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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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常委-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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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什么意思?”王德勤认真起来。

于雅先笑了笑:“八个字,设身处地,情有可原吧?”

没想到,王德勤认真起来,拉着于雅先真的去了景红家,又到材料车间的窗户跟前看了又看。最后,他沉默了。于雅先估计到王德勤出于面子,在这种时候不会马上表态,让景红上班的事也不可能立竿见影,所以不等王德勤开口又说:“王总,过两天再说吧。”

第二天,工会真的买了两箱玻璃,派人到住平房的职工家,挨家逐户地补换破损玻璃。于雅先还几次大会小会上宣传,王总很关心和同情家住平房的职工,亲自到景红家走访,查看实情,当了解到我们许多职工家里窗户玻璃有破损的情况后,当即批款给工会买玻璃,无偿为职工更换。此话很快传到王德勤耳朵里,觉得这个工会主席的确很会做工作。

经过几次斡旋,最后于雅先终于让景红重新上岗了。然而没想到,好景不长,不久出了车祸,景红右手致残,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而且那辆肇事车辆逃逸,事故造成的一切损失都得由景红自己承担

想到这儿,于雅先再也躺不住了,翻身下床,用水抹了一把脸,就出了门。

这里距离景红家也就不足一公里,那个简易的平顶房,于雅先很熟悉,但由于昨晚没睡好,头昏沉沉的,她竟然找不到景红的家了。怎么会找不到了呢?找了一家又一家,最后,她才发现自己没错。只不过,这间小平房换了主人,门窗重新漆了一遍。

新房主告诉她,这两年,景红把邻居和同事都借遍了,现在还拉着两万多块钱的饥荒呢,穷坑填不满,人家都躲着她。两天前,为了给孩子治病,她把房子卖了,暂住在一个被遗弃的破旧车棚里。

于雅先脑子里嗡的一下,那个建在铁路沿线上的破车棚已经年久失修,根本不能住人啊。

前边路边,出现熙熙攘攘的一堆人,大约十五六个,更多看热闹的人在两步之外围成了一个圈子。一个粗哑的嗓音在人群中传出,其余人跟着起哄,不时响起一声声尖叫和口哨声。

于雅先半天才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令她震惊、心酸的一幕:景红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旁边散乱着她的衣服和鞋子。她双臂抱胸,凌乱的头发上还有一些杂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见她可怜,直帮她把衣服给披上,可是景红却用手将衣服一再推开。

“景红!快穿上,天多冷呀,别冻着,听话!”于雅先一步冲过去,一边劝着一边试图遮住她,可是景红仿佛不认识于雅先,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不停地扔掉给她盖上的衣服。几次过后,景红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突然用脚一踹,正好踢到于雅先的左额上,顿时,于雅先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有好戏看了!”不知谁喊了一声,随之响起一声更尖锐的口哨。

“景红,你怎么谁都打呀!这肯定是得了精神病了。”白发大娘颤巍巍站了起来,眼眶里含着泪水。

一阵眩晕过后,于雅先感到身后一直有人在往前挤,身子不由得往前挪了又挪。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不少人都是一边说一边挤。

“我也看不清呀!”有些人对自己的位置好像还不是很满意,极力寻找着更加合适的角度。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人家还不够惨吗!”于雅先在忍耐了很久之后气愤地吼了一声。一瞬间,她浑身的热血仿佛一齐涌上了,化作一腔激怒,让她不住地颤栗。

拥挤的人群稍顷静了下来,可是没过多久,潮水般更加猛烈的拥挤又开始了。于雅先只好摸出手机拨打“110”、“120”。

就在这时,旁边的白发大娘挥手打了一个男人的耳光:“还要不要脸,你一个大老爷们总挤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挤,还没看够啊!”

