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雅先意识到对方的势利,但仍然锲而不舍:“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结果?”
“刀条脸”翻了于雅先一眼,爱搭不理地扔过来一句:“你是谁呀,家属?”
“不是。这和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她本人和家里人都没来找,你何必闲吃萝卜淡操心?”
“她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我是她单位的工会主席。”
“工会主席?”“刀条脸”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于雅先一遍,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说:“这官不小。工会管到交警大队来了,也管得太宽点了吧!”
于雅先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见状,“刀条脸”很快变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故作优雅地向她鞠了一躬:“行了,对不起了。”说毕,他转身扬长而去。
于雅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
“这种老爷作风难道没人管了?”她一下想到了谢景新,并下意识地按下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手机里很快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喂,哪里?”
“谢主席,是我。”
“哦,是雅先吧,有事吗?”
“景红车祸那个案子,有些问题想向您汇报一下。不知您啥时有时间?”
“一个小时以后可以吗?”
“只要您有时间就行!”
“那好,你过来吧。”
于雅先一看表,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下班时间了,便又问:“我不会打扰您吧?”
“客气了吧!”
“那好!”于雅先显得很兴奋。对方把电话撂了,她仍然拿着手机发愣。
5点钟刚过,于雅先就来到谢景新的办公室。门开着,见一个女人在里边,谢景新却不在屋。原来屋里的女人是肖莉,刚刚从省城赶来。肖莉听人议论过于雅先,只是从未见过。相互自我介绍之后,肖莉拉着于雅先坐在沙发上,盯着她左瞧右瞧,掩饰不住地说:“前些日子听人说,你们这有位气质好的漂亮女工会主席,我总想一饱眼福呢!今日你送上门来,果真如此,真叫我嫉妒!”说得俩人都哈哈笑起来。
于雅先站起来挺了挺腰说:“你好好瞧瞧,我的个儿只有一米六三高,属于女人中的二等残废,加上我乐意吃零食,都有点发胖了。我才41岁,到你那岁数后,很可能就像我老妈一样。你可不知道,我妈好胖好胖,胖得我们都替她发愁,我将来呀,唉,肯定也逃脱不了她老人家现在的下场。”于雅先一说,俩人又笑起来。
笑罢,于雅先拉着肖莉好一阵端详,羡慕地说:“哦,好棒啊,嫂夫人才真称得上漂亮呢!”
肖莉笑着摇了摇头,说:“都半老徐娘了,还谈何漂亮呀!”
正说着,谢景新开门进来了,见此情景,心里很是惊诧,但脸上没有丝毫流露,边坐下边说:“于主席来了,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那我就不用介绍了。”
“是啊,我和嫂夫人都唠半天了。”于雅先重新坐下来,敛住笑容对谢景新说:“谢主席,我今天去了趟交警支队,景红的那件车祸案子,至今没有结果,我看交警支队压根就没拿这下岗女工当回事!另外,景红向我披露了她的身世,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她可能是”于雅先欲言又止。
“是什么?”谢景新问。
“她可能是市总方主席的姐姐!”
“什么?不会吧,可别乱猜测!”
于雅先停顿片刻,说:“景红告诉我,她改了姓,原来她姓方,家是龙城的。我听说方主席有个走失的姐姐。”
谢景新呆住半晌,突然说道:“你还别说,我仔细一想,他俩长得还真是像!”
“简直不敢相信吧?”
“真是造化弄人啊!”
于雅先又说:“谢主席,交警大队那个警察简直太不像话了,案子压这么长时间,只是去问问呢,还满脸的不高兴。现在老百姓办点事可真难!”
“我看主要是对群众缺乏感情。”谢景新拿起话筒,拨通了市公安局马局长的电话,“马局长吗,你好,我是市总工会谢景新。有件事需要你过问一下呀,就是年初时德新路有个车祸逃逸案,受害者是一个下岗女工,至今没有结案。”
“有这种事?”马局长似乎很吃惊,电话里的声音很大,“一般情况下三个月内应当结案。谢主席,您放心,我们会马上督办,然后向您汇报。”
“那好,马局长,我先代表那位下岗女工谢谢了,再见。”谢景新撂下电话,扭过脸说,“这回行了吧,他们马上督办。”
“您这大常委一说话就是不一样!”于雅先站了起来,与肖莉对视一眼,“那好,谢主席,嫂夫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
“怎么说走就走?”肖莉也站起来。
“要不一起吃饭吧?”谢景新说。
“不了!”于雅先快步出门,但回望过来的目光有些依恋,又有些许局促不安。
那天夜里睡下后,肖莉问:“姓于的是你请来的吗?”
