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灭了口,他也巴结不了那两家。
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他倒还不如帮帮我,以后自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大概我这回是赌对了。童善对我颇礼貌客气,安排了一个安稳的地方给我待着,也答应我帮我弄新的证件护照。
我不想搞到逃亡那么夸张。但从他们转给我的消息里我也知道柯洛在到处找我,挖地三尺也要把我翻出来一般。
谢炎都已经放弃,回S城了,他还这么不依不挠地追踪我。
何必呢?他真的就这么恨我?
哪怕是条狗,被打得满街跑了,他也该起些怜惜之心吧。
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能对柯洛有所期待?
「童爷,你找我?」
「啊哟,来坐来坐,唱两杯。」童善笑咪咪地招呼我。
「是不是护照到了?」
「先别急,来坐来坐。年轻人要有耐性嘛。」
要对这老东西摇尾乞怜,混到这分上,我不是一般的背。我憋着气坐下来。都好几天过去了,我还是没拿到需要的护照,心里不觉得别扭那是假的。
「童爷,说实话,那些东西没这么难办吧?」
「怎么,你是对我不放心?」童善笑嘻嘻地,「你也知道的嘛,外面找你找得都快翻天了。」
我没作声。有时候真会有冲动回去找柯洛,对着他的脸问他到底要把我怎么样才解恨。千刀万剐,十大酷刑?
我们有过的那些,对他来说,连一点点怜悯的分量也够不上?
胸中憋闷,我一口喝干童善倒给我的酒。
刚想喝第二杯,杯子却从我手里落下去,在地上碰得粉碎。我迟钝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昏昏沉沉。
该死的。
「你可不要怪我。」童善的和蔼笑脸和声音都变得模糊又遥远,「实在是陆家逼得紧哪。不把你交出去,我日子也不好过,大家都不容易。。。。。。」
王八蛋。
这老东西真混帐。
但那个小鬼才是真的混帐。
好像只是睡了一觉,我从噩梦里醒过来,一睁眼,意料之中地看见柯洛的脸。
「LEE叔。」
这回死定了。
我索性悠闲地「嗯」,应了他一声。
到这分上,我是不会再求他了。没意思。
只是不知怎么的有些伤感。这就是我的下场?妈的。
柯洛看了我一会儿,「你瘦了。」
我笑了。过街老鼠哪只不是皮包骨头。
不会是想把我养肥了再炖着吃了吧?
「你回来了就好。」
嗯?好什么?
「你做内奸的事,我没有告诉陆叔叔。」
我有些意外,等着他的下文。
「所以你可以回来公司上班,我不追究。」
真是惊人的大方。我从床上慢慢坐起来。
我非常吃惊,但没有感激之情,甚至觉得根本不可信。
前一秒还想着狠狠「收拾」我的人,突然却要跟我尽弃前嫌。泼在我脸上那杯酒,近日来无休止的追踪,难道是我的错觉?
