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
“你病好些了吗?瞻仔出去了?”
“我……我什么?”
“不是胃病犯了吗?”
“哈?”
“呃。”
“……颜瞻跟你说我病了?”
“你没病?瞻仔说你病了啊,前天我们应该排练,他没来。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在照顾你。”
任伟捏了捏额头,这话可让他怎么往下接?颜瞻没去找小冉,又去了哪儿?
“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他还没回来,我就问问,以为你们在一起。”
“没的。你打他手机了吗?他没接?是不是又在拍片子啊?”
拍个鬼啊,任伟想,脸都成花瓜了。
任伟又跟小冉说了两句,便就挂了电话。
这颜瞻……到底哪儿去了?
任伟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四下跟房间里打量,心想:臭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可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熊猫仔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大眼睛盯着任伟看,就像活的一样,那眼神酷似颜瞻。
任伟扯过了玩具熊猫,怒视了回去。
可惜熊猫仔只会空洞的望着他,这令任伟有些恼火,不觉得抬手抽打熊猫仔的肿脸:“让你丫不戴帽子。”
抽打了一会儿,他顿觉自己很无聊。有这个劲儿,他还不如抽那个求虐的去呢!抽打几下还能听见动静不是?
扔开熊猫仔,任伟看见了明晃晃的日光灯下,窗台上蔫头耷脑的薄荷草。
颜瞻一走,他的植物也没人管了。
百合竹没什么变化,绿萝也还盎然着,可薄荷草蔫头耷脑的不妙,那盆金钱草更是黄了一大半。
娘的。你的熊猫仔能干活着,你的植物可不能!
任伟皱着眉头从阳台拿了水壶,接了水,一盆盆给颜瞻的植物盆景浇水。窗台上除了花盆,还有铁皮小火车等一堆零碎玩具。
任伟认真想了想,惊觉自己居然记不起颜瞻搬进来之前这房间的模样了。
唯独能记起来的是,由于窗台格外宽大,龙语曾说:可以试试看跟这儿搞。
“操。”任伟低声骂了一句,拿着水壶往出走,刚走出几步,吧嗒,熊猫仔掉了下来,正掉他脚上。任伟低头,发现这一幕颇像是颜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他弯腰捡起了熊猫仔,一抬手扔向了床的最内侧。
“死远点儿去!”
◇◆◇◆◇◆
音符充满了整间琴房,黑键与白键在指尖下交织出华丽的乐章。颜瞻很平静,人处在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中。弹琴对颜瞻来说,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一个音符离开指尖,颜瞻摸出了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小冉打的。看看时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了。于是他起身,拿了扔在钢琴上的卡,起身离开了琴房。
路过琴房管理室,史阿姨冲他笑笑,“还戴着口罩呐?热不热啊,感冒还没好?”
“快了。”颜瞻也回以微笑。当然,那笑只能通过眼睛来传达了。左眼的肿基本消了,于是他今天没戴墨镜。
乘电梯从12层下来,颜瞻出了琴房楼,给小冉回了电话。
“小冉,我,瞻仔~”
“你手机我觉得有没有两可。”
“我刚刚在琴房啦,静音哪里听的到嘛~”
“练完了?”
“嗯,是啊~”
“还忙吗?”
“怎么?”
“过来我这里吃午饭吧。”
“啥子?现在吗?”
“十一点提出午饭邀约不合适?”
“我……我接下来还得……”
“必须来。”
“呃……”
“耗子加班,你过来陪我吃午饭。”
“我真的不方便啊!”
小冉把电话挂了。颜瞻原地挠头。可怎么去哇!去了、又是吃饭……他总不能戴着口罩吃吧?
准要露相了。
向晓冉新添的爱好是做饭——被逼的,吃不惯北方菜。于是有空就会招呼大家都到家里来吃饭。但今天让颜瞻过来吃饭,可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瞻仔准有事瞒着!
挂了颜瞻的电话,他就开始准备,都不是复杂的菜,三下五除二便就把饭桌充实了起来。
门铃响的时候,牛肉正在锅里呲呲翻滚。
碾小火,向晓冉擦了擦手,走去玄关开门。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颜瞻吓他一跳——一只大口罩弄得他跟蒙面劫匪似的。透着帽檐也压得够低。
“你不热啊!”