谢景新听出了她的疑心,就故意说:“不是你请来的吗?”
“我请来的?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她!你俩要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她能找你来吗?”
“你们女人真好笑。她是一个基层工会主席,来找我这个市总工会主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说罢把手伸进了肖莉的被窝。
肖莉把他伸进来的手推出来,说:“仅仅接触这么几次,而且没唠什么,她就能给你这个市委大常委打电话?你当我是两岁小孩呀?”
“向党保证,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不信你可以调查嘛!”谢景新说着又把手伸过去,“行了,别生气了,放心吧。”
肖莉又把谢景新的手推出来,随即侧转身把背给了他,说:“这回来,我得呆一个礼拜呢。”
“专门看着我?”
“别臭美啦,谁希罕你呀?”
这天过后,于雅先一连两天到会馆来找谢景新,不巧谢景新都不在,于是她就和肖莉闲聊,还带来一些书给肖莉,与她交谈“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杰出的女人”之类的话题。肖莉并没有因为与于雅先的闲聊而丧失警觉。每次于雅先离开以后,她的种种猜疑和忧虑,便一一袭上心头。
“你干脆也来我们这工作吧,哪有妻子不跟丈夫走的?夫妻厮守,朝朝暮暮,双方都有个照应嘛!”于雅先说。
“我们的感情一直不温不火,我嫌他懒,他在家扶起筷子吃,放下筷子走,什么也不管,一回家就拿本书或报纸不放。过去是他找话跟我说,我不理他,我懒得跟他谈什么人生价值,这些事能谈出什么名堂来?自从当了工会主席,他不找话跟我说了,整天穷忙,不回家连个电话也没有。我有时跟他说单位的一些人事关系,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肖莉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俩兴趣上合不起来,常常话不投机。”
于雅先没有插话。
肖莉接着说:“我属于生活型的人,他属于理想型的人,生活和理想难以统一。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比较般配。”肖莉说罢,两眼死死地盯着于雅先的脸。
“坦率地说,我可没敢想这个问题!”于雅先满脸真诚,“我的身份和我的生活态度,决定了我绝对不会做第三者。我和你闲聊,是因为听到人们对你们夫妻的一些议论。特别是我跟景新主席接触多了些以后。嫂子,恕我直言啊,我觉得你们之间的问题多半出在您这方面。”于雅先喘了一口气,接道,“我还可以坦率地向您说说我的想法。景新主席是我有生以来接触到的最令我钦佩的男人,他严厉却宽容,粗犷却很有情趣,有志向而不自负,尤其是特有责任感。嫂子,我为您能拥有这样的男人而感到好了,我不多说了。”
于雅先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儿,脸颊不由现出一层红晕,就站起身走了。
于雅先走了半天,肖莉还愣在沙发里没动,并且一连两天,她都跟谢景新没怎么说话,直至她回省城登车之前。
谢景新整天地忙,也没有来得及多想,等肖莉突然要走了,他才不解地问:“怎么说走就走,怎么啦?”
肖莉看了谢景新一眼,没好气地说:“这应当问你自己!”说罢咣的一声,关上车门走了,弄得谢景新和在场的人好不尴尬。
32
冯勇进一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喂!”他拿起话筒。
“勇进,我是区委组织部老严,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调市总工会任法律部部长,市里任职文件已经下来了。”停顿了一下,对方又说:“你看,上次区里对你的任命,有些欠妥,我们组织部也没办法,请你谅解。”
由于有所准备,冯勇进对这个任命的到来并没有多大感觉,但对老部长如此谦恭却深感意外:“哎,严部长,您说哪儿去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优秀的工会干部,鼓足最大勇气是想谋个区委常委、区工会主席干,结果失败了。眼下组织上又给我在工会工作的机会,我将再次鼓足勇气,在实践中检验一下自己的某些构想。也许还会失败。”冯勇进微笑,眼内潮湿,“但是,严部长,我明知会失败,还是要开始!”