“死老太太,你打谁?”那个男子虽想发作,但迫于理亏,只好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在那一瞬间,于雅先注意到,景红周围都是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老太太告诉于雅先,她是景红的邻居,早上5点多钟上早市时就看见景红呆坐在马路边,本以为她一会儿自己能回家,就着急先走了。等她半个多钟头回来的时候,发现景红不仅没走,反而脱光了衣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120”急救人员率先赶到,抬着担架,试图将赤身的景红抬走,可是她手脚并用地对急救人员又踹又打,挣脱了之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就又躺着不动了。这时“110”人员也赶到了,几个人上前强行帮助景红穿上衣服,忙活了半天,才将她制服抬上车。

于雅先不由深深出了一口气,从那一双双冷漠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她感到了一种可怕的丑陋。

医院的诊断很快出来了,景红患的是“间歇型精神异常症”,此症不犯病跟正常人一样,犯病时会很快失去理智。主治医生以为于雅先是她的家人,告诉她此症现在有比较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开颅手术。只不过费用较高,大约一次需3000元左右,并让她先交2000元押金。于雅先兜里哪有这么多钱,翻遍全身,连硬币都算上了,只有684元。情急之下,她只好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对不起,我们实在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我是她单位的工会主席,可以保证还上。”

“工会主席?”对方先是疑惑,而后敬佩地打量了于雅先一眼,点头允许了。治疗效果的确很好,手术后不久,景红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一头扎在于雅先的怀里,嚎啕痛哭,把于雅先的衣襟弄湿了好大一片。

10

出租车在一段因施工而坑坑洼洼的泥道上蠕动着,道旁是下班急赶回家的人流。谢景新不时提醒司机:“慢点,再慢点!”前边有一个较大的水坑,他索性让司机把车停下来:“停,等这些工人过去,咱们再走,别把泥溅他们身上。”

出租车司机扭过头来,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乘客:“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们都这么干,甭挣钱啦,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谢景新笑了,安慰道:“别急嘛,耽误的费用我们补上。”

司机半信半疑,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你是干啥的?”

坐在后座的市总工会办公室女主任尹玉忙说:“这是从省里新来的我们市的总工会主席,市委常委。”

“喔——”司机的嘴呈现一个“O”形,有两秒钟的“定格”:“我看也像个大官儿,你看你那耳垂儿多大!嘻嘻,我叫孟东。”停顿了一下,又好奇地问:“市总工会的大楼不就是解放广场边上挂大红牌子那个?行,气派。还是你们政府机关好啊,到时开支。”

尹玉白了他一眼:“我们是工会,怎么是政府?”

“工会不就是政府吗?”孟东一脸茫然。

谢景新与尹玉对视了一下,哭笑不得。

孟东却一本正经:“我看你们那大楼里每天上班的男男女女不少哇,好像还都挺忙活的,能有啥事啊?”

尹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成天忙得要死,这家伙竟然这么说!她想给他来一顿机关枪,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跟他说什么?工会工作,他听得懂吗?

谢景新笑着问:“你知道有个《工会法》吗?”

“哦,好像听说过。对不起,我是法盲。”

尹玉挖苦道:“你这出租车司机成天在道上跑,连《工会法》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所以你就不知道工会干啥了。”

孟东的脸微微一红,不服气地说:“说实在的,社会上的事,你还真难不倒我,不信你就问。但工会到底咋回事,我是真不太明白。不光我说不明白,你在道上拽两个人问问,谁能说明白?反正以前我们厂子有工会,好像组织赛个球了,发个困难补助啥的。哦,对了,现在的工会是专门为农民工讨工资的吧?”

谢景新无奈地瞅了孟东一眼,说:“以后多跟我联系,你就知道工会是干啥的了。”

孟东乐了:“以后有啥事,找您行不?”他把“你”换成了“您”,问得小心翼翼。“当然可以了,咱们可以建立点儿联系,你成天在市面上跑,听的东西也多,把老百姓的事,特别是工人哥儿们的事,多给我说一说。”

孟东一听合不上嘴:“那太好啦!”他很快意识到刚开始那几句话有点“那个”,忙抱怨道,“咱的哥太不容易了,您不知道,早上一睁眼,就欠人家200元的滋味,我告诉您,有一点儿能耐,都别干这个!”