颜瞻蹭进了门,“我感冒了嘛!怕传染你,你都不让人家说不来~”走了几步,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桌上的小炒让颜瞻口水泛滥——一礼拜没开过火了。于是这句:“真香啊!辣味真地道!”便就脱口而出。
“你不是感冒了吗?”小冉斜眼看着颜瞻。
“呃……哈哈,辣椒味道重嘛!”
“口罩摘了吧,你总不会想戴着口罩吃饭吧?”
小冉说着,回了厨房,继续翻炒牛肉。
颜瞻站在客厅,摸着脸上的口罩,发愁。
等小冉把最后一个小炒牛肉端出来,颜瞻仍旧戴着口罩,倒是有眼力劲的起身过来接果汁。
放下果汁,落座,颜瞻的口罩绝没有理由不摘了,于是乎,他心一横,揪下了大口罩。
“你嘴怎么了?”小冉差点儿把盘子扔地上,“嘴角怎么肿成这样?”猜着他有事不说,可也想不到是这样……
“上火……”
“你龟儿子骗鬼啊!谁打你了?”
颜瞻抓头。
“说啊!”
“……没啦……”
“说不说!”
“……跟彭勃打起来了。”颜瞻小声嘟囔着。
“彭勃!?”小冉一拍桌子,“锤子!日他仙人板板!摆明了欺负人!你啥子身板!他啥子身板!”
“你要爪子嘛!(注:你要干什么)”颜瞻看出来小冉急了,再看他去掏手机,慌张的很,“别给康康打电话!”让康康知道就不得了了,准要揍回来……
小冉不理,颜瞻伸手去抢。
“小冉!”
“好端端的,他凭啥子打你?你好让人欺负啊!那天跟音乐节,他就混的很!”
“你快把手机放下!不是他打我!我揍他的!”
“呷?”
“我揍他的,我不自量力,我活该。”
小冉愣了,“你……”
“吃饭嘛,你招呼我,我就来了。”颜瞻说着,夹了一筷子,“这肉煮得西溜耙。”(注:肉煮的很软。)
小冉死盯着颜瞻,“又是因为任伟吧?”
颜瞻不说话,低头扒饭。
“你要把老子呕死哦!他搞同性恋,你也搞啊!瞻仔你晓得不晓得自己……”
“你再说我不要吃了。”颜瞻嘟嘴。
“我真是……说你啥子好哦!瞻仔,你是不是等你老汉儿不认你哇?”
“我来北京,坚持要做乐队不弹琴了,他就不认我了。安啦。”
小冉给颜瞻噎死了,“你啥子意思?你还真搞同性恋?”
“啥子都是你说的,以前喊我跟妮子……”
小冉气结,“那是玩笑!现在这个不是玩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啊?”
“你你你……你可以替妮子实现她所有完不成的心愿,可你总不能把自己当个女孩子替她谈恋爱吧!你真是……不可理喻了!”
“啥子呦,这个跟妮子没关系!”
“瞻仔!”
“你不吃我就都吃了,牛肉好吃~”
小冉鼻子都歪了。他就知道颜瞻这么成天缠着任伟奇怪,可再怎么奇,也不能奇到同性恋那边去吧!他是疯了啊!
颜瞻吃过饭就从小冉那儿走了,小冉问他住什么地方呢,他老实回答:酒店。让小冉这通数落。让他收拾收拾住过来,颜瞻说算了,你这里也不宽敞,再说了,你跟耗子都上班,影响你们不好。
可这话泄了底,颜瞻追问:你怎么问我住哪里?你知道我没跟任伟那里住?
小冉只得实话实说:知道。任伟发了短信,问你是不是来借住了。
颜瞻曰:好嘛,居然是鸿门宴哦!不过……他发消息给你了?都说什么了?
小冉反问:你干嘛不回去住?