“我想终究会有所建树的。好了,我们就不多谈了,周一市总工会来人接你报到,准备准备吧。下班后区里安排了欢送晚餐,在皇朝酒店。以后多联系,多指导,毕竟已经是上级机关的嘛。”
“哪里,哪里,好,再见!”冯勇进撂下电话,整个一上午,都沉浸在一种兴奋和躁动不安之中。
他在大楼的走廊里来回走着,没想到职务对一个人会这么重要。对于他来说,这个职务就是精、气、神,就是灵魂。市总工会法律部长,无疑这是一个供他驰骋的舞台。创新依法维权机制,要做的文章眼下实在太多了。这个任职,有一点至少再次被证明,自己对于工会仍是一个十分有价值的人。
冯勇进兴奋得快坚持不住了,智慧在这时往往不管用,勇气也不管用,面临转折,只有靠直觉,但他的直觉这些天被折磨烧坏了。冯勇进渴望这时有个女人坐在自己的对面,哪怕一言不发,安静得只有目光。这个女人不应当是妻子,因为妻子和自己靠得太近。冯勇进不由自主地来到隔壁姚萍的办公室,他的手刚碰到门把,门就开了。
小姚是个硕士,刚毕业不久,对什么事都保持一种新鲜的热情:“我看你从这走过去了”
小姚又说:“我又看你一个人走回来”
过许久,小姚再说:“后来我就注意看,我想你大概有什么心事。”
“我想问你一个事,你不要思考,就直接回答我,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很适合干工会工作呀?”
“那当然了,而且在工会,才能发挥你的才干。”
“谢谢你,我走啦。”
冯勇进很感激小姚对自己的肯定。
告别宴会被安排在S市有名的四星级皇朝酒店。金阁琉璃,宝盖飞檐,四周的圆柱显示着壮大的气度。大理石地面锃亮如镜,一张带转盘的圆桌,铺着雪白的台布,餐具和酒器晶光耀眼。而且,区长李宝库和区人大、政协两位副区级领导都出席了。
组织部原来不肯上白酒,怕冯勇进喝多了失掉分寸,破坏气氛,说出些平时不说的话。还是李宝库挽救了这次宴会,他突然决定带几位副区级领导一并参加,宴会规格一下子上去了。所以才有了真正的酒和冯勇进在河东区堂皇的结尾。
此时此景,仿佛所有恩怨都化解了,大家相互说着对方的优点和长处,竭力地表现出一团和气的融洽氛围,但各自的真实想法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冯勇进酒后忽然强烈地想家,带着点歉疚。的确,这些年点多线长的工会工作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对家人关心太少了。如此隆重的宴席,再继续滞留下去就显得索然无味了,他不喜欢这种冗长的告别。
晚9时45分,终于结束了这场轰轰烈烈却毫无实质意义的晚宴。
屋外的月亮很好,两旁的楼房散发着太阳的气味。冯勇进喜欢夜深人静时独自从大街上走过,耳畔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仿佛独自占有这条街道。他走进自己家小区的大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这里的温馨。他看见儿子的小衣服挂在阳台上,旁边是妻子苗静华的衣服,相互依偎着。
冯勇进揿了一下门铃,屋里的灯亮了,他听见妻子的脚步。门打开,她扶着门扇儿不说话,光是笑。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散乱地披着,睡衣敞口处露出白嫩的肌肤。她抱怨似地叹口气,欲言又止。
冯勇进快活地说:“让我进屋哇。”
苗静华接过他手里的皮包,小声嘀咕:“还知道回家呀!”
“是勇进呀。”岳母披衣从屋里迎出来,“怎么才回来?”她随即进入厨房,煤气灶噗地点着了,接着是油锅滋啦啦响,热气中晃动着她的身影,“我给你煎几个饺子?”
冯勇进知道自己在岳母心中的位置,忙说:“别弄了,妈,我吃过了。”
5岁的儿子像只青蛙趴在被窝里,脸蛋睡得通红,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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