“这活儿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出一点儿事,一天恐怕就白干了。”

孟东一看谢景新挺随和,话更多了:“可不是嘛,成天眼睛瞪得像个泡似的,警察一敬礼,顿时就傻。都说出租车好违章,大哥,不,领导,我们也不愿意违章啊,可不违章挣不到钱呀,这油是一个劲儿地涨,可人家老板到晚上收租子,是少一分也不干啊。咱这熊地方,人贼穷,打车的又少,你说挣不到钱,老婆孩子谁养活啊!告诉您吧,真难啊!”

“这块儿,不是说煤矿工人挣钱多吗?”谢景新问。

“多?屁吧,那是以前。现在这里有套嗑,您听说过吗?叫四多:男人乌龟王八多,女人妖精婊子多,当官的斧头耙子多,工人下岗失业多。你咋到这熊地方来当官?”

谢景新笑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需要有人来干嘛!你属于哪个出租汽车公司?”

“天都。”孟东挂挡重新启动车子。

谢景新听说过,天都的规模在全市出租汽车公司里也是屈指可数的,便问:“现在你们那出租车司机都上‘三险’了吗?”

孟东茫然:“啥‘三险’?”

尹玉接过话:“就是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工”

哦,对不起,行话我听不明白,你说养老保险我就知道了。咳,别提了!我属于那种‘两不找’,就是单位不找我,我也不找单位。谁给你上那玩意儿?我以前是城建二公司的现在要卖给个人了孟东不由得加了一脚油,但车子刚蹿起来,又被紧急制动,谢景新的头差点儿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原来前边发生了拥堵,攒动的人头与大小车辆混杂在一起,干脆把道封死了,不像一般交通肇事。

尹玉一惊,怒目而视:“咋回事,给我慢点!”

孟东似乎对这种“狐假虎威”不太买账,无动于衷地说:“哦,对不起!”

谢景新却不以为然:“没什么,走,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罢,打开车门。

尹玉那弯弯的柳叶眉一下拧了起来,恶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急忙从另一边下车跟上去。

也许她天生就是干办公室主任的料。各种复杂而琐碎的事务性工作,经她手一调理,仿佛顿时就有了头绪。她的发型总是弄得很精致,但看上去又似乎很普通。脸形稍长却不显得消瘦,明亮的眼神里,总流露出一种使人爱怜的有点贵族气的忧郁,又透着职业女性的安详与宁静。她在公开场合,脸上总是笑容不断,但那种笑容里包含的内容却是千变万化的。在上级面前,那笑容包含着亲昵;在老同志面前,则带着由衷的尊敬;在同僚面前,她的笑容潜藏着优越和自信;在下属面前,她的笑容则常常是和她不可抗拒的意志联系在一起的。此外,她非常会穿,很平常的衣服,经她一搭配,立刻效果不一样。就拿脚上的高跟鞋来说吧,差不多隔两天就要变化一下,或果绿,或乳白,或淡黄,或绯红,那纤细的鞋跟让她的腰脊总是挺得直直的。

此时她懊悔不已,真不该听任谢景新打车从火车站回来。本来谢主席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她精心安排市总那辆新款奥迪,由她亲自带车去省城接。可谢主席却说不用了,坐火车回来很方便;下了火车,又说打出租车回去,正好顺便了解一下民情。她当办公室主任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领导,这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她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怎么当?但新领导啥脾气,她还没揣摩透,司机把她送到车站,她就把那辆奥迪放回去了。

这时孟东喊道:“哎,领导,咱们拐回去绕着走吧,可能是城建二公司那帮人闹事了,一时半会完不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说有人闹事,谢景新似乎更来了兴致,甩开大步朝人群走去。尹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上去。

11

谢景新47岁,农民后代,全村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第一人。

考上某著名高等学府后,毕业分配到省委机关,一干就是20多年,是多年的后备干部。省委的干部,在省城呆惯了,泡油了,舒适的机关,优越的待遇,温馨的家庭再加上到哪儿都说上句,潇洒都潇洒不过来,谁还愿意下到偏僻的穷市去任职?如果下去,也要争取到东南部沿海的市,到政府权力部门。当然,愿去的不一定能去,不想去的也不一定在机关里就坐得牢靠。一切得经组织安排。

谢景新是二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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