「但有条件。」
「什么?」
「你要向舒念道歉。」
「还有?」
「以后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有点想笑,这未免太简单了,舒念的魅力果然是无穷大。但想了一想,又摇摇头,「我做不到。」
柯洛皱起眉毛望着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也对畏畏缩缩、贪生怕死的日子厌倦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不放心,干脆把我一枪解决了不是更方便?」
柯洛没再说话。我原本以为他会发作,最起码给我点脸色瞧瞧。但他一声不响,只那么用黑眼睛看着我。
有些伤心的神色。
过了半晌,他才垂下眼睛,「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之后柯洛真的没有再为难我,只是丢下我不管,也没有丝毫囚禁和束缚。越是这样,越是让我怀疑他那种不动声色,甚至觉得,搞不好我时日无多了。
既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那有些事情是一定要抓紧时间做的。我去了S城。
虽说谢炎已经不再发狂,收回了对我的缉杀令,但我也不能明目张胆在他们眼皮底下晃。
我只远远跟着那个又笨又讨厌的男人,看他下班,进书店,磨磨蹭蹭挑食谱.然后进超市,买东西,绕了三圈才选了小半车,还多事地帮着把水产区跳出来的草鱼抓回去,而后出来开车,回家,上楼。
我看他跟我相似的脸,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明明以前还那么小那么弱,现在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他大概,确实是过着还不错的日子,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凭腿上的疤和脸上隐约的相似,就认定那人是我弟弟……我还没自作多情到那种地步。
不做DNA检测,我什么也不相信。
我讲科学。
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想看看他。
跟了半天,估计那男人是不会再出门来了,我也腰酸背痛,正想打道回府,掏根烟出来抽了解乏,却听得有人在耳边生硬道:「你又想对他做什么?」
我烟差点都掉了,转头只见柯洛皱眉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用力抽口烟,悠闲地,「怎么,我看看都不行?难道他是你家的?」
柯洛面露无奈,「你就不能让他清净点吗?他身体不好,别再骚扰他。」
他那种爱之入骨的神色,不论怎么掩饰都那么明显。
我笑了,「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改变主意了,他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才怪。
柯洛脸色难看到最高点,似乎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了句:「你太让人失望了。」
暮色里他年轻的背影终于慢慢消失了。
我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嘴贱,究竟是想要他不痛快,还是要我自己不痛快?
我躲在路边抽了会儿烟,决定再打电话给童善。要么就让我当一个彻底的坏人;这么不上不下卡着,我难受。
「小纹?怎么是你。童爷在吗?」
接电话的是童善身连最受宠的一个女人。她虽然脾气被宠得坏了,无法无天,心地倒是不差,也挺喜欢我。
「他在开会呢。」
「等他出来,让他给我个电话。」
「LEE,」她有些犹豫,声音也变得低了,「你别回来了。」
「怎么?」
「等一下,」听声音,她似乎是换了一个地方跟我说话:「童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哈哈笑,「这我知道。不然也不会被陆家一逼,就把我丢出来了。」
「不是那样。你一来,他就打算要杀了你的。」
我背上蓦然一凉,一时说不出话。
「不知怎么的被人知道了,陆家的人就找他谈判,磨了好几天。他拿你的命可换了不少好处。」
「。。。。。。」
「陆家答应不追究这次的事了,他才没对你下手。你活着回去就算不容易了,少再自以为聪明。」
「。。。。。。」
「你自己小心点吧。」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的,我脑子一跳一跳地痛,只能不停用手按着头。
烟已经抽了半盒,口干舌燥,呼吸都觉得鼻腔生疼。
我突然想起,他那天上了书房的门锁,说不定是故意的。
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久都还进不来,那么轻易就让我逃掉了呢。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把我交给谢家。
