主了!”
苏三怒吼道:“放屁!”
罗敷后退几步,大声道:“你要不相信就问她好了,哼,都私订终身的人了,'奇+书+网'还有脸跑东跑西地勾引别的男人!”
苏三一巴掌就抡了过去。
红蔷薇尖叫道:“住手!”
苏三惶然住手,吃惊地看着她,嚅嚅道:“阿薇,你……你不会……生气吧?”
红蔷薇怨毒地扫了罗敷一眼,冷笑道:“和这种女人生气,没的跌了我金家的身份!”
罗敷也毫不示弱地冷笑道:“我可不知道金家有什么身份!”
苏三又失望又气愤,蓦地嚎叫起来:“都给老子闭嘴!”
两个女人都闭了嘴,但仍是相互对视着。
苏三瞪着红蔷薇,咆哮起来:“我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红蔷薇不说话,但那神情无疑已告诉苏三罗敷的话完全正确。
苏三只觉天晕地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骂道:“他妈的、他妈的……”
红蔷薇哆嗦着,许久、许久没说出话来。罗敷高傲地昂首斜睨看她,一付胜利者的神情。
红蔷薇终于一跺脚,蹿出了窗口,留下一声呜咽。
李抱我根本没回客栈,他不想看见那个女人,不想听她的声音。
他恨所有的年轻女人,因为她们放荡、水性杨花,而且缺乏正义感和同情心。
可夜已很深了,他不回客栈,又能去哪里呢?再说,苏三刚刚在飞燕楼大闹了一通,任独立和阮飞燕的人或许会来找麻烦,这时候呆在街上,很容易遭到袭击。
李抱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实在忍不住了,拔腿就往客栈跑。他刚刚想起来,如果任独立和阮飞燕要对付他和苏三,完全可以利用喷筒手烧客栈,但他们显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他要去找苏三,把自己的新发现说出来。他绝不是回去看那个女人的,李抱我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可离客栈越近,他的心也就越是发慌、发虚。
苏三好象一下被人抽去了主心骨,身子一下就空了。
他万万没料到,红蔷薇居然会骗他,而且把他骗得那么惨。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钟情的竟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罗敷幽幽一叹,柔声道:“真对不起,如果我要知道……知道你这么……痴心,我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我实在不想伤害你。”
苏三还是傻愣愣地自言自语:“我真傻、真蠢、真笨……”
罗敷的声音已如月色般柔媚动人:“可我不这么认为,天下许多好女孩也不会认为你傻,你又何苦自怨、自伤呢?”
她轻轻走过来,靠在他身边,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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