颜瞻曰:这么丑的脸,让任伟看去,多不舒坦。
小冉捂脸。这人无药可救了。
更加无可救药的是,颜瞻眉开眼笑继续追问任伟短信到底写什么了。
……
临走颜瞻背了小冉一把琴走,说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找找灵感。
他是得闲着,小冉想,顶着这张伤脸,别说拍照没可能,教课也不体面。怪不得那天连排练也撒谎翘了——康康要是看见他这张脸,非闹起来。
颜瞻三点多回了酒店,进房间,洗了个澡。穿衣服时候照镜子,比较满意——脸上就嘴角还肿着,身上的五彩斑斓都消了。
说脸丑让任伟看去不舒服,不算假话,但也绝不能够是实话——关键问题是:那天闹得那么不愉快,颜瞻不知道怎么回去。更何况,他这一走,任伟都没搭理过他。给小冉发短信不算——都没给台阶下嘛!
任伟的话伤了他的心不假,可同样,他的行为也伤了任伟的心——活脱脱揭人旧伤疤。前男友也好,彭勃也罢,一锅粥的事儿又端上了桌。
全是你的错!
人的气话有时候含金量挺高,那是人们心底的话。就算措辞激烈、毫无理智可言,可那层愤怒包裹下的观点是不容置疑的。
任伟怨恨他。怨恨他这传话筒。虽然他是莫名其妙当的传话筒。
任伟很爱那个男人。这毫无疑问。
拿过琴随意的拨弄,颜瞻找着舒服的旋律。
本来艳阳高照的天不知道何时开始乌云密布,颜瞻从乐音中回神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雨来。
北京不像成都,雨水不大,晴天居多。洗衣服从不怕晒不干,也从不会睡醒起来感觉潮湿、憋气。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颜瞻忽然很想念故乡。在这熟悉的雨声中,颜瞻停下了找寻灵感,换而拨弄着吉他,不自觉的哼唱起陈升的那首老歌,《思念人之屋》。
“住在窗台上的薄荷草,它在醒来时就迎着光。如果会说话,我想它会说,啊,这样的天气只能思念人。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它在散步的路上来拜访我,想起她曾说,如果想到我却找不到人说,就和它聊天。But,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So,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我想它有自己的寂寞,所以才孤独的走在雨中。Hello,baby dog。是否你要借把伞。she is gone。I am living in the house of missing you……”
许久,他都没有唱过这首歌了。妮子最后听他唱的这首歌。她说:嘿,你不要去找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你是永远快乐的熊猫仔。我是你的黑眼圈,我们永远在一起。烟熏妆哦……超时髦……
我不是熊猫仔,我是薄荷草。而你就是每一缕光。你活在我的生命中,有光,就有你。
啊,来写一首光之歌好了!颜瞻笑得很温暖。
我想你,找不到人说,就和音乐说。
第四章
任伟把一锅糊掉的粥倒进马桶时,门铃响了。把手很烫,他随手就把锅扔进了洗手池,并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指尖才去开门。
大概是查水表的,差不多到日子了,这个点儿也差不离。任伟这么想着,没套Tee就开了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非抄表工李大爷,而是那失踪多日的颜瞻。只见这人背着个大包,左手拎着琴箱,右手拎了只西瓜。
颜瞻看着任伟,任伟也看着颜瞻。
“你钥匙掉了?”任伟皱眉。
“……没。”
“那瞎鸡巴按什么门铃儿!闲的吧!”
“感受感受……一直没按过。”颜瞻偏不说自己没手开门,任伟也不给他台阶下。
丢下一句“精神病儿!”任伟转身进了客厅,可心里竟掠过一丝踏实的感觉。失踪半个月的癞皮狗回来了。他本打算颜瞻再不露面,就把他东西打包寄给向晓冉,然后换锁。爱回来不回来,说你两句就这操行啊?
颜瞻笑嘻嘻的跟进门,按门铃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任伟要是不让他进门,他就破门而入!没想到还挺顺利就又蹭进门了,看来厚着脸皮回来不失为明智之举啊!
也不搭理颜瞻,任伟回了卫生间,把那只烧糊的锅拎出来,去了厨房。他饿了,却没什么胃口,想着煮点儿白粥,结果弹琴竟忘了这事儿。
把粥锅扔进水池,用百洁布蹭了几下,任伟糟心——一时半会儿绝对刷不出来,且,泡个三天都不见得能刷出来。
“喂,你都不问问我去哪里啦?”
正发愁,颜瞻探进来一脑袋,笑嘻嘻的问。
任伟没回头,臊眉耷眼对付糊锅底。
颜瞻又蹭进来一点儿,“跟你说话呢……”
“去哪儿了?”任伟不耐烦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