也许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
只是这些,恐怕我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我一遍遍打柯洛的手机,他根本不接,最后干脆关机了。
我突然觉得很害怕。
我本来以为自己除了死什么都不怕了。
我碰运气地拨打他家里的电话。长音响了两遍之后就接通了,是程亦辰。
「你好,我找柯洛。」
「啊,真巧,他刚下飞机呢,你稍等一下,」而后就听到程亦辰叫他的声音:「小洛,你LEE叔电话。」
柯洛再怎么不情愿,不会好意思让程亦辰等着。
听见话筒移到他手里的窸窣响声,我站直了一下,心脏怦怦跳。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柯洛的声音。
隐约有家居拖鞋远去的动静,想必是程亦辰已经走开了。
我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却只听到传来的啪嗒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愣了半天,也把手机放下。突然有点心酸。
想着他那点冷漠后面天真的温柔。
是我错过了。
12
我连夜赶最后一班飞机回T城,胡乱睡了一觉。熬到天亮了,便硬着头皮去把程亦辰吵醒。
睡衣凌乱、睡眼惺忪来为我开门的男人却告诉我,因为舒念生病,柯洛一大早已经又出门,去搭往S城的首班机。
我张口结舌,苦笑不已,但这也是早该想到的。我追着他跑,而他是绕着舒念转。
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说不定我输,就是输在太强了。
我永远也打不死,脸皮厚。一次挨得重了,便歇段时间,等缓过劲,又卷土重来。
我从来不觉得男人的坚持和强大是什么坏事,因而向陆风看齐;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男人也可以靠赢弱取胜。
舒念一生病,柯洛就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什么都丢得下。要是我哪天病得半死,不知道柯洛是否也会尽弃前嫌,转头来照顾我。
偏生我勤于保养,健康强壮,除了偶尔感冒咳嗽,竟连牙痛都不曾有过。
到了这种地步我还对柯洛念念不忘,难免要被人取笑。
但是痴迷于一个人的心情,一辈子也难得遇上一回。真的碰上了,谁能放得下。
我年纪又大了,已经挣脱不了。
就算栽在他手里也好,我对柯洛,正如柯洛对舒念,再怎么清楚明白也不能自拔。
结果当日我就一语成谶。我大概晚饭吃错东西,腹部绞痛,整个坐在马桶上「不能自拔」,一整晚都忙着上吐下泻,拉得快脱肛了。
折腾到半夜,筋疲力竭,拉的力气都没了,也没什么可拉的了,我一息尚存,挣扎着爬上床,虚脱而眠。
结果没两下又痛醒,感觉到腹痛愈演愈烈,我心里大叫不妙,照这样下去,难道我要拉上一万年不成?
痛得站也站不直,想到该打电话叫个人,登时不再犹豫,拨了柯洛的号码。
这回他倒是接了。听得我这边窸窸窣窣,他大概也觉得奇怪,便问:「LEE叔?你怎么了?」
我有些悲壮地挣扎道:「我身体不舒服,你要不要来看我?」
柯洛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不好意思,我在S城,舒念生病了,我在陪他。」
痛得磨牙,我还不忘讨价还价:「他不是有谢炎陪着吗?」
「对不起,」他言辞恳切地打发我,「LEE叔你还是赶快去医院吧。」
「。。。。。。」我讨了个没趣,讪讪地,也觉得自己在东施效颦。学舒念拿什么生病当筹码啊,「好,那先这样了。」
「对不起。」
挂了电话,忍耐着的剧痛让我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大滴的冷汗,我无计可施,像所有无可救助的病人一样,瑟瑟发抖地垂死挣扎着拨了急救电话。
拉个肚子就叫救护车,就算警官先生怪我大惊小怪,也没办法。我孤家寡人,万一死了,尸体发臭都没人知道,只好格外爱命。
挂了急诊,我才知道叫救护车是对的,我是急性阑尾炎,加上食物中毒。不割了那段闹事的阑尾,只怕当晚就会在公寓里升天。
想我轰轰烈烈大半辈子,若因为阑尾而挂掉,这种收场也未免太荒唐。
动完手术,我躺在病床上似醒非醒地发着呆,麻醉药效过去,轻微咳嗽一下,动刀的地方便隐隐作痛。
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像个日暮西山的老年人一样唉唉叹着气。
有时候我也会希望自己是个异性恋。到这个年纪,也许会顺理成章地拖家带口。哪怕没老婆,私生子也总会有一、两个,不至于这样孤零零的。
不吃不喝,百无聊赖熬了段时间,等到听见肚子里咕噜噜叫了,才能吃东西,我一勺又一勺地吃着淡而无味的粥,然后等睡觉。
如果这是舒念,柯洛想必会成日成夜地守着,言语体贴,笑容温柔。我百般睡不着,试着代入舒念,幻想那种被柯洛爱着的心情,却完全想象不出来。
连意淫都失败,也只能索然无味睡了过去。
一觉睡起来,就看到林竟瞌睡的脸。
居然会有人来看我。我大为意外,呆了半晌,